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成致晟到底对花有什么忌讳我并不了解,但是“过敏”这词可以很恰当的形容他此时的反应,也是我当时能想到不激化他们兄弟误会的唯一词语。成晟本来已经濒临爆点的脾气,在我这句话之后迅速的降温,他怀疑的看着我们。我急得大叫:“你还不快走!”成晟匆匆说了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他这才迅速的转身,拉开房门出去。我抱紧了成致晟,不停的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他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我的脸贴着他的额,感觉冷汗还在不停不停的冒出来!我伸手去按床头的铃,很快护士跑过来,一看这情形问道:“这是怎么了?”我着急地问:“周医生在吗?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护士应了声在,立即给周治平打电话。马上周治平就跑了过来,成致晟一看到他就紧紧的揪住了周治平的袖子:“大哥,大哥,有……有……有……”周治平一把抱住他,眼神询问我。“成晟抱了一大束康乃馨来看他……”我匆匆解释。周治平的眼神瞬间焦灼恼火,扭头对护士说:“镇定剂!”护士急忙去取药。周治平抱紧了成致晟连声安慰:“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成子,大哥在这儿呢,没事的,没事了啊!”我也紧紧的握着成致晟的左手:“别怕,别怕!”成致晟埋头在周治平的怀里:“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周治平死命的抱着他:“不,没有,你看错了!什么都没有!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护士跑进来,迅速的推进镇定剂。几分钟后,成致晟终于昏昏睡去。我全身无力的坐在他床边,感觉背上都被冷汗湿透了。周治平递给我一杯水:“喝口水!”我抱住杯子,水温让我的心稍有安定。等我的情绪平复下来,周治平才拉我到窗边,低声的和我说:“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怕花吗?”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之前有一次我无意中递给他几枝野花,他当时的反应就很大。我没想到,今天他的反应会成了这样!”“他没有和你提过他妈妈的事?”周治平问道。“只提过几句。”“好吧。虽然说本来这些不应该我来告诉你,但刚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还是让你明白的好。”我望着周治平,他望着窗外开始说起往事。“我们两家是世交,他的妈妈我叫陈姨,是个非常温柔贤淑的女人。她自小被父母培养成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尤其喜欢养花。听说最初成叔叔第一次遇到陈姨就是在花房,一见钟情。然而,陈姨性子冷,对谁都淡淡的,可能是这个原因,成叔叔后来就与陈妻的关系不太好,身边也多了其他女人。”周治平扭头看我:“换作一般的女人,发现自己男人外面有野女人,就算是不大吵大闹,也会理论一番,要男人收心。可是陈姨却依然淡淡的,就像那个出/轨的男人不是自己丈夫一样。这些让成叔叔更加无所顾忌,竟然将成晟的妈妈带回了家。”“成妈妈不是有抑郁症吗?成爸爸怎么还能带女人回家刺激她呢?”我不解地问。“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成妈妈有抑郁症,是在她自杀之后才知道的。”周治平叹息摇头:“谁能想到,温柔如水的陈姨竟然有这种病呢?”“那和成致晟对花反应过激有什么关系呢?”“当初成晟的妈妈进了成家之后,处处与陈姨作对,可是陈姨从来都是漠然处之,根本不做理睬。我们都认为这是陈姨冷漠,可是突然有一天,陈姨在花房自杀了。平时她一天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呆在花房,尤其是成晟的妈妈进门之后,更加是几乎十几个小时都在花房里,足不出户。也正是如此我们才大意了,以为她不回家也不过是在花房。那天是成子先觉得妈妈怎么两天都不回家呢,就到花房找她。结果,陈姨把自己身边摆了许多盛开的花,她就躺在花的中间,已经死了一天多。当时成子到底怎么发现妈妈已经死了的,我们都不知道,是家里的保姆发现了他们母子,这才打电话叫人。成子一直坐在妈妈的身边,不哭不闹,跟木了似的。一直到妈妈要闭棺,他疯了一下的扑上去,死活不让。被拉开之后,他就大病了一场,再后来就对所有鲜花产生了极大的恐惧。经过这些年不断的心理疏导,平时看到花已经可以平静相对,但是突然出现近距离的接触,他还是会非常抵触,反应过激。”周治安望着我说:“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亲眼看到妈妈去世,这种刺激留下的阴影,会伴随他一生,任何药力都无法平复。”“她妈妈是……怎么去世的?服毒?割腕?还是……”周治安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姨是个非常爱干净爱整齐爱美的女人,即使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面目狰狞。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氰化钾,只需要一丁点就可以迅速导致猝死,既不痛苦,又不可怕。所以她当时在花丛中离世的样子,并不血腥,反而是非常唯美。她化了妆,成功的掩盖了死亡后肤色变化的异常,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我明白了!”我回头看一眼正在熟睡的成致晟:“不管怎么样,亲眼确定自己的母亲永远的离开了自己,这是可怕的!”“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周治安这时说道。“什么原因?”“因为成子是周末自己去找妈妈的,别人也没有在意,可是他到周一早上都没有回家,保姆这才想着去花房找他,准备送他去幼儿园。看到他时,他就坐在妈妈的身边,拉着妈妈的手,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就这么坐着。”“他守了去世的妈妈一天一/夜?”我惊讶地问。“嗯,而且由于花房的温度较高,保姆说,当时都有了明显的异味儿!把成子和陈姨的手分开的时候,成子整个人都是僵的。”我的心里一阵一阵发寒,那么长的时间,守在去世的妈妈身边,一个五岁的孩子……我猛的回身,盯着成致晟:“他一定是害怕了!”周治安愣了下:“什么?”“他一定是害怕了!他发现妈妈走了,他害怕,他最想的是让妈妈来保护他,结果害怕的根源恰恰又来自于妈妈。他一定是害怕极了!”我喃喃地说。“你……你和心理医生说的一样!”周治安惊讶地说。我摇摇头:“我只是将心比心。”周治安在我肩上轻轻拍拍:“成子喜欢你,我现在才明白了。你真的是最懂他的!”“他好可怜!”我难过地落下泪来。周治安说:“现在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就要更多时间陪他,如果你能化解他心中的结,那是我们所有人的期盼。我们已经想过可能用的所有办法,都没能达到效果。”“周医生,谢谢你!”我走到成致晟的身边坐下,握住他的左手贴在脸上。成致晟这一觉睡了四个小时,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我准备了清淡的饭菜,一句也没有提早上的事,成致晟话不多,却拒绝吃饭。“不饿,还是不对胃口?”我放下筷子问他。他闭上眼说:“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吃!”我用手指点点他的鼻子:“难得听到你说什么也不想吃,那就饿一顿吧!”我把饭菜放到一边去了。回过身来,他正惊讶的望着我。“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一本正经的问。“你不应该是劝我吃饭吗?怎么让我饿着?”他倒不满起来。“是你不想吃,为什么逼你吃?走吧,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去花园转转。”我把拖鞋拿过来,替他穿上。他站起来问我:“你确定不给我饭吃?”我肯定的点点头:“我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哪能逼着人吃饭呢!走吧,阳光灿烂的日子,冬天难得适合散步!”我拉着他到了医院的花园,有不少其他的病人和家属也在溜达。我带他到一处木头长椅坐下,抬头看一下晴空万里:“啊,真的是好天气!”“你要当天气预报的播音员吗?你都夸了几次天气好了!你就不问问我心情好不好?”他不高兴地说。“哦,那我问问你,你心情不好吗?”我装着认真的问他。他挑挑眉毛,当然答道:“谁心情不好了!”“那不就得了!心情好,出来晒太阳,散步,聊天,不正好吗?”我微笑着问他。他望着我,好几秒不动也没说话。我也不动,只是微笑。终于他在我鼻子上点了下说:“真拿你没办法!机灵鬼!”我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那你就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我怎么感觉你讨好我的意思这么明显呢?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了?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警觉地问我。我起身在他腮边亲吻:“你高兴我就高兴,哪里还用得着讨好!”他笑笑抬头,学我刚才的样子看向天空:“天气真的好!”我也再次看向天空:天空好远啊!这时我听到他低声说:“琳琅,如果我们到了七老八十,走不动了,也像现在这样,坐在太阳底下,暖和和的,聊闲天晒太阳,想想就美好!”七老八十?我悄悄扭头看他:他唇角的笑容好温柔。真好!可是对不起成致晟,我很快就得离开你!我抱紧了他的胳膊:现在,就让我多享受一分钟的拥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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