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前辈们的读书生活-病中诵读《枯树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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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从青少年起就酷爱读书,酷爱学习,我亲眼见到他的晚年仍然是“生命不息,学习不止”。他那么大年龄,那么多病痛,仍然想方设法看报读书,一个伟人孜孜不倦的精神使我毕生难忘。

    俗话说人老眼花,看书吃力。老人家不像我们年轻人的视力,高度数的眼镜都不顶用了。毛泽东晚年在1973年以前是一手举着书报,一手拿着放大镜看。开始用的是一枚象牙柄的放大镜,分量不轻。这样看书阅文件是够累的,我们真佩服他那种惊人的毅力。从1971年开始主席身体素质明显下降,入冬开春老是生病,书籍文件照样经常做伴。我们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了减轻他的劳累,想法为他改做了一枚塑料框的放大镜。

    到了1974年,毛泽东对我说他看东西感到模糊,我们还以为放大镜的度数不够,开始采取措施,把他需要看的书印成大字体,一些文件来不及印成大字,我就读给他听。重要的文件和参考消息,他硬要自己看,我们采取用大字抄摘,或者印放大件。看着看着,老人家仍然感到模糊,开始他又不让我把眼病告诉别人,也不让医生看,后来没办法在武汉请医生看了,确诊是老年人最讨厌的白内障,他眼病继续发展,逐渐双目失明。1975年中央批准治疗方案,请著名眼科医生唐由之给主席眼睛动手术,很不容易把一个眼睛治好了,医生千叮万嘱要毛泽东少看书、多休息。但毕生为国事操劳、终生勤奋读书的毛泽东哪里能离开书报文件?大家实在劝阻不了。连卧床休息他也要看书。医生只好给配制几副眼镜,如右侧卧看时,戴没有右腿的眼镜,左侧卧时戴没有左腿的眼镜。

    到了1976年更是多灾多难。新年不久周恩来逝世,毛泽东忍着极大的悲痛,在病中挺过了一个痛苦的春节。到5、6月间,健康状态更是明显恶化,6月初毛泽东突患心肌梗塞,把我们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急坏了。这次病得那样突然,那样危重。中央采取不同寻常的措施,一面积极组织抢救,一面把毛泽东的病情开始向中央各部委、各省市自治区党政军负责同志通报,这在我国还是一次未有过的先例。过去我们国家领导层和人民群众,可能出于对毛泽东的崇敬和神化,不敢承认和宣布毛泽东的病情,对1972年毛泽东休克的紧急抢救也秘而不宣,幸亏毛泽东生命力强,医护人员及时抢救过来,让我们转悲为喜,这一次抢救成功又值得庆幸。

    我们心中一块石头刚刚落地没几天,7月初朱德又突然逝世。不到半年时间,毛周朱并肩战斗近半个世纪的三位老战友已痛失两位。老人家在精神上很难承受这许多次的突然刺激,他那时的痛苦心境是很难用语言描述的。后来在他的病情趋于平稳稍有好转时,由于这段时间诸多的不愉快的事情加重了他的怀念故旧和寂寞悲凉之感。他只好诵诗读赋,以寄托自己的感情。

    有一天,毛泽东让我找来古人庾信(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的一首赋《枯树赋》。这首赋毛泽东是早已熟读过的,前些年他还嘱印过大字本,全赋大部章节他都能背诵下来,即使是在这病魔缠身的晚年仍能背出,今天他特意指名让我找这首赋读给他听。这是一首以树喻人、曲折动人、读来令人感慨万分的赋。

    在他的病床边,我读着这首赋,读得很慢。毛泽东微闭着双目,体味那赋中描述的情景,回顾着自己一生经历……

    毛泽东让我连续读了两遍,他边听着,边默记着。后来他说自己背诵。此时,他虽不能像过去那样声音洪亮地吟诗,但他仍以那微弱而又费力的发音,一字一句地富有感情地背出:

    “……此树婆娑,生意尽矣!至如白鹿贞松,青牛文梓,根柢盘魄,山崖表里。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稍许,毛泽东又让我看着书,他慢慢地背第二遍。老人家的记忆力真是惊人,他背得很好,除少数几处需偶尔提示一下句首外,均全部背诵自如了。他的声音,他背诵时的表情至今历历在目,令我终生难忘,感慨万千。

    我读了两遍,毛泽东背了两遍,近半个小时,已超过医生的规定时间,为了不使老人家太劳累,只好停住,请他休息。其实,那天老人家精神还好,也许本来可以边背边讲,可惜我当时只顾得医生的叮嘱,不敢引老人家多说话,不敢让他动感情。以至于没有听他细谈,没有让他讲出此时此刻的心境和感想。至今想起,还十分遗憾!如果当时不要急于劝阻,听他慢慢谈,这该是多好的学习机会啊!

    究竟是这首赋对人间事物描写得真切、透彻,还是它抒发了毛泽东自己的感慨,这不是用几句话能说明白的,用我贫乏的语言和词汇是难以描述的。后来毛泽东常常想起来就吟诵着这首赋,直到他不能讲话为止。这是他诵读的最后一首赋,也是我为他最后一次读诗读赋。自此他因听力减退只能用那刚做过白内障手术的一只眼睛自己看书、看文件了。

    (张玉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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