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还是在1950年冬天，抗美援朝战争正在紧张进行。我们日夜轮班，注视战局的发展变化。当时我担心敌人在辽东半岛登陆，便利用工作之余读读苏联名著、获斯大林奖的小说《旅顺口》，想从中得到一点在辽东半岛设防的启示。一天晚上，我见总理在办公桌前实在困得不行，抹了几次清凉油都不管用，就劝他休息，明天再办。他说：“不行，还有几件事必须今晚处理完，否则睡不成觉。”于是我又劝他出去散会儿步。这个办法还真灵，总理一出办公室，月明星稀，寒风拂面，他顿时精神焕发。一边走一边问：“雷英夫，你最近在干什么？”我说：“前方正利用麦克阿瑟骄傲自大的特点，故意示弱，主动后撤30公里，诱敌深入，准备聚歼敌人的主力。但不知麦克阿瑟肯不肯上钩？”总理挥手打断了我的话。“我是问你在工作之外干些什么？至于诱敌深入的事，必会成功的。”我马上报告：“我在看《旅顺口》。”总理略感惊奇：“啊，你在看《旅顺口》？看了多久了？”“半个多月了。”“看完了吗？”“没有，我看得慢。”“为什么慢？”“好多地名在地图上找不到，有时为一个地名要猜半天。”总理一听，哈哈大笑：“对着地图看小说，军人作风，典型的军人作风嘛。你这样当然要花好多时间了，怪不得慢嘛。但是，小说中好多地方是虚构的，你怎能找到呢？你看到哪一段啦？”听我说后，他又问：“感觉怎么样？”我直通通地说：“不怎么样，不像外边吹得那么好。”我发现总理似乎也看过这本小说，便问：“总理，你看过这本书吗？”“我看过，是今年1月在去莫斯科途中的火车上看的。”接着，他告诉我，对这本书的印象很坏，很多地方实在看不下去。第一，这本书宣扬的是沙俄侵略战争、掠夺战争的那一套。第二，这本书的主导思想完全违背了列宁的教导。旅顺口陷落时，列宁有篇文章讲得很清楚，说这是掠夺性反动性的战争。第三，书中极尽丑化中国人之能事，里面的中国人不是特务、奸商，就是妓女、骗子。把中国人写成这个样子，实在令人气愤。第四，书中宣扬的英雄马卡洛夫，不过是在沙俄腐败的军队中做了一点技术性的修补、改革。这个小军官比那些腐败透顶的将军们稍微好一点，可他对沙皇的反动制度和侵略政策是完全拥护的。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宣扬的？

    总理这段议论，十分精辟。我在不知不觉中上了生动的一课，这课学的就是如何用马列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去分析文艺作品。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周总理还有时间看小说，而且对《旅顺口》这部名噪一时的作品有这么深刻的分析。

    （雷英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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