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谋皮-139 窥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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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你们都出去!他都这样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赤川不负刚才的斯文,一个劲地就是要赶小初他们出去。大概是书呆子的执拗病又犯了。

    小初见他情绪激动,没火上浇油。而是决定晚上的时候再过来一探究竟。这个赤川无论怎么守着他的娘子,都总要吃喝拉撒吧,到时候,想要看到他娘子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很快又入夜了,小初探查好赤川不在的时候,摸索到破庙前,将赤川的娘子翻过来一看,果然,她是没有脸的。或者说脸只是一个轮廓,根本就没有眼耳口鼻,没有五官。这就证实了乡里人和妖怪们所说。赤川的老婆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只是赤川接受不了事实,一直当做妻子的娘子还活着,没有给他的娘子立牌位,也没有给她安新的坟墓。恐怕,他的娘子的丧事也是乡亲们帮忙操办的。

    难道眼前的这个东西的出现,其实是和赤川的愧疚有关。

    可是,这又关乎灵犀匕首什么事情?难道,老和尚是想让灵犀匕首实现赤川的愿望,让他的娘子重新活过来吗?这显然是做不到的。无论灵犀匕首再如何的神通广大,他的能力都不能超过三界之外的力量。就连阎王都要严格按照生死簿勾魂,让生魂投胎转世,这个灵犀匕首只是因为情侣的执念,才幻化的灵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情侣的执念?

    赤川好像也是因为情侣的执念,才不肯相信自己的娘子已经死了的事实。

    小初心想,不管如何,再用一次窥镜之法,看看,灵犀匕首会怎么说吧?于是,小初就从破庙之中收集了香炉、蜡、香……她本想着,有高北川可以拖住赤川,所以也不需要着急。没想到施法的时候,赤川却赶了回来,

    他一闯入窥镜的法术之中,法术里的画面就变了。变成了小初在窥探赤川的内心。虽然误打误撞,但是,小初心想,这或许就是赤川的心病,如果带着他意识到这些,他就能够走出来,重新面对一切了也说不定。

    于是,小初有意识地引导赤川回到了他娘子出事的那一天。

    那一天,赤川照常在家中阁楼里读书、抄写书文。到了晌午,赤川都没有见到娘子端着饭菜过来。平常在这个时辰之前,娘子都会贤惠地做好了饭菜,那个托盘装着给他带上来。嘱咐他趁热吃完。今天左等右等不来娘子,赤川还觉得有点奇怪。今天他没有吃早饭,照理说,这个时候,娘子应该早就把饭菜做好了吧?

    赤川虽然家道中落,但是母亲操持一切家当,从小让他什么都不要管,只一心读书考取功名,像是祖辈一样位列朝臣,为赤家光宗耀祖,再创辉煌。所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赤川并不能理解娘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

    前几天都是跟着隔壁借的米,再过去借米又不合适。

    还好现在天气也不冷,山中有一些野菜,挖点野菜,番薯什么的,做成一顿粗粮也是能填饱肚子的。赤川的娘子嫁过来之后,收到婆婆的影响很大,所以,她可自己头疼吃饭的事情,也绝不会让赤川为了生计而奔波的,耽误了功课,影响了考取功名。这样,哪怕死后,见到了赤川的娘,他娘的魂魄都不会原谅她的。

    赤川的娘子带了一把小锄头,手腕上扣着一个菜篮子,就出了门。准备去山里挖一点好吃的。临出门之前,她想起乡里的人说,山上最近不太平,恐怕有怪物出没。她想了想,从闺房的枕头下面摸出来一把匕首带上,就上路去了山里。出门关门的时候,赤川的娘子,还见到了隔壁人家的媳妇。那个媳妇还问她去哪里,她只说,去山里挖一点野番薯来吃。然后看了眼天色,带着兜里就走了。

    如果不早点去话,她就赶不上中午回来做饭了。这样一来,他的夫君就要挨饿了。夫君家里虽然落寞了,但是从小,婆婆就没让他受过什么委屈,自然也没有让他挨饿。果然是自己太没有用了,她想,这么一个家都打点不好。眼看着科举考试就快要到了,夫君为了他们的将来更加用功读书,她却连饭都不能让家里吃上了。

    赤川的娘子就这么一路满含愧疚和心事的上了山。

    她找了一块地方,手脚麻利地开始挖。挖了很久,才挖出几颗像是小人参一般的土番薯。这么点东西,根本不够一顿饭的,何况,还有晚上的呢?赤川的媳妇忽然想到,听说,这座山的另外一面,有山参。如果挖到了山参卖掉,不光家里人都可以吃饱了。夫君赶考路上的盘缠也可以一并解决了。

    赤川的娘子看了看空空的篮子,又看看天色,咬了咬牙,决定铤而走险去到山的另外一面,挖上几颗人参。如果运气好的话,多挖了一些,说不定还可以给夫君进补一下。夫君的底子不好,到时候在赶考的路上也不至于病倒。

    其实,山上是有妖怪的。但是,这里山上的妖怪其实都是从耀国逃出来的。本身对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寻常人都害怕看到妖怪,自从有人在背阴的山那头看见有妖怪之后,山那头有妖怪出没的消息就传开了。乡里人一传十,十传百,哪怕是山那头有个金山银山,为了活命也都不敢去了。来的人少,这里的雨水也充足。

    所以,赤川的娘子虽然没有如愿挖到野山参,但是却挖到了不少红薯,摘了不少野菜和野水果。摘着摘着忘记了时间,整个竹篓装满了才察觉,天色已经不早了。

    山背面的也番薯没有比人挖掘过,所以,剩下的个头都很大,基本吃两个就能够吃饱了。野水果可以拿去卖,说不定能够赚一点银子。尤其,她都饿习惯了,恐怕吃半个都饱了。赤川的娘子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肚子饿得骨碌碌叫。背着竹篓起来的时候,眼前甚至还出现了一片漆黑。

    她咬牙忍了,站起来继续走。

    她不知道的是,赤川发现她不在,走下了一直带着的阁楼。然后,去了厨房。发现锅里空空的,炉灶都没有热。炉火也没有点燃。赤川有点奇怪。不明白一直恪守妇道的娘子究竟去了哪里。

    他走出大门,见到隔壁人家的媳妇正在喂鸡。就问她见了自己的娘子没有。隔壁娘子回答他,一早就见他娘子背着一个锄头出了门,可能去山上挖野菜去了。

    赤川还不信,说自己的家里有米做饭,为什么还要去山里挖野菜。

    隔壁的媳妇是见过赤川老婆辛苦的。这个男人只知道读书,从没有亲手为家里添置一分钱。洗衣烧饭,操持家务,甚至维持家里的生计,管两张嘴吃饭,都是赤川的娘子一个人在忙活。别说赤川没考上状元,手无缚鸡之力,说白了,还不是闲人一个。就会张着一张嘴要饭吃吗?

    隔壁人家的媳妇看不惯,就顶撞了赤川一句:“你家有米?你自己去米缸里看看。你家昨天的饭,还是从我家借的米。一连借了好几天了。你娘子恐怕是不好意思问我再开口,所以,只好自己去山里挖野菜去了。”

    “不可能的!我家怎么会没有米呢?”赤川还不信,以为是隔壁媳妇存心污蔑他,跑到自己家的米缸里一看,还真的是如那个长舌妇所说,于是,就跑了出去,嘴里念叨着,“不行,我得找娘子问个清楚。”

    隔壁的媳妇看着他跑出去,心里隐约觉得要出事情,果然,回来的时候,赤川和他的娘子都一身破烂,满身泥土。赤川媳妇出门前的锄头和草篓子都没有带回来,却背了一个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人回来。

    这下,隔壁人家的媳妇慌了,慌里慌张地跑进自己的家里喊人:“当家的,当家的,不好了,个别的酸秀才好像出了事情了。”

    再然后,请来了土大夫,给两人看了病,配了点药。

    在赤川昏迷的这段时间,赤川的娘子因为身受重伤、体力不济,再加上饥饿过度,就死了。

    赤川醒来之后,乡里的人告诉他真相,他还不相信,认为是乡里人骗他。

    这个时候,赤川也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家境,还有妻子操持家里生计的辛苦。

    俗话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没有到伤心处。赤川每次去厨房想到自己的娘子,都会感到热泪盈眶。

    就好比此刻,赤川在小初做法时闯入,被法术撞得昏迷。他似乎也跟着小初看到了一切。回想起了一切,所以,眼眶里流下了眼泪。

    这时候,镜面之中,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画面。正是小初窥镜是看见过的白衣女子——灵犀。灵犀说:“这个男子的娘子在她临死之前,许下了一个心愿。说想要亲眼看着他中状元,衣锦还乡。不想因为自己的离开,让相公变得自暴自弃,没有人照顾起居。所以,她娘子的匕首中灵犀,替她完成了这个心愿,一直保留着她的意识。只是,那个意识是灵犀所化,唯独让她见到了自己的心愿得以实现,她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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