文/汤斌
我是在雨夹雪的冬天爱上那个女孩,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想着要不要追她。后来,她在那个春天有了自己的春天,当我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立夏不久,她却失去了她的春天,而我以为我迟到的春天就要来了的时候,秋天已在眼下。
于是,我在秋风瑟瑟中翘首以盼,等待着春天的降临,花开不败。
1
那个冬天,我渴望拥有一辆车,一辆属于我的电动车。
不是向往摩托车那种有野性,张扬不羁的家伙,而是纯粹对代步工具的向往。当然,我不会对自行车有所觊觎,因为从网吧骑车回学校很累。那个你一天骂它八遍,却不允许别人说它一句话的地方,建在一个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山头上,据说是因为这山头风水极好,有龙飞凤舞之气。从那里不能看到屹立于五里外山脚小镇我那最心爱的网吧。所以,每次通宵拖着疲惫不堪上下打架的眼皮归来,并在负能量的情况下将动能转变成重力势能是无以言表的痛苦。
对车子的幻想破灭于阿白告诉我一辆电动车约等于我半学期的生活费,于是我放弃了。
高二学期快要结束的一个晚上,我和好友宋小黑、阿白在讨论了两节晚自习后决定去通宵。晚自习结束后,我和阿白随着小黑穿过人潮来到走读生的车棚,当小黑从车棚中推出他那弱不禁风的车子时,我和阿白相对而视,然后阿白先我一步冲了上去。
我冲着他的背影大骂,他们回头对我大笑:“君安见,我们先走了,拜拜。”我无比悲愤地朝网吧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像很多狗血的偶像电视剧故事的邂逅一样,女主角出现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我脱离了水深火热之中。她把车骑到我身旁,霸气侧漏不忍直视地对我说:“喂,你,上来!”
接着,在夹杂着冷空气的浓郁夜色中,她载着我向山下飞驰而去,我不得不承认,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帅气的骑法,望着她浑厚的背影我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志豪情。
刺骨的寒风扬起她的发掠过我的脸颊,我吸了吸鼻子,嗯,海飞丝。
“啧啧……您瞧瞧你俩胖子,都把这车折磨成什么样子了,真可怜!”宋小黑阴阳怪调地对我和她说。我拍了下宋小黑的头:“有力气是吧,有力气还不去开机。”阿白冲着她挑了挑眉毛:“胖丫,有兴趣一起?!”
“嘿,还不走了是吧!”在我的拳头就要劈头盖脸的时候,宋小黑和阿白屁颠屁颠进了网吧。
“那个,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呃,等下,给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
“你……明天……能不能再载我回学校?”
……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失落的心里闪过一丝惊喜,原来她叫胖丫。我转身冲进了网吧。“宋小黑,今天要是不虐得你你妈都认不出来,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深夜,打开QQ,把胖丫的备注改成了“韩胖丫”,进了她的空间,看了她的说说,日志和未加密的像册,最终在她的留言板上留下“路过,踩踩”。
事后回忆,那一夜看了未删改的《那些年》,第二天在回去的时候被同学通知阿白被学校查到了,小黑是走读生,我因为找人替辅而躲过了一劫。
关于那个冬天留下的有温暖的回忆并不多,但是我把对车的向往转变成对人的向往,我就是这样,向往着却不善于表达,因为不清楚我的感觉是源于对那人还是对那车,抑或都不是。
就这样,无厘头,有一搭没一搭,浅一脚深一脚地迎来了2012年春天。
2
熟悉的曲调,熟悉而陌生的季节。
有关那个春天,我所有的念想大抵就是小高考不挂科。
我和众多的莘莘学子一样,免不了俗套,对考试忧心忡忡,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打着上下鼓,嘴上却执拗地说着多么的不屑,多么的无所谓。作为高考前奏的模拟小高考,自然也是十二万分的小心,毕竟对于好大学就等于好前途这一亘古不变的道理,我亦是随波逐流的。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谈到学习,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
我和胖丫的熟识,大概是一次次去通宵的路上。那时我意识到她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代步那么重要,因为我还发现了她的另一重要作用——捎饭。凡是住宿的学生都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食堂饭菜治便秘。胖丫(当然,当着她的面,我会亲切地称她为韩同学)会捎除了蛋炒饭和擀面皮之外的其他的饭菜。这个时候我不免吐槽:宋小黑,你说实话,擀面皮和蛋炒饭是不是你家卖的。于是,在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拿下这个移动食堂。
然而,小高考来了。对于小高考不想说得太多。这不仅是智力的考验,还是科技与金钱的战争,更是人品的对决。不过,幸运的是小高考期间,我和韩同学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并且还是一个考场。小高考最终结果是:在伟大无私的韩同学的帮助下,我成功挂掉了化学。
关于当时只挂掉一科,我对胖丫是感激涕零的。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胖丫在小高考期间找到了她的春天。那个在小高考期间,同一饭桌上常给她献殷勤盛汤的韩小白。
3
那个夏天,看到你从阴影走向阳光,以及兄弟你们的疯狂。
小高考过去以后,时间便是大把大把的富足。在县城考完试回学校的那个晚上,我和阿白、蛋娃、大摩托车他们通宵嗨皮。就在那晚我创建了DNF——一个玩到现在的人物。ID叫作“消逝。未存”,我记不起那时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也许是记起某胖丫,某韩同学,消逝,未存,仅此而已,却也是那般贴切。
不久,小高考成绩下来以后,学校便把班级打乱,重新排列组装。于是,美术班这样的班级应运而生,有不少朋友都去美术班另谋高就:三春、猴子、阿P、张半仙……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学校为了重视美术班,提高升学率,把七八十个美术生分成两个班,精品教育嘛。可是像我待的同样是七八十人的史地班,偏偏打乱了还硬塞给史政班……为此,我们闹过,反抗过,那个败顶的年级主任死活不给我们开班。最后,他说只要我们表现良好,高三一定给我们开班。我们只能妥协。当时的(10)班、(11)班、(12)班为史政班,我们史地生的作业、试卷从来不写高三(10)班、(11)班、(12)班,只写史地A班、B班、C班。外人看来还以为我们史地班强大的有三个班,其实只不过是丧家之犬耳。
分开也有分开的好处,我们史地生在各自班里更加团结,我所在的(10)班,也就是传说中的史地C班,班主任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也许在他看来我是史地生中最老实的,整天有事没事就找准机会批评我。然后,我用我的方法证明了我绝非善类之后,他就不管我了。
一个班如果班主任软弱,那这个班的顶梁柱就落在了班长的肩上。偏偏我们的班长,怎么说呢?就是一文静的主。有一节晚自习,我们史地班有个女生说话,他出言制止,然后我们大史地的同学看不下去了。总之,至此以后他是再没有威信了。
那段时间,班主任总是发现我们比他先到街上,因为机动车永远比自行车快。
因为我们所在的史政班教室太小,不能上地理课,所以我们的地理课需要去另一个空教室上课。只有在上地理课的时候,大史地的人才能聚在一起。一到空教室,我们聊得各种嗨。地理老师也不怎么说话,因为小聚在一起,他也挺高兴的。我和蛋娃、阿白以及分散在各班的DNF勇士们交流着各种信息:刷图爆出的装备,强化武器的心得……
这时和韩同学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见面说说话的同学而已。而每次地理课相遇时会和她寒暄几句。她和她的男友也秀着恩爱,在地理课上像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一样腻在一起。在暑假快要来临的一节地理课上,我由于前一天晚上通宵睡过了头,提起凳子去地理教室的时候,后面排已经没有座位了,我只好坐在第一排女生旁边。正好,我在教室的最北面,我同位的是萌妹,她南边紧挨着的就是韩姑娘了。
韩姑娘心情有些低落,我贱兮兮地问:“韩夫人身体近来有恙?”萌妹拍了我的胳膊,小声对我说:“她失恋了!”我当时的反应就是有必要放鞭炮庆祝一下。我看了看她的脸色,这个想法就作罢了。地理课上我和萌妹相互拌嘴,她有时也在旁边咯咯地笑。
4
那个秋天,想给你最浪漫的爱,却被现实击败。
我不知道八月算不算秋,但是秋天的故事源于八月。在八月我们迎来了高山,说起开学时间,这是学校搞的乌龙事件。刚开始是高三需要补课就定在八月九日开学,但八月九日我们到学校后,刚开始为史地开班而嗨皮的时候,学校又放假了,原因是上级领导不让补课。但我们听到的理由特官方:由于特大台风来袭,学校经研究决定将开学时间推迟到八月二十五日……
最终八月二十五日我们也没有开学,先是推迟到八月三十一日,但是不凑巧是周六,最后又顺延到九月二日。我们开学了,高三的幸福生活也就此开始了。在八月底的最后一天,我和韩姑娘在QQ上聊天。
她问我:“25号那天,我坐你旁边你怎么没和我说话?”
“不好意思,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家比较腼腆。”
“去死!那天我的发型怎么样,我以后就准备这样留了。”
“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
……
事实上,那天我确实被她的发型雷到了。如果萝莉把齐刘海换成中分或者斜刘海代表成熟。如果御姐把斜刘海改成斜刘海又代表什么?我在此跪求大神解答。
不管怎么样,幸福的高三生活至此便拉开了帷幕。
为了方便和煽情,我取了她名字的缩写R,并亲切地称之为R姑娘。在九月上旬的一个日子里,我给她写了第一封情书,也不算是情书,就是很普通的随笔,她看了后问我是不真每天都会写。我说写到你不再接受为止,但最终我还是食言了。
2012年秋天的那两个月,应该是感情最和谐的时候。我爱,但不说出口。她懂,却不点破。每天,互相问好。晚上,互道晚安。在班里,我每天都会准备一封信,或是诗,或是小说。但更多的是零散的温馨句子,为此我撕光了蛋娃的笔记本,写花一沓活页纸。
R姑娘:
记得给你的九十封信里最满意的叫作《活页纸de独白》,那时我感觉我就像一张张的活页纸,正面写满了独白。可是,你不懂,不会去懂,或者不想懂。
十一月末,R姑娘的春天回来了。她和韩小白复合了。在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我写完了信纸的最后一页,也是最后一篇——完结季,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厚厚的一沓信,名字叫《被遗忘的角落》。当然,我也没有从R姑娘那里要回给她的那数万字的信,也不知道她会如何处理它们,但是我始终坚信,她多年以后一定会看的,也只有那时你会想起曾经这个和你擦肩而过的傻小子。
忘不了那天的那个晚上,自己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然后拿出手机给韩小白发了条短信:“给她幸福。”神经似的又给R姑娘写道:“祝你幸福。”最后,将手机里关于R的短信连同这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更不知道算不算是失恋的际遇一起在漆黑夜里,全部删掉。
R姑娘:
十二月十日,你的生日。
我准备了礼物,却没有去。你让小黑通知我。我躲在网吧,一遍一遍地看着《那些年》。我感觉电影里的那主角像极了我,但是女主角不曾是你。
看着QQ上不断弹出的更新,是R生日party上的照片,看到她笑靥如花,看到她被他拥在怀里幸福的模样。我停顿几秒,关掉相册,她给它们起名——一起走过。对,你们一起走过,而我,只是过客。
屏幕里的男主角说:“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的。”我在心里默默铭刻:“我会努力忘记你的,我的R姑娘。”
本以为,故事会这样结束。但是,这个故事结束,别的故事却开始了。
5
去年冬天,忘掉了你却爱上了你。
R姑娘: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圣诞节,你买了很多平安果,送给了很多的同学,却唯独没有给我。我知道你还在为我没有参加你的生日party生气。可是你可知道,我不能去,我不能打扰你稳稳的幸福。当你在KTV唱歌的时候,我脑海里总是萦绕着Eason的《婚礼上的祝福》,恶毒的祝福,却包裹着真爱。
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中有一本韩寒的《三重门》,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当初,我也抱着在宿山找到我的Susan的想法来到宿山高中的。亲爱的,我已经确定你就是我的Susan。请放心,我不会忘掉你的生日,因为我的生日在六月十一日。这也是全年中距离你十二月十日最远的日子,注定没有交集。
大年三十的时候,我群发了短信:
新年快乐!——小望。
你回了条:
同乐同乐!——小茹。
在那个时候和你打破僵局,你告诉我,你和他分手了。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喜悦?伤心?抑或都有。你们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到2013年1月4日。而那天下午的五点二十,我去买了茶煎饼。
你表现得很乐观,言语中并不伤感。我们也恢复了以前打打闹闹的状态,我知道你的伤并未好,时间能淡化记忆,但抹不掉伤痕。
张爱玲说:若只是喜欢,又何必夸张成爱。
在这个冬天,我确定我的喜欢已经膨胀到了爱,脑海中盘旋着林夕的在有生的瞬间遇见你,竟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爱你的小望
你永远也不会收到的信
2012年冬
6
2013年春天,你给了我感动,但不是爱。
春天伊始,空气中便弥漫了紧张的气息。百日之后就要接受高考的洗礼。最悲哀的是在大家忙着备战高考的时候,我却在准备着小高考挂掉的化学补考,离考试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我复习得一塌糊涂。而R不知道出于什么,也许她是在为去年化学挂科是在她的“帮助”下而赎罪。她为我找来了化学复习资料、笔记,并在每天早晨四点叫我起床背书,最终化学成功地过了。
然后就是参加R的姐妹,小黑的女友——萌妹的生日派对。为了撮合小黑和萌妹,我和R可谓是两肋插刀,无所不用其极。最终证明,女追男果然是隔层纱。看着小黑满脸幸福的样子,真的好想揍他一顿,谁让他当初死活不同意!
萌妹的生日派对上,吼《浮夸》到嗓子冒烟,被一群人灌得泪眼蒙眬,脚底生花。一辈子也忘不了韩小白阴险的笑。
他说:“兄弟,咱哥俩喝几杯,你干杯,我随意!”
然后我就像个傻子似的连灌三大杯,事后才知道他喝的是果粒橙。
四月,清明节。我和R、小黑、萌妹去爬山,刚到半山腰,小黑不知道被萌妹拉到哪里去了。于是,草色浓郁的山道间,我和R沉默地走着。我正准备说点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蛋娃打的,原来这货无聊一人,想让我陪他玩,我对他吼道:“老子现在很忙!”其实,蛋娃也是可怜的人,上了十八年学,老老实实的,就因为在班里看小电影被班主任遣送回家了。那时候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
我和她在山道上走走停停了半小时,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萌妹和小黑终于回来了。萌妹把R拉到一个刻石头的摊前给R刻了一个水晶石(就是块玻璃)。萌妹刻的是R的名字,结果卖石头的老头把“茹”字认成了“茄”字,这也不能怪罪人家老大爷,是萌妹的字太抽象了。
那场春游,以R变成“茄子”而告终。
为了给茄子留言方便,我申请了女QQ号,网名叫:稳稳的幸福。
《稳稳的幸福》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小柯的词曲加上Eason的嗓音,足以使人流泪。也许是给茄子留言留多了,被韩小白看到了,他加了我稳稳的幸福的QQ号,验证理由特俗:“美女,你好。”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截图给茄子看,她说那你就同意呗。然后我就有幸见识到了男生穷追猛打不要脸的精神,不过没聊几句,韩小白就步入正题了。
韩小白:问你一个问题呗。
稳稳的幸福:呃……
(这时茄子告诉我说他一定是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韩小白:你有没有男朋友?
稳稳的幸福:汗!
(我问茄子怎么办,她说你就告诉他暂时没有)
韩小白:有木有啊?
稳稳的幸福:这个暂时还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
韩小白:那不就代表着我还有机会吗?
稳稳的幸福:……
我当时风中各种凌乱,我问茄子:“怎么办?”
她说:“我哪儿知道!”
“你是不是吃醋了?”
“滚!”
好吧,以上是我干过最恶心的一件事,没想到有人比我还恶心,我当时发了条微博,是写给茄子的。
我可以忽略你的过去,你却无法接受我的未来。我看似花心的背后,只是为了掩饰我内心的孤独。你说你不相信爱情,但爱情确确实实存在,虽然我也不相信。泰戈尔说:不要因为峭壁是高的,而把你的爱情放在峭壁上。说了那么多,只想表达——韩,我爱你。仅此而已。
可是这条微博还没等茄子看到,韩小白就抢先评论:“我也爱你,你就是我的未来!”
在此,我向韩小白道歉:对不起,我是稳稳的幸福,我不是你的幸福,我不喜欢你,因为我喜欢女的,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有一天 我发现自怜资格都已没有
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肩膀
担负着简单的满足
有一天 开始从平淡日子感受快乐
看到了明明白白的远方
我要的幸福
我要稳稳的幸福
……
——Eason《稳稳的幸福》
茄子,在这个春天里感受到了快乐,看到了明明白白的远方。但是,幸福不是去努力争取,而是在身边的角落,仅仅需要满足,简单的满足。
7
今夏,青春散场,不诉离殇。
高考前的日子最为疯狂,五月末的初夏,太阳就有了将人烤焦的念头。备考的冲刺阶段班里却并没有学习气氛,填通信录,写毕业纪念册,留影。
给茄子的通信录留言,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念安。这与茄子给我留的那一大堆的祝福以及写在最后的“对不起”形成了巨大的大反差。
离开宿山那天下着雨,和三年前初来宿山那场雨一样滂沱。不过这次我没带雨具,于是索性在雨里淋漓酣畅。那些有光与雨的故事一幕一幕,如电影胶片剪辑而过,和茄子在雨夜里的漫步,和兄弟们在雨里的歇斯底里,以及那些风里来雨里去始终无法忘却的记忆和早已冲撒的泪水。
我们最终都会离开。
宿山高中最后一届史地班,我们所创造的辉煌,我们所抛洒的汗水,我们流淌的血泪。
我还记得最后我还在学校的贴吧里发了好长好长的帖子:
如果能选择,是否会选择宿山?
是否还会选择史地?
是否还会如此疯狂?
……
一个同学的跟帖:你是否还会爱上她?
爱上她?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了,爱或者不爱,都已经远去。在人生最美的年华里,遇见就是最好的答案。
8
夏天,秋天?对不起,离开你,我忘记了今夕何季。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我去了上海,去了北京。选择远行,是想把自己遗忘在旅途中。选择泡网吧,是为了走出游戏的梦境。DNF,五年行走,带来了太多的感动,但是勇士们始终会离开。选择打工,是为了看清社会的不容易。于是,我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在风雨阳光中茁壮成长,历经风雨的少年。
茄子:
看到一个叫“祸水韩”的ID,实在DNF的论坛里,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你。胖丫、韩同学、R姑娘、茄子。在我这里,你有那么多那么多我钟爱的名字。于是,我找到那个持有祸水韩ID的网友,想借她的ID用一下。她警觉性地询问我干吗,我解释说写一篇文章,后来她很乐意地就答应了。游戏里的祸水韩是一个萝莉的角色,我问她干吗是萝莉。她说:每个女孩、女人,无论长大还是成长,都会怀念自己的萝莉时代,哪怕是祸水。
于是,就写下了这篇祸水韩,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人,一段情。这背后还有一段旅途和一段青春。
9
秋冬之际,望你安好。
窗外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灿灿的颜色。不经意间想起了你。以前很难释怀的东西,写下来会突然举得很轻松。人生中最美的两年,有你陪伴,并不孤单。那些孤独,也都拉扯着远去。
“外向的孤独患者,需要认可。”Eason的歌到此为止,而我也想为了我的梦而去努力,像以往一样。
念安。
常青坡
文/胡子尧
男孩仰望着天空,他看见自己面前这片仿佛拥有弧度的海洋里掠过几只小鸟。他的耳边一直响彻着不知从哪里拂过的风声,夹杂着鸟们的嬉戏声,他走神了。他对这片常青坡入了迷,和这里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在听我说话吗?”女孩拍了拍他,男孩这才回过神来。
“嗯?我刚刚走神了。”男孩说。
女孩坐在男孩的身边,目光一直凝视着这片山坡上某个虚无的一点。她回过头来,问男孩道:
“你喜欢我吗?”
男孩躺在草地上,拔了几根狗尾巴草,答道:“喜欢。”
“有多喜欢呢?”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男孩表现得十分有耐心,他伸手将一根最长的狗尾巴草别在女孩的耳朵上,说:
“就像我喜欢我家的小狗那样,我想带着它在这片常青坡上奔跑一天一夜,直到我们都累得瘫倒在草地上。”
女孩咯咯地笑着,张开双臂躺倒在男孩的旁边,她转过身,望着男孩说:“那么,假如我有一天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男孩沉默了一阵子,女孩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在这时间里,有一只小小的飞蛾停在男孩的额头上,男孩使劲儿摇了摇头才将它赶走。
“我会等你回来。”男孩说。
“要是我真的不见了。”女孩笑着说,“你就来这片常青坡上等我吧,我会从这里回来的,因为我只可能从这里离开。”
男孩点了点头,他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男孩醒来时觉得眼睛异常的酸胀,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先是吃过早餐,然后推开门走出家,这个时候,他才惊奇地发现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天空变成黄色的了。
男孩揉了揉眼睛,他宁愿相信这只是自己一时眼花,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无论他多少次闭上,再睁开,天空的颜色都不曾改变过。是黄色的,像是在原本纯净的油画上均匀地涂抹了一层食用油,无论是云,阳光,还是鸟,只要一切与天空有关的东西,都是黄色的。
男孩想:“女孩看到这些变化一定会很害怕吧,毕竟连天空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女孩常年都是一个人居住,待到男孩推开小木屋的门时,女孩早已不在那里了。在木屋里,只有男孩和一束黄色的阳光悄悄溜了进来。女孩前一天的餐具收拾得整整齐齐,被褥也叠得好好的,屋子被女孩在出去前整理得井井有条,像是女孩暂时出去旅游,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似的。
那么,女孩能够去哪里呢?男孩问自己。他突然想到昨天女孩对自己说过的话,因为她只可能从常青坡离开,所以她会从常青坡回来。
男孩顶着黄色的阳光和亮闪闪的天空爬到了山坡上,这时已经是接近于秋天的夏末了。寒蝉在树上叫个不停,男孩无法找到蝉的准确位置,只能觉得心烦意乱。他听大人们说过,这里一年四季的植物都像是在春天一样,绝不枯萎。而过了常青坡再向常青山的深处走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一年四季都是枝繁叶茂的,所以走进去后就别想出来。正因为如此,村人们从未敢于往这片森林尝试,男孩也只在常青坡上止步。
他就地于常青坡坐下,从今往后,他就无法躺在常青坡上直视天空了。因为天空的颜色让他恶心。
男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因为天空的颜色始终是黄色,好像没有了白天与黑夜。等到他有回去的想法时才在天空中发现了黄色的星星与月亮,一开始他本以为是太阳和灰尘。
回到家里,男孩如实地交代了一切。
“胡说。”男孩的父亲说,他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这天空怎么不是黑色的?白天的天空怎么不是蓝色的?为什么我们的眼睛没有问题就你一个人的眼睛出了问题?”
男孩感到不知所措,一旁的母亲也点头赞同父亲说的话。
“可是天空真的一直是黄色的,因为这个我无法分辨白天与黑夜,所以才回家太晚。”男孩说出了事实。
父亲摇摇头,提议第二天拉着男孩去检查眼睛,男孩回绝了。他只想睡觉,他实在很累,毕竟在常青坡上坐了一天,经受住太阳的烘烤。待他躺在床上,男孩却睡不着了。因为窗外已经没有了白天与黑夜的差别。
这样我就一辈子睡不着觉了,男孩心想。
果然,这一晚上男孩都无法合拢眼睛,尽管累,他却没有睡意。等到母亲叫他起床时,男孩才意识到已经到早上了——可是和昨天晚上并没有区别。
男孩依旧精神饱满,他跑到常青坡,一坐便是一天。直到男孩看见夜来香开花了,他就往回跑。
第三天,天空下起了豆大的黄色雨点。男孩依旧坐在常青坡上,任由雨点打湿自己的衣服。
这暴雨持续了一个星期,把村落里的植物全都浇死了,只有常青坡的植物依然挺拔。男孩也连续在常青坡上坐了一个星期,陪着植物,男孩的身上沾满了花香。
但是某天早上男孩起床,他突然忘记了自己的鞋子在哪里。母亲十分诧异,因为男孩放鞋子的地方都是固定的,而男孩的鞋子正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男孩却不知道。
男孩说,他不记得有放鞋子固定的地方。
母亲四处打听,村子里唯一的医生说:“这必定是失眠症引起的。”
母亲点了点头,她想到男孩每一个晚上都无法入眠,却在早上精神饱满。
“他还会忘掉更多的东西,”医生说,“有一天,他会忘掉自己姓什么,忘掉你是他的什么人,还会忘掉拿筷子的方式,忘掉如何写字。”
母亲问:“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疗吗?”
老医生说:“除非他开始真正地入睡。”
而这对男孩来说是永远不可能的,因为天空始终是黄色,所以男孩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他永远无法入睡了。
男孩得知这一消息,他非常害怕,在床上发抖。他怕自己忘掉女孩,忘掉应该在哪里去等她,要是女孩某一天突然回来自己却不记得她了,那女孩该有多么伤心。于是他尝试着闭上眼睛睡觉,但每一次都醒着给鸡鸣叫起来,每一分钟他都没有睡着。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一年过去了。男孩每一天都在常青坡等待女孩的归来。
有一天,男孩从常青坡回到家后,父亲突然对他说:
“你不用再去常青坡了。”
男孩非常疑惑,问:“为什么?”
父亲说:“因为女孩已经死了,我们在隔壁村找到了她的尸体。”
男孩一脸茫然地看着母亲。
“你还可以去见她最后一面,如果你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男孩无法理解父亲在说些什么,因为男孩早已忘记了女孩的存在,他已经不记得去常青坡的目的,连他自己也搞不懂是什么在驱动着他坚持下来,但是男孩心里有一个念头,那念头是烙在男孩的心脏上的,那就是他不得不去,他必须去,只要他存在着,那么,他就必须守候在那里。
女孩的葬礼男孩没有去。那一天,他守候在常青坡。
时间过得飞快,它除了带走人们的年华,还带走了男孩的记忆。一晃就是两年过去了。
男孩每一天都是被父亲找到,再领回家里,因为他已经忘记了回家的路。每一天男孩见到父亲时只能叫他“叔叔”,父亲已经哭笑不得了。
这一天和昨天没有区别,昨天和前天没有区别,前天和三年的某一天也没有区别。这一天,男孩再次来到了常青坡。
他先是愣了一下。在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不清楚这问号从何而来,但是这里的确多出了什么。
在常青坡平坦的正中央出现了一棵大树。十分突兀的大树,但是却非常有精神地矗立在常青坡上。
男孩使劲回忆昨天的常青坡,他终于想起来了,昨天的常青坡明明还没有这棵大树,难道是一夜之间长起来的?
男孩走进大树的树荫下,他摸了摸这棵树——和一般的大树没有什么区别。粗糙且沉默。
男孩问道:“树啊,树啊,你会说话吗?”
树没有回答。
男孩问道:“树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守候在这里吗?”
树当然没有回答。
男孩又问道:“树啊,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我好像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大树永远都在无尽的沉默中。
男孩的眼泪在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从男孩的脸颊轻轻滑落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是感觉非常伤心。
“树啊,”男孩说,“我不想等在这里,我很累了。”
大树像一尊巨大的佛像,起码男孩在这一刻觉得它是威严的。男孩在大树边坐下,他靠在粗大的树干上。阳光穿过茂密的叶子斑驳地洒在男孩的身上,寒蝉似乎就在这棵树上,突然发出一声凄凉的长鸣。
“我累了。”男孩说。
他从未这么累过,他从未这么需要睡眠过。这可能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的睡眠了。
“我累了。我不想再等了。”男孩说完,闭上了眼睛,他的头靠在树干上安静地睡着了。从来没有人的睡眠像是男孩那样安静,连一点呼吸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胸口也没有了起伏。男孩好像要这样永远永远地睡下去。
这一刻,男孩做了一个梦。他好像梦见了某个模糊的影子。
等待男孩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常青坡的草地上,他靠着的那棵大树已经消失了。
“天,是蓝色的。”
男孩这样说。
靠近
文/蒋奔
火车九点十五分准时到站的,九点二十分准时发车。临行前,我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城市,是曾经,与你一起快乐过的地方。
似乎现在的年轻人总喜欢用旅游来宣泄情感,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一种逃避。没办法,有时候逃避是忘记过去的最好办法,我这样想,你是不是依旧觉得我很矫情呢?我记得你以前经常这样骂我。我依旧没有变过,从遇见你,到现在。
从一个江南小城出发,目的地是北方的青岛,那里有海,我这辈子都还没有见到过海。同行的是表姐和她的几个女同学,她们结束了高考,我结束了中考。很显然,我们是两个年龄段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可是出发前还有人羡慕我,说我和四个女生一起旅游,是走了桃花运了,我苦笑,谁知道,在我心里始终住着你,桃花运和狗屎运又有什么区别。
按照长辈的教诲,这一夜在火车上都不能睡觉,怕有人偷东西。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天下无贼》看多了,在火车上,我才发现,电影里头一点都不夸张,拥挤,肮脏,嘈杂,纷乱,这时节并不是人流最多的时候,我都有点不敢想象春运的情形了。
你肯定是没法想象这样的场景的,你太干净,太恬淡,太美好,如果出现在这里,我肯定会觉得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了。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暑假就要去巴厘岛,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在那里舒服地享受假期吧,真好……
夜很深了,窗外黑得纯粹,火车应该是行驶在没有路灯的乡间吧。我看了看手机地图,长江已过,江南已远。表姐看到我已经困倦了,让我先睡吧。桌子对面坐着一家三口,桌子上全是他们吃的零食,我找不到可以趴下睡觉的地方,无奈,只能靠在窗边。列车行进,震动得厉害,额头总是与玻璃窗碰撞,疼痛难耐。我开始怨恨这个糟粕一般的世界了,只能说原本就意志消沉的人总是习惯把事情往坏处想,我也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我们分手时的那段时日了。你最后淡入我眼中的画面,是那时放晚学结伴走出校门时的样子,淡颜色的棉质外套,粉红色少女气息的书包,皙白的脸颊上两三点青春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始终都像八十年代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行走在冬末的道旁树之间,是多么纯情的一幅画面。玻璃上熙攘的光斑开始印衬出你的模样,我害怕眨眼,我知道,一旦视野清晰了,你的面容,也会像波光一样,碎了,就像你当初在QQ上用几个冰冷的文字把所有爱情中的美好打碎了一样。
那时还是春天的前奏,如今都已经到夏末了。
火车又走过了不少旅程,难以入眠。表姐见我一直在扭动着身躯,柔声对我说:“靠在我的肩上吧。”于是,就仿佛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那些看似毫无分量的思绪,却压迫着我的神经,终于,在另一个女孩子的肩头倾倒完毕。我最终还是哭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呵呵,笑话,我怎么可能记错,我清晰地记得与你第一次相见的每一个细节。我记得你是穿了一件很朴素的旧外套,没有同行的其他人光鲜亮丽,总是跟在众人的身后默默行走,安安静静的。脸上铺展开少许的笑意,仿佛冬阳一般,暖人心脾。这是一场朋友的十六岁生日,晚宴,一下午在街上逛了很长时间,最后接近出租车交接班的时间,一部分人拦下了难得的一辆的士,只剩下了我、你和另外几个男生。我打趣着你:“你刚才不走,现在只能和男生挤一辆车了。”你回答我:“等下我和你一辆车吧。”我也是这时候才开始关注起你来了,毕竟把你放在一群男女之中,你并不起眼。后来我才知道,你的美好,需要静静地观赏,我也只能用恬淡这个词汇来形容你。
我故意让几个男生又坐了一辆的士前往生日宴地点,最后留下了连同我和你在内的三个人。运气不错,不久后,又一辆的士在不远处停下来。我和另外一个男生招呼着去拦车,跑了一段距离才发现你没跟上来,我往后看,你手上拎着礼物,吃力地向前跑。我不知是怎么了,迟钝又自然地跑到你的身边,帮你拿起了礼物,转身走向的士,我想,如果我当时能再冷静一点的话,我应该再看看你的表情才对。我礼貌地把的士前座让给了你,我猜你应该也不好意思和一个陌生的男孩坐在一起。
后来,我向朋友要来了你的联系方式,借着聊天工具,我尝试着和你聊天,尝试着用笨拙的语言向你吐露心声。那些最简单质朴的话语,让我觉得青春仿佛露出了一角崭新的页码。那段时日我的思想像是穿越了雪山江河的水分子,距离海洋很远,但无时无刻不在靠近。
车窗外的景物开始依稀可见,列车在黑暗中一夜的颠簸,也总算是迎来了光明的一天。我不记得这一夜睡了多久,总是断断续续地陷入几段梦魇,中间不知是谁不断打鼾,让我的困倦感变得烦躁。乘务员开始兜售起一些东西,卖早餐的,卖报纸的,卖饰品的,一夜的寂静又开始过渡到嘈杂。我用沉寂应对着周遭的纷乱,我用回忆面对旁人的嬉笑。
早间没法洗漱,嘴里变得十分干涩,我举起瓶子喝了口水,抬眼却望见了窗外全然已是北方的光景。这里的树木很结实,就像东北壮汉一样。很多石头山堆叠在一起,露出突兀的白色矿物质感。我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火车行进得如此之快,很多美丽的东西总是来不及拍照就在眼前匆匆流走,我们总以为伸手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事实上,我们什么也抓不住,无论是我对你的喜欢,或者是你曾经对我的喜欢,都像是列车外的风景,快速流转,在视线中拉扯成无数的掉帧光影。我把手贴在玻璃窗上,这些美丽的画面,仿佛流水,划过我的指尖。
同行的人开始抱怨之前没有买卧铺,但是我看着过道上这么多买了站票的人,觉得还是挺幸运的。列车开始停靠在一些小站上,间隔不久,可以趁着这个时候下车买些什么。人流拥挤,许多人开始肆无忌惮地跑下列车。停靠时间太短,人们总是想着尽快下车采买些东西,全然忽视了已经到站的乘客。他们不断奔跑在人群之中,匆匆淹没在我所遇见的众多形态各异的印象之中,这么纷乱拥挤的画面,你应该也是不陌生的吧。
那还是初三为了应付体育中考进行着跑步训练的时候。冬天的夕阳总是这么早就来了,恰到好处地把太阳最后的余晖送给奔跑着的人。我在(4)班,你在(1)班,这之间隔了不少人。就在前一晚上,我还发了短信说看我能不能在跑步训练的时候追上你。我一直期待着体育老师发出最后一圈冲刺的指令,只有那样,我才能完全释放着自我,去追寻你的脚步。我追到了,我追到了你,也追到了你的心。那时候,我才体会到了奔跑的美好,阳光下你的笑脸温柔而明媚,仿佛芳草之上静静纷飞的蒲公英。
我记得那天追上你了之后,我并没有在你的身边停留很长的时间,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冲,想让你记住我奔跑的样子,我想告诉你,我在为你而努力着。那之后,我难得跑出了一身的汗,却觉得异常洒脱。我以为我一直向着你的方向肆无忌惮地跑着就行了,我以为自己的天真可以维持一段爱情。只是我们行进在人生的铁轨上,难免会遇到铁轨改道。
如果我能提前知道在现行轨道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分岔的话,我一定会花上所有的力气来酣畅淋漓地与你一同面对抉择。直到现在,我依旧自私地意淫着自己,那条没有我与你同行的轨道,你该如何去把持方向呢。只是,最终迷失了方向的人,应该是我吧。
火车即将驶入济南站,也是我们的终点站。列车一直迂迂回回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像个半死不活的娘娘腔一样到了济南。我起身,可能是因为坐得太久,站起来的一瞬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低头调整体内的平衡,那一刻,我眼中不知为何又有了些许泪意,但我忍住了,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娘娘腔。爱哭的男孩子,你肯定也不喜欢吧,就像我也讨厌这趟列车。分手以后,我一直都努力着成为一个我意识里你喜欢的男孩。我以前还挺女性化的,留着长指甲,续着长刘海,就连写字,老师也经常说我的字歪歪扭扭不像男孩子写的字。后来,我剪掉了指甲,剪短了刘海,也努力地把字写得端正,你的毛笔字写得很好看呀,我一瞬间有了些不想输给你的想法,可是,这仿佛也只是我的自怨自艾罢了。
罢了罢了,我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在安静下来的时候,你稀松平常的笑脸又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就像《盗梦空间》里的莱昂纳多一样,总是不能预料所爱之人在潜意识里的出现。
到了济南,转乘动车前往青岛。旅游旺季乘坐动车的人自然不少,只有压抑着心中的怨艾来排队买票。队伍很长,很像当初学校里排队买饭的场景。几条梗长的人龙用尽了各种怪异的姿态摇摆着,我与表姐拉住了龙尾巴,离挂在墙头的电扇也最远。我还是这么没出息地想起了你,没办法,我始终潜藏了一颗孩童般的内心,太脆弱。人们总是说爱情表现在一些小事上,你肯定忘记哪件小事最让我感动了。
那是午餐的时间,食堂就像描述里那样拥挤。我偷偷排队到了你的身后,我知道你是低调的人,当着你几个朋友的面,我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我是你男朋友的样子,只是在她们流动的眼神中笑了笑。你没有回头看我,但我想,你那么聪明,从你朋友的表情里也能看出些端倪吧。后来你毫无征兆地就离开了打菜的队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双筷子,递给了我一双。我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你什么也没说,转身排到了另外一条队伍里,可是你骗不了我,我在你转过脸去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你嘴角的笑意。
那时候的你,一定也十分喜欢着我吧。即便你从未对我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但是最最单纯的喜欢,也足以让我觉得幸福了。
晚上回家我用手机发信息给你:“你知道吗?你递给我筷子的时候,我心里很感动。”你回我:“你太容易感动了,在这样的小事上。”我觉得你这应该是在夸我吧,因为我心里那么高兴。
一开始,我总是不相信时间长了,感情就会淡了这种说法。我还以为爱情会像陈年的酒一般,时间越长越香醇。我最终还是迎来了你的分手信,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原因,我甚至以为你只是在和我开玩笑。等我意识到这不是玩笑时,我才开始疯狂地去你空间里留言,最后把你惹得烦了,你发来一句:我从来没有爱过你。直到现在,我再次想起这句话依旧是毛骨悚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话,如果是气话,让我无奈,如果是真心话,让我伤心。
犹记得告白的时候,我说:“做我的女朋友吧,让我试着照顾你。”我没做到自己的承诺,毕竟要照顾某个人,在我们这个年龄来看,依旧是那么艰难。在还没有分手的时候,每当和朋友聊起你的时候,我总是十分骄傲地拥有你作为我的女朋友。开始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与你的关系,开始有更多的人羡慕我们,我以为这样很好,那时候也全然没有顾及你是否介意让别人知道我们的爱情。如果当时我的头脑还有一丝的理智没有被爱情冲昏的话,也许我也不会不考虑到你了。我想,这或许是你要离开我的原因吧,你喜欢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恋爱,不需要太多人注视着,和你的恬淡一样。如果我早一点领悟到这些,那些过往的曾经,说不定就不会像海沙一般散成细小的灰尘了。
晚间的沙滩上,我们几个人开始各自回忆起自己的罗曼史。朝着海浪呼喊出那个最爱人的名字,想把分贝提升到盖过海浪的高度,声嘶力竭地呐喊,仿佛散发出曾经感情的宣泄。
沙滩上的人少了,看表,临近十点。舍不得离开海滩,决心留些回忆。她们说要在沙滩上写上所爱之人的名字,也许是想忘记却忘不掉的几个字,那就让海水冲刷掉吧。我写完,借着闪光灯留影,这时候才发现,写上你名字的地方离海岸线太远,海水不能冲上来。那一刻,我以为我肯定是忘不了你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我最终只能对着浪潮说,对着返程的铁轨说了。
返程,我忆起这天是你的生日,便托了另一朋友把我在海滩上所写你的名字的照片发给你,并且注上生日快乐。我没让他告知是我送的祝福,你猜得到与猜不到是我,并没有多大关系了。
车窗外渐渐隐没在黑夜的景物,开始缓慢流经我的视线,一切仿佛触手可及。我猜,你应该也已经从巴厘岛回来了吧,那么返程,我又再一次地向你无限靠近,多么美的遐想。
手机忽然响起,点开朋友发来的图片,是张聊天记录的截图。你和他说:谢谢那个谁还记得我的生日。
我心里回答,无限延伸的漫漫人生铁轨,我与回忆一直都在。
风景
文/潘云贵
1
有一年秋天,独自乘上火车去往南方的山间,在一个名叫“来舟”的站点下车。
那时正逢叶落,满树枝条都在风中摇动,颤颤得像极了相互交织的手指在凉风里弹着透明的琴。破旧的月台上布满红色的锈迹,白底黑字的站牌逐渐掉光漆色,边缘显露出木头的霉斑,岁月于此变得陈旧。
心衰老了一阵子。
车站外依旧是山,秋日里满目盛夏遗留下来的翠绿渐渐有了退烧的痕迹,山峦有些金黄,一伸手仿佛能沿着那些黄点掀开一个秋天的衣被。多少果实躲在里面都熟透了,多少风月藏在里面都如烟散去了。你伸长鼻子都能闻得到。
来舟有河,环绕着村落,光下似莹莹的鱼皮,露出银色的鳞。那水上晃动的鳞片又织成了锦,一条条联结着,通向何处,过客的我并不知晓。我所知晓的是此刻,红尘在身后,眼前是心中期盼已久的景致,好似梦中的图景浮现于现实里。
站在光阴的枝丫下,身体被清冽的泉流浸洗,析出浑浊人间的欲念、困顿、脏乱一一沉淀,变为深处睡眠的石。鱼群游过,也惊不醒这些底下的尘滓。
我不愿与谁分享这样的风景,它美,却容易碎,只有孤独才能接近它,保存它。
2
曾与友人游过灵隐寺,那寺自是古朴幽静,每株草木散溢出的香气亦是无法言说。
但心头冷的是寺院前架设的售票处,工作人员机械的面孔,手拿着75元的景区票子问我们究竟要不要。从小到大,一直厌恶这样的事情,山水乃是自然的产物,人们赏玩自己国家的景观风貌,为何须被加以物质化的限制。
心决然地说,走吧,离开吧。这样的景致虽美,但已不再入心。
友人出建议,绕着寺庙外围走上一圈也算是不枉此行。我点头。
其实美景并不只在云深处,拨开袅绕的尘雾,给心换一种方向,依然可以阅到人世的诗篇。从右侧步走数百米,便能见着一小村,房屋排列在道路两侧,多为木质,满街飘散着龙井的清香,游客零零散散步履其间,偶尔见一些衣着文艺的女子坐在百姓屋前食面,那翕动的嘴角如蚕食桑叶般轻巧。
繁芜世间里我们总在记着自己是谁,要去往何处。有多少时刻能够停下起泡的脚踝,忘记自己是谁,来自何处。许多喧嚣可以离我们更加遥远,你只需走向低处。站在安宁的时间里,抬头看看,世间并不太在意我们,我们何必在乎得太多。
路的尽头是无边的茶田,光照下,叶间反射出细小的绿光,若渺茫尘世里的零碎星石镶满我们的眼眶。置身其间,不觉肉身的存在,仿佛草本是属于我们的另外一种容貌。
尤为被风吹拂那刻,身体轻盈盈似的要倒入山园之中,顿解“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之意。
纵身倒入禅境里,纷芜的人世变得轻浅如波。人生的长途暂时得到休憩,爱恨、悲喜、生死、进退一一变得空白。
曾经锲而不舍地奔赴,义无反顾地追求,又毅然决然地舍弃自己,厌弃自己,去换取现实的繁华瑰丽,得到的是残垣断壁,是否太过愚笨,太过卑劣。
好的风景总会提醒人,要停顿,要自省。
3
困顿的时候总会去远行,多半时候是孤家寡人。
耳边常放中孝介的歌,悠扬的声音似风般回荡在周围的每寸空气里,即便关上播放器,依旧能长久停留。这是属于耳朵的风景。
心的风景在窗外。透过瞳孔张望辽阔的世界。
在北方的平原上,一望无际的原野葱葱郁郁,像一条没有边缘的绿毯,盖在广袤的黑色大地上。
在蔚蓝如洗的高空,望浮云白羊一样跑过,有时置身云气里,眼前尽是缥缈的轻纱,它们裹住机身,一瞬间又飘散开来,向着远处重聚。
在浪涛平静的海上,圆月映照下的水面波光粼粼,举目四望,没有岛屿,心若悬空,偶尔听见游轮驶过溅起的浪花声,仿佛幼时母亲于耳边吟唱的安眠曲,一遍一遍萦绕在心间。
再紧闭的身体也会在那空旷里打开,渐渐松弛,成为这个世界柔软的部分。
被美景渲染的世界,光和所有尖利的器物都会变得柔软,包括石崖、塔尖、屋顶、钢板和一颗颗人心,都会摘掉粗劣的外壳,裸露出轻盈的灵魂,宛如跳舞的兔子离开冰冷、黑暗、孤独、绝望与自私,没有任何负荷,跳入明朗的天地。
曾站于东极高山之巅,望向底处的河流,它们扭摆着身子,蜿蜒成细细的绸,从西往东要缠向谁的腰身,并不可见。那些被水绕过的群山巍峨如中国传统家长的脸,一成不变,固守己见,无法撼动。但从更高的地方看过去,它们不也和低处的矮物齐平了,在视野里亦只充当微茫的模型。
最为让我景仰的是天空,人间纵是起风起浪,热烈喧嚣,它安之若素,只是日,只是月,只是云,只是星,按照时辰规律如常更替,不为他物混淆视听。天空之上,独爱的又只是一抹淡蓝,蓝得轻盈,蓝得宁静,蓝得无动于衷,蓝得只有自己。
二十年来,独自走过很多地方,见过良多斑斓世事,觉得心之向往的风景一直是维持人生继续向前的星辰。
它让生命不会衰老,让眼睛永远饱含下一站的憧憬。
4
也有一些时日,是与友人结伴而行。
在秀美壮阔的山河间,或是人潮汹涌的街衢中,两个孤独的人因为一个方向而把影子融合在一起,凭借彼此的信任前行,在美好或者糟糕的境地里,双脚触碰着每一处灵魂的质地。
记得在北京的时候,夜里看清华园的荷塘月色误了时辰,匆匆跑到公交站点,已无回大望路旅社的线车。我提议,可以先找其他线车坐到目的地附近的站点然后再转坐出租车,即便途中要绕大半个北京城也无妨,纯当观赏。友人点点头,笑了笑。随即我们上了去往木樨地的班车。
已是深夜10点半,车上依旧人影绰绰,不断有人上车,不断有人下车,我和友人坐在窗边傻傻看着外面的夜景,并不多语。一小时后到了木樨地,下车后发现夜更深了,黑暗咬着路边仅有的几丝光亮,漫无边际地向远方扩散。昏暗的路灯下是友人的脸,坚毅,瘦削,瞳孔却发出光亮,仿佛体内燃起了灯盏一般。
我问:“你怕吗?”友人摇摇头:“不怕。”我不禁又问道:“为什么?”友人说:“与你并肩在这黑暗里,有什么可怕的。”
等候中,我们相互露出的笑容里把时间渐渐缩短。当看见夜的寂静长廊出现那越发清晰的车灯光亮时,我们跳了起来,激动地挥手,像一种胜利,又像一种告别。
坐上夜班车的那一刻,我问友人:“如果刚才的车一直不来呢?”友人回道:“那我会一直等,只要……你还在。”
车厢里,人群对着手机无所事事,发光的荧幕里跳出小说或者游戏,有人紧紧攥着身边的行囊,有人相互依偎靠着彼此的肩膀小憩,有人拿出食物刚放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在无法言说的处境中,在广袤的人类世界里,空气里流动着一种不确定的景致。我们默默存在如草籽,各自暗藏不清晰的过去和未来。车窗外的夜已经接近黎明,洒水车浇灌着柏油路,一些亮着“空车”标识的的士在风中疾驰。我们的车开过天安门,开过王府井,开过建国门,开过国贸,渐渐靠近希望的终点。
也是在北京的夜色里和友人分别的,因为各自的生活轨迹不同,便要如那日的雨水一道落下,散了。
在人影稀少的公园车站旁,雨水落下的力度越来越粗重,竹叶、杏花树、低处的月季发出沙沙轻响。友人送我上了巴士后,便沉默地站在车站的广告牌前,身形单薄,像只纸骆驼。巴士很快就开动了,我往后看玻璃窗,见友人撑着伞尾随车子跑了几步后停下了,水花溅得满身都是。
友人一直都了解我的脾性和习惯,知道我天生便是感性之人,对待分别定会不舍。他在车后挥着手,似乎想把刚才没有说出的话用这般简单的手势讲出,只是那身影越来越远,窗外的雨模糊了我的视线。
或许是一年后,或许是十年后,我们再见面,你是否还会想起那些夜晚,我们落寞得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儿,但幸好有你在,让我感觉到一种温暖。那是年轻生命里不容忘记的故事,也是一道珍贵的风景,被岁月保存,一直安放于我们的脑海,不起皱,不褪色。
有的时候,美景不在别处,而在于有一个懂你的人在身边。
他(她)或许是你的亲人,或许是你的爱人,或许只是你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5
岁月也是一帧越老越美的风景。
经过幼年的好奇、少年的无畏、青年的冲劲、中年的熟稔直至老年的淡然,人从最初的落脚到最后的停顿,经过了无数的路途,那些旖旎或是暗淡、喧闹或是孤寂的景致都像透明的血管植进我们的身体,沿着它们,我们可以找寻到另外一个自己。
不断忘记苦痛的周遭,也不再理会旁人无心或有意的闲语,循着年轻的道路,过水涧,观流岚,告别所有对幸福或灾难的定义,投身万物中,放下爱恨与空虚,多久以来于心内酿制的窘迫,让它挥发,不留余地。
走出千万人群独行,往柳暗花明山穷水尽去,疑是无路时又峰回路转,自由奔跑,放歌。
去迎接时间缔造的绵绵风景,走着走着就笑起来,雀跃起来,又在俯身接近一朵花骨朵的瞬间掉下泪来,擦一擦,没事,便继续上路。
从青春的面庞到老去的身体。叠加的岁月为你我披上稳重的衣着,头脑冷却炽热,意识逐渐清醒,便也知晓“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世间在循环中前进。繁花入泥,落叶归根,再伟大、辉煌的个体终究要回归自然。
风一更,雪一更,绿树听鹈□,凉云暮叶,人生只是一短途。
我们终究也会变成风景,在静默中凭人观望。
错误
文/林浩文
我以为所有都是错的,但现实不会错。
所有说到底,是我错了。
窗外下着雨,我坐在亭子里。把一本书打开,我试图睁开眼睛看看书里写的是什么,可我终究还是看不见,老伴说我瞎了,别激动,其实她的意思是我老了。
我确实老了。算算时间,我刚刚打开这本书,花了六十秒。记得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只需要十秒而已,对,而已。年轻的时候,我想想,那时我还只是大学生,十九岁,没有奔二,别八卦,真的没奔二。
那时候,寝室窗外也是下着雨,只是比现在要朦胧多了。我拿着热腾的盒饭,撑着伞,抱怨地踩着脚下的地,盘算着如何通过概论考试。我想象成自己知识渊博,然后把嘴翘起。走到门口,抽出钥匙,门自然地开了,我踩着地,低着头,往里走,走了大约十秒,就恍惚了。
恍惚中,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花了六十秒重新打开书,依然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亭子外的雨水停了,太阳出来。唯一的感觉是暖。
几个年轻人从我身旁经过,这次我看清了,他们的脸很红,红得我闻出了酒精的味道。让我啰唆几句,他们好像是在谈论KTV聚会的事,我的耳朵是好的。我摸摸耳朵,再次抬头,他们停止了行走,靠在亭子左边的栏杆上。其中一人抡起绿色的酒瓶,扔在了安静的河水里。我很好奇他们之间要发生什么事。结果那人哭了,旁边的几人拍着他的肩膀,试图安慰几句,但好像没有作用。我努力站起身子,但椅子就是不让我起来。嘿嘿,我就把自己想象成是那人,然后我真的就站了起来。我走到他的旁边,也学着旁边的几人,把手伸过去,但是透过了他的身子,反而是身边的几个人将手拍在了我的身上。
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很糟糕,我努力回想,于是记忆蜂拥而来。我的生活并不好,因为大学荒废,我在社会上找不到工作。我开始闹心,心搅得厉害,我以前太爱炫耀,同学聚会也没脸了。这只是表面的。
我好像回忆起,真正让我几近崩溃的是父母。提起这两个字我头就疼得厉害,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记忆里的我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我试图寻找,身体就越是颤抖。后来还是雨滴救了我,滴进了我的眼眶里,才脱离了这一场荒谬的离奇。
我往回走,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然后把手中摊开的书合上。
一切像来之前一样,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可怕。突然一只畜生从我背后蹿出来,在我脚边舔来舔去,一对夫妇牵着手从身后踏着轻微的脚步像是飘来一样,我用余光瞥到了这些,我也很惊讶我的余光竟然如此透彻清晰。他们牵着狗,很是恩爱的样子,男的背影和刚才抡起酒瓶的人贴合在一起,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而女的身上透露出一丝冷气,背后的长发像是要覆盖我整个视野,任何物质都难以使它游离开我的眼。他们就这样牵着萎缩在中间小心翼翼的矮脚黑狗往刚刚几个年轻人靠着的地方走去。黑狗像是惧怕什么,失去了控制地往回跑,往我这里跑,我看清了它的模样,和我小时候养的狗有同样的特点,全身黑色,头顶却有几撮白色,和回忆中的白色一样依然透着丝丝冰冷。那对夫妇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拿出一个吹笛,嘴唇在玉色的材料上轻轻触碰几下,黑狗就掉头跑了回去,但是在跑回去之前,它对我笑了,狗也会笑,这是真理。
他们继续牵着黑狗向河水中间走去,绿色酒瓶在水中向上漂浮,在他们穿透过栏杆的时候,正好整个身子都浮上了水面。夫妇站在水面上,互相依偎着将绿色酒瓶捡起,妇女柔和地将她揣在怀里,用衣角缓缓擦拭,然后递到黑狗的嘴里。黑狗摇摇尾巴,卷起一阵风,在那刹那,我似乎发觉了些什么,但却不敢亲自验证,犹豫了好久,他们已然消失在原地。
我有些坐立不安了,之前出现的人,都让我的神经绷紧得厉害。我决定去喝杯茶镇镇,暖暖。走了很久,我依旧穿梭在人群里,因为我找不到茶馆的路了。正当我打算去问路人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到我身边,问我××茶馆在哪里。我一脸惊讶,她向我眨眼睛,然后被一个熟悉的女子从紧密的人群中拉走,我按照她的提示,从后面保持一定距离跟了上去。这里距离刚刚的亭子不远,旁边是一排的竹子楼,我所找的茶馆正好是在中间,它总共有两层,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了。我踏进门,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老太牵着她的孙子从门口跨出,刹那,头又疼得厉害。我摇摇头,继续向里走,那可爱的小女孩正嘟着嘴向我看来,我对她笑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了,她的脸很白,像是被浸透过一般,她的眼睛更是透彻,触碰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至于那熟悉的女子,我压根看不见她的样子,但手上有和我一样的白色银戒,那种闪亮的光,在阳光下,可以吞噬掉这个世界所有的灿烂。
女子一只手摸着盛满的茶水,另一只手像是为了安慰,在女孩身上轻轻拍打。而女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迟疑了一下,往她对面的位置走去,笑着坐了下来。奇怪的是,她不再看我了,后来也没再看我,而是安静地喝起茶来,好像在我坐下来的一刻,莫名地被蒸发了似的。这种被动的感觉越来越剧烈。
我也点了一杯茶,是我喜欢的沙漏茶,是这里的特色茶,也只有这里才有。沙漏茶蕴含着逝去不再的意思,但也覆盖着轮回的韵味。品尝的第一口是薄荷的清凉,第二口是咖啡的苦涩,第三口是夹着醋味的辛辣,再喝,就是白开水的味道了。当初和她来的时候,她也是带着自己的妹妹,然后兴奋地指着沙漏茶叫了好久。这个她就不再说了,还是看看眼前吧。
摸着磨砂的杯壳,我拽着空白的冥想愣了好一阵子,这才端起沙漏茶往老嘴里送。当我放下杯子的时候,对面的她们却多了个人,有着宽广的臂膀和健壮的身子。那人将小女孩抱到肩膀上,显得甚是亲昵,三人并排坐在一起,温馨的感觉却让我萌生逃跑的欲望。
最后我没有逃跑,而是颤抖着手将钱付了之后,跑出了茶馆。
这次的我头脑特别清晰,一下子就跑到了原来的亭子里。这里是我唯一可以安下心来的另一个老巢。当我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却又有一班小毛头拿着政治书坐在我周围,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唯一的感觉是不正常,这里平常是安静的地方,在今天一天之内,就变得让我陌生起来。
还是回家吧。出来太久有时也不是太好。
缓缓地起身,往公交车站走去。全程只花费一分钟,但上个公交却花了老头子我十分钟。当我爬上公交时,一群人将我挤到了角落里。我只能干干地站着,拉着上面的扶手,在经历了摇晃又摇晃的游戏之后,我下了车,却发现下错了站。因为我的家在站点后面,而这里的站点后面,明显不是我的家,而是一座精神病院,一座病院。我垂着头,感觉口里干燥,随意进了一家超市,买了一瓶营养快线,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喝的,现在也是。从口袋里摸出零碎的钱币,放在斑驳的木桌上,售货员用一种震惊的眼光看着我,只差没有把我震死。
走在路上,沿着白天的路灯,就能到家,对于这一带,我的记忆还不至于模糊,天天重复的路程,怎么也忘不了。当我路过病院的时候,碰巧遇上了我的老伴正从医院门口出来,她的脸色惨白惨白,我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反而被她扣住了手。
“你怎么又乱跑?”她的第一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应该是我问她为什么从医院里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也没再多问什么。紧紧扣住我的手,嘴里嘀咕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又是笑又是哭地,蹒跚着步伐,将我一直拉到医院门口。门口站着许多警卫,他们蜂拥过来将我围在中间,在我身上不断做着什么工作,直到我晕去之后,我也不清楚他们做了什么。
好像是经历了一段很长的冰冷的梦,当我醒来时,看见的第一眼是我自己,但听到的话却是让我恍惚了过来。
“这孩子压力太大,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他好像在一直翻找以前痛苦的记忆。”
我把头缩进被子里,抽搐着身子,开始摇晃,但是发现床并没有发出声音,我所做的一切,好像并没有在现实世界中做出反应,就彻底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温暖的寒夜
文/吴百川
那是一个怎样的寒夜啊。大风猎猎,却吹不冷我的心,因为我的心里淌着母爱的暖流。有馨暖的母爱温慰着,让我在料峭的寒意里仍捧着一颗温暖的心。
——题记
那是一个寒夜的故事,而我心却觉得异样温暖。
每周星期三,你必来送夜宵给我吃。惯例,吃完后着急回去上课的我总托咐你不要再跟来看我了,便头也不回地转进楼梯口。谁知,我身后,一直有一颗母亲的心在圣洁地守望——只是我某一次无意中发现的。那天楼梯口,我不经心地回头,却见你的脸庞,在寒风中温暖如火焰;看着我,那慈祥而明快的微笑以及那瞳中脉脉传达的情意,让我在严寒中心头猛然一暖;虽然我随即转身消失在人群,但感动的热泪早已盈眶。
无意中窥探到你的脸庞,让我的心在寒夜里别样温暖,更让我想起许多……
那夜,你匆匆赶来,要去我的日记本,说要为我筹备“小文学家”的作文集。那同样是一个凛然的寒夜,北风呼啸着剑一般的凄厉,“飕飕”地刮着你仓促的脸庞,那一抹黯淡的微红。
我并不知道那夜你忙成怎样。但我依稀推测出,从晚上8点开始,徒手打字二十多篇洋洋洒洒的长文章,定是凌晨也不得歇息吧。
一定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儿子,你再苦再累也忍着。指尖在键盘上灵活却又疲倦地跳跃,金属色泽清脆却又单调的声音充斥你耳,你困倦不已。眼皮在打架,视线模糊,景致浮现灰色却又在血丝的网布下显得有些酸涩。夜已深,顽肆的凉风嚣张地推开窗户,贪婪剥夺你身心的暖意。你冷得战栗,不自觉地神志清醒,继续全身心投入地打字。无暇倒杯热茶润泽你喉咙的干渴,无暇揉揉手指缓解长期劳作的麻木。你累得睡倒在桌前,屏幕上光标似嘲弄,似悲悯地不停闪烁。梦里你挣扎,就是“悬梁刺股”的劲头也要让自己醒过来。你战胜睡意,猛地将头从臂弯中抬起,继续工作……
你,为了我,累成这样却仍不放弃。寒夜里的我刚因酷寒而肌体强烈震颤,想起你,心头却又别样暖。
其实,岂止是这样一个寒夜?在那无数心灵的寒夜里,你——我的母亲,总用你那母爱点燃我心灵的冰封,在寒夜里给予我无数温暖。
逐渐消逝的夏天
文/黄明星
有空的话,来店里坐坐吧,挺久没见的了。
1
夏天似乎还没有褪去,阳光依旧很刺眼,冷饮店老板的笑容依旧比阳光还灿烂,街上满眼的超短裙和透明蚊帐装还在肆无忌惮地点燃这炎热的夏天。
知了自发地组成合唱团蜗居在树上演奏着夏日欢乐颂。和夏天亲热了数月的风扇在头上嘎嘎嘎地发出呻吟,像在和夏天的尾巴进行着最后的缠绵。热浪像致密的金属氧化膜把人们困在里面,似乎真的触碰外面的空气。
回光返照的夏天。拼死挣扎的夏天。
何尚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这样想。不远处的烧烤炭炉散发出的热量被挤进空气的热浪中,夹带着烧烤的香味,人群的汗臭味和被呼出的烟味像原子弹般在他们中间炸开,辐射久久不能散去。
何尚用手轻轻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便把已经盖着眼睛的刘海抹向一边。他从冰桶里抽出一瓶啤酒打开,给众人倒上,大家无话,一口干尽,任凭啤酒的冰凉和闷热在体内扭成一团。
首先我何某人谨代表我祖宗十八代感谢大家接受我的邀请,其次我还要感谢各位兄弟愉快地答应帮我追晴若。
何尚打了饱嗝,缓缓地说。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乌云和冷空气在众人脸上肆虐。
吃人嘴短,我看着坐在对面一脸奸笑的何尚咬牙切齿,本来在一向提倡吃饭不吃菜,省钱谈恋爱的何尚提出要请大家吃饭时就应该提出质疑并进行深入的调查,而不是等酒足饭饱之后才后悔莫及。
好一个鸿门宴。
在扇了自己五个耳光之后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决定把吃进去的抠出来。等我抬头时才发现坐在左边的袋子已经把手指伸入了喉咙……
从鸿门宴回来后的某一个晚上,何尚在阳台喷出一口烟后对我说要不我们成立一个杂志社吧。我看着何尚,他的轮廓在烟雾里显得有些模糊,几年之后我看了一部电影,电影里的男孩为了向女孩证明自己的实力而举办了一场自由搏击赛,现在的何尚也一样,我不知道何尚是不是也会想像电影里那个叫柯景腾的男孩一样被现实打得鼻青脸肿,我相信每一个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会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多年后的自己想起这些事时会怀疑当初的自己是不是让不锈钢门夹坏了脑,即使很多文艺上把这些疯狂的事叫作,青春。
因为何尚要发动进攻的对象是晴若,也就是我们学校文学社的社长。何尚一边擦着口水和鼻血说现在是美女易得,才女难求。更何况是有酒窝的才女,虽然这个美好的理由被袋子的那句酒窝这东西,到老了满脸都是而破坏,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何尚打了鸡血般的热情。考虑到晴若的追求者甚多,也许在我们实行计划的过程中会遭到一些追求者的毒手,比如说,扔个鸡蛋什么的。为了能更有效地挡住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鸡蛋,我,何尚和袋子做出了相应的防范措施,那就是把强子拖上我们的贼船。每个故事都有一个胖子,而强子就是我们这个故事中的胖子。
何尚说,晴若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所以不喜欢鲜花情书这种低俗的东西,才女,自然要配他这种才子。等杂志积累了一定读者或让她看到自己的才气和能力之后,再在杂志专栏上公开发表他的爱慕,届时她一定会投入他温暖的怀抱。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可信度,但是何尚的才气我们还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都知道他最大的愿望是当自由作家并出版自己的杂志。晴若或许只是在他朝着理想前进的路上加了一把油。
计划制订后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活,何尚忙着联系出版社和拉赞助商,我负责插画,袋子负责美编,小强负责宣传。途中还有很好人抱着好奇心加入了我们。大家像打了鸡血一样忙碌着,终于杂志的成品在一个多月后送到我们手里,封面是一个面向夕阳而立的和尚,上面有三个草书——和尚帮。下面是两行字:“世界皆浊,唯我独清。”
杂志免费在学校里发放,一石掀起千层浪。由于杂志内容风趣幽默,针砭时弊,调侃了许多身边的不平事而受到大家喜爱,杂志给了大家一个宣泄的出口。因此大家的热情远远超乎我们的意料。队伍也从四人增到数十人,几个月下来,我们已经积累一定的忠实读者,起码我们是这么认为的。而我们的生活也悄悄地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是袋子,用他的话说,自从杂志出版以来,他问女孩子要电话号码的成功率呈直线上升。其次是何尚,何尚在学校里的知名度得到显著提高,我总觉得这和我脱不开关系,当初我设计杂志封面时,杂志上小和尚的脸是我从何尚的相册里抠下来的。每次我跟在何尚后面,看着他戴着耳机,昂首挺胸地从女孩子面前经过,然后抽出衣服下面空荡荡的耳机线像痞子一样对我坏笑时我就想把他赤身裸体用牙刷吃方便面的照片当传单发给每一个路人。
那时候,在大家有意无意的肯定中,我们的自信心和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
麦葵是在杂志出版第四期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她原本是文学社的副社长,用她的话说,麦子和葵花应该挺直了腰向着灼热的太阳伸长,而不是弯下腰来感受清风,人要趁着年轻玩时做一些热血的事,因为很多事现在不做,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去做。
麦葵的参与改变了我们脑海中那个文学社正副社长只会吃饭(当然只是我们偷偷地想,并没有告诉何尚)的想法,从筛稿,到定稿,再从印刷到宣传,她和她带来的人都在发挥着让人侧目的作用,而忙得像陀螺般转着的我们也暂时得到久违的空闲。杂志的主导者变成了两个人,何尚和麦葵,他们和出版商讨价还价,夫唱妇随(我是这么觉得的),一起招聘新人,甚至在杂志出版前期孤男寡女待在杂志社度过一个个加工赶稿的不眠的夜晚。而麦葵看着何尚时的眼神也随着一个个忙碌的日日夜夜而变化。对何尚的关心也越发明显。先是加班时一杯杯热腾腾的咖啡,或者是早上起床后摆在床头的热气腾腾的牛奶早餐,再后来是何尚感冒时悄无声息出现在柜前的感冒药,甚至在下雨天撑着雨伞守在何尚上课的教室门前。
当我们八卦地问她两人是否有暧昧时,她只是问了我们一道题。
当没有太阳时,向日葵会向着什么转?
我们知道答案,但是我们谁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告诉她何尚每天都把她送的早餐分给了我们,而感冒药现在也完好如初地躺在何尚的书柜上。何尚不是笨蛋,连强子反应那么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麦葵的变化,何尚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他把糊窗户的纸当作防弹玻璃,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只希望大家都不要去捅破。
后来杂志的发行量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是资金的不足,小小的赞助费和我们的生活费在越来越大的发行量面前显得捉襟见肘,杂志出刊已经超过六期,已经具备出版物的申请资格,所以有人提出用杂志盈利,但被何尚以内部刊物不盈利为由而一口拒绝。在杂志的走向面前我们第一次产生了分歧。现实中坚硬的颗粒掺在时间的河流中马不停蹄地往下涌,最终在下游堆积出形状尖锐的三角洲。
2
第十期的出版日期正赶上七夕,何尚兴奋地向我们宣布表明心意的时候终于成熟了,杂志上为晴若空出来的专栏也终于要光荣上岗了。我们看着笑成一团的何尚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怕我一开口便会浇灭他的热情。
杂志出来之前,何尚特地去花店挑了一束花。
七夕当天何尚早早就出了门,他紧紧地把鲜花和已经出版的十刊杂志搂在怀里,就好像搂着梦想和爱情。
那天我不知道何尚和晴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一直到深夜何尚才拖着醉醺醺的身子回来,并躲在走廊上抽了一晚上的烟,我猜想何尚已经知道晴若在校外有了男朋友。但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多年后的某个黄昏,何尚坐在烧烤店前对我说,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晴若看到杂志时兴奋的样子,甚至想过在她感动时递过去伟岸的臂膀,但当自己通宵达旦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杂志只换来自己喜欢的人的一句不过愤青罢了。照亮希望的幻想的灯泡果然就在一瞬时瓦解破裂,碎片和黑暗倾了一地。而后,晴若把花退回给何尚并向她男朋友的车走去,上车前她和何尚说你要办什么杂志我不管,但是你挖走我的人,我不能袖手旁观。晴若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也关上了何尚的心。
当他看到捧着德芙巧克力的麦葵一脸羞涩地向他走过来时几乎激红了眼,就像一只被愤怒冲红了眼的野兽,他朝麦葵喊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这样的结果就是你想看到的吧?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吗?告诉你,想都别想!
七夕,中国的情人节,那一天下了小雨,传说中那是牛郎织女的眼泪,在那个情侣满街,宾馆爆棚的日子里。何尚在校门口的烧烤店里喝了一夜,陪伴他的,是麦葵,他们边喝边说,她说他,他说另一个她。哭哭笑笑,一直到深夜。临走前,醉醺醺的麦葵把巧克力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七夕节过后的第三天,何尚被叫到校长室。当时里面除了校长和晴若外,还有几个正在翻看《和尚帮》的男人。晴若走过来说清袖社是我的心血,它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好歹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营养从它的嘴巴里抠走,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做。
接下来那些男人说什么何尚没有听清楚,无非是杂志在未申请刊号和未经有关部门批准的情况下就发行未经审核的杂志,已经触犯了什么什么条例云云……
接下来的日子,何尚都在早出晚归中度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何尚帮》的命运。直到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他把酒杯举过头顶对我们说为了和尚帮的圆寂,干杯。
晚风携着凉意从街头巷尾袭来,就像不久后到来的冬天。
杂志社解散不久,全新改版的清袖文学社推出新刊,刊登在头版的是一首诗——《光》,因为太阳,月亮有了光。可是彼此的距离,又何止几千里?一阴一阳,是你赶得太快,还是我追得太慢。有你,世界才有了明亮,那漫天繁星,是我赠你戒指,我把它们摘下,铺成银河,那是我通往你心里的桥。
署名是,向日葵。
3
2011年某一天,我收到何尚的短信,当我从车里下来时正碰上何尚从店里面出来,他围着泛黄的围裙,头发有些凌乱,胡楂子亦有些显眼,眼神没有以前那般明亮清澈,笑起来时额头上有些许皱纹。这是何尚的店,店面不大,但是很干净,店里面除了他,还有一个忙里忙外的女孩,她衣着朴素,会在我们叫她大嫂后温柔地笑。大学毕业后,何尚四处奔波,当过自由作家当过编辑,时常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地写稿,一次次抱着希望把稿件寄出去,又一次次收到退回来的失望。四处筹款办起来的杂志最终因无法通过审核而被没收。
四处碰壁之后回到大学,当起了烧烤店的老板,用他写字的纤长的手指接过油腻腻的烧烤棒。
烧烤摊前的何尚娴熟地抓起烤肉,上油,加料,一气呵成。
借着酒劲我们说起我们的大学,说起那段时光还有那些人,袋子大学毕业几年后娶了个女强人,女强人一天到晚在外面工作,正如我们把戴梓叫成袋子一样,他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在结婚之后便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小强凭着一张嘴和憨厚的模样当起售楼部的小组长。晴若在我们毕业之后便失去了消息,听说是嫁给了校长的儿子并搬到了国外。当说起麦葵时,强子很久没有说话,他抽了一口烟,转身走进店里。出来时,手里拿了张结婚邀请函。邀请函是麦葵发出的,上面还有她和新郎的婚纱照,两个人笑得很甜蜜。
新郎是开杂志社的。强子缓缓地说。
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我的车像一滴水融进奔腾着的金黄色的河流中,车里的收音机正播放《老男孩》。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啊,到底我该如何表达,她会接受我吗?
……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
……
那时陪伴我的人哪,你们如今在何方?我曾经爱过的人啊,现在是什么模样
……
曾经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吗?
……
如果有明天,祝福你亲爱的
来往的车灯明明灭灭,就像印象里何尚的眼神,那一晚,何尚在走廊里吐出一口烟后对我说,要不我们成立个杂志社吧。眼里明明灭灭地闪着光。
晚风从车顶敞开的天窗里灌进来,夹带着丝丝凉意,夏天,就快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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