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苦难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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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河南省巩义市唐代大诗人杜甫故里,洛河入黄河的地方有一个小山村——董沟,1923年9月15日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诞生在这里。常香玉姓张,乳名妙玲。张妙玲家因为日子艰苦,主要生活来源也就是要饭。她自幼很少吃过盐,吃油就更不要提了。她老祖母每次梳头,梳下的花白头发都要收拢起来,塞到窑外的墙洞里。若遇上吹糖人的小贩来了,她就把那团头发从墙洞里取出来,换一个很小的糖公鸡。说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是丝毫不差的。

    因为长期悲惨的生活,磨炼出了她坚强的性格。她的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品格,也是从狂风暴雨中磨炼出来的。她待人宽厚,严于律己,更是从苦难生活中拼打出来的。想想别人的长处,谅解别人的难处,这更是中原人做人的固有本性。

    常香玉的父亲原名张茂堂,自幼因家境贫寒,难以为生,后来出去当了兵。旧军队里有人会唱戏,他是个有心人,便跟着学会了唱旦角,而且会的不少。从军队上回家后,他瞒着村里的族家以及亲戚,跟着戏班下海唱戏。因为他唱旦角,就起了个艺名叫张福仙。

    张福仙当年演戏,声腔极好,人们给他送了个诨号叫“二百贯”,也就是说开腔就值二百贯钱。张福仙多年在外唱戏。他因为不是科班出身,身上功夫不行,武戏不能唱,只能唱旦角的文戏,按旧时的行话叫是坐板凳头儿的。但他天生一副好嗓子,音质好,遭到同行的忌妒,就是人们常说的“同行是冤家”。有人在他茶中下药,张茂堂的嗓子一夜之间就坏了。不要说开腔就值二百贯,而是再没有戏班要他了。断了生路,他只好回家过苦日子。

    此时的常香玉,已是六七岁了。将来以何为生,这是令张福仙锥心刺骨的事情。于是,他又想到让闺女学戏。不管怎么说,学戏总比送去当童养媳挨打受气要好。特别是想到他的二妹、四妹,尤其是四妹的惨死,更使他痛心——这可是近在眼前的前车之鉴。穷人家的闺女,自小要送出去当童养媳,在豫西人们早已习以为常。

    一天,这样的事情终于降临到张家。常香玉的大姑,约着她的三姑来找张福仙给常香玉提亲。而张福仙想的是让闺女出去学唱戏,但又不敢给他大姐明讲,激烈的争吵于是就发生了。常香玉为了躲过被卖做童养媳的命运,父亲把9岁的常香玉领上了学戏的路,那时学戏是被乡亲们瞧不起的,那个时候给农村人的感觉,唱戏的比给人做童养媳的还要低级。唱戏的戏子死了不能入老坟的,戏子那时候统称都是下九流之类,尤其是姑娘女孩家学戏很少。

    后来遇到一位常老大,拜为义父,开始姓常。常老大对常香玉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样,随义父姓改名为常香玉。其义父为人爽性豪放,最喜戏剧而最爱项羽之类。故易常香玉为常项羽,又觉此名不宜于女,故更之为香玉。玉者,高雅纯洁、坚固之意,姓、名意义相联系,表现了她对艺术的执著追求,要艺术之花常香不败;为人处事,要有坚定的原则性,心灵纯洁,坚贞如玉。初学小生、须生、武丑,后专演旦角。为了让常香玉学戏,父亲卖了家里的土窑,带着常香玉和常香玉的弟弟,母亲,一家四口前往密县,父亲在一个戏班帮忙,常香玉开始学戏。

    常香玉在密县学艺时,起早到河边去喊腔。因为人们相信对水喊腔,腔会水灵。白天练功,夜晚更得练,临睡觉前还要练一炷香的眼功。小香玉盘膝坐在床上,手拿一根香放在两眼正中,两只眼睛要全神贯注地盯着香头。香烟就是熏得眼睛流泪,也不准动,目的是为了练眼神。唱戏眼睛没神,观众就没法看。这之后数年在外跑高台,这项规矩从来没有改变过。

    跑高台是很苦的,一天三场戏,演员想歇一会儿几乎不可能。小香玉大清早起来喊腔一天也不能少,一天三场戏大小角色都得上,想离开后台歇一会儿都别想。每天煞罢夜戏,大约就是12点左右了。回到住处别忙着睡,拈一根香点着,练眼功是必不能少的。一炷香燃尽,至少要40分钟吧。小香玉拈着香、看着香头,张福仙坐在那里盯着。她一打瞌睡,父亲劈头就打。

    那时跑高台,三天一个台口。这个台口完了,当晚就要起程赶下一个台口,不能耽误第二天上午唱戏。夜晚赶台口,近的10里、20里,远的40里、50里,也必须天明之前赶到。要说演员不困、不瞌睡,那是不可能的,何况当时年纪幼小的常香玉。她父亲有个治小香玉瞌睡的法,就是叫她练着功走路。若是见路边上四五尺高的田埂,父亲就让她从田埂上向路边“劈双叉”。今天让演员“劈双叉”,没有毯子恐怕谁也不干。可小香玉当年的“劈双叉”,就是在田埂上,两腿伸直,劈在硬硬的地面上。张福仙说,这才叫真功夫。在深夜里,走着路、练着功赶台口,小香玉能不瞌睡吗?

    张福仙是个很有眼光、很有见解的人,常派唱腔的形成最早就是由他帮常香玉改戏开始的。他认为戏是苦虫,非打不成,咱就是非打。当时父亲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宁可让你跟我学戏被我打死,也不能让别人把你给打死。”学成了我给她打不死了她有碗饭吃,打死了我自己给她打死了,我心里不愧,我不能叫别人给她打死。那时候女的唱戏很少,常香玉小时候就很喜欢看戏,很喜欢戏。父亲首先教的就是梆子戏《洪桥关》的那四句慢板:

    老父王驾座在洪桥,

    所生我二八女多娇。

    他问我爱习文来爱习武,

    女儿我自幼就爱抡大刀。

    常香玉每天起早练,中午往矿上送饭时还练,一天从早到晚,没完没了地唱。因为这四句慢板腔弯特多,也就特别难学。这也可以算作练习基本功吧!

    常香玉到底怎么办呢?父亲张福仙自有他的想法:常香玉从9岁学艺,不但要练嗓子,而且要练身上功夫。只要身上功夫扎实,就是将来嗓子坏了,当个武功教师,也自然会有饭吃。不至于像自己,嗓子一坏就只能回家。于是,他就让常香玉练习“毯子功”。弄不来毯子,张福仙和李戊己就在房子外面的一片平地上,用铲子把地翻了一翻,让常香玉权且当做毯子用,又翻筋头又练乌龙绞柱等。李戊己还挺高兴,说:“常香玉啊,这多好哩。翻过的地踩实了,李伯再给你用铲子挖挖。”就这样,早晨起来练唱,白天有空就练功,夜晚也从不敢偷闲。李戊己看着常香玉这么用功,非常高兴。

    大凡童年练功,腿功是一项基本功,必须天天练。腿功的练法,是挺胸叉腰,两腿绷直,用脚尖踢到鼻尖。左腿踢罢踢右腿,从最初的十几腿练到几十腿,逐渐增加,能左右各踢一百腿,腿不疼气不喘,就算有了功底。

    这项基本功练得常香玉的双腿都肿了。按照张福仙的说法,必须坚持练,越肿越练,练到由肿到自消,功夫才能出来。常香玉腿又肿又疼,几乎走不成路。魏彩荣和李戊己觉得孩子实在可怜,药是买不起的。不知在哪里听了个偏方,李戊己寻了些晒干的辣椒棵子,煮成水,由母亲每晚给她洗腿。不管怎样,常香玉腿上的肿疼就慢慢消下去了。

    一天,天上飘着雪花,常香玉在院里踢腿,一边踢着一边数着数字。实在踢不动了,就停了下来。谁知,张福仙也在屋里看着常香玉踢腿。一看她停下了,张福仙出来问:“你踢了多少腿?”常香玉说:“各踢一百腿。”张福仙不由分说,拿出鞭子就往常香玉的头上、身上猛抽。张福仙打常香玉的这条鞭子,是他特意做的。一天晚上,张福仙用麻绳拧了一条很粗的鞭子,边拧边问:“常香玉,爹拧这条鞭子,是干啥用的?”常香玉说:“咱家跟俺李伯都没有牲口,赶牲口才用鞭子,我不知道这鞭子是干啥用的。”张福仙说:“我跟你说,你记住。今后不好好练腔,不好好练功,就得挨鞭子。”张福仙说着,用力一甩,“啪”的一声炸响,吓得常香玉瞠目打战。这次常香玉踢腿谎说数字,结果被打得浑身是伤。这是父亲第一次用自造的鞭子痛打常香玉,也使常香玉终生记住了那句话:“戏比天大!”

    1929年秋,张福仙亲自领着常香玉去郑州到葛衍庭的下处去拜师。酒钱奉上,常香玉又恭恭敬敬地给葛师傅磕了三个头。葛衍庭很理解张福仙的心意,也深知他的诚恳,约定每天早晨到戏园子里舞台上,去教常香玉练功,俩人住在郑州南关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常香玉的父亲仍回到密县,和李戊己下矿井劳动,继续艰苦地攒钱,用以供应女儿拜师学艺。

    张福仙一家几口,在李戊己家住了一年多后,便领着常香玉进入戏班。因为常香玉还是个学徒,只能在戏班里串个角色,唱个垫戏。戏班里有师傅办科班,常香玉也跟着入科学艺。常香玉一面学戏,一面串角色。旧时的普遍规矩是吃饭不拿饭钱,唱戏不给身价,生活当然是困难的。张福仙因为没嗓子,也只能在戏班里管管衣箱,收拾收拾后台。做这类杂活身价很低,但为了女儿他也只好如此了。

    密县一带煤矿很多,好看戏的人也很多。这个戏班封箱了,常香玉就到另一个戏班去。另一个戏班往往也有师傅教徒弟,张福仙不把常香玉培养成文能唱、武能打是决不罢休的。有位师傅名双槐,教常香玉跪舞双枪,常香玉就跪在地上双手耍枪。师傅讲得也有道理,说是古代打仗没有跪在地上打的。你练跪舞双枪这套功夫,一失手枪头就会扎在地上,震得手臂发麻。若练得套路熟练,又不失手,你在台上打武戏,才会轻松自如。

    张福仙对常香玉要求严,不管练唱、练舞,他都跟着看着,一点儿也不马虎。父亲要求常香玉必须唱会两板戏,还要字正腔圆,常香玉决不敢犟。有时,张福仙甚至要她翻着跟头走路。那坚硬的路面就是练功的地毯,再苦再累她也得忍受。每当看着大主演骑着毛驴走路,常香玉心里就想:我何时能有这一天哪!

    在张福仙的鞭子抽打下,常香玉在豫西跑高台的生涯就是这样在勤学苦练中度过的。旧时代的人常讲:“鞭棍之下出孝子。”张福仙却认定:“鞭子底下出人才。”今天看来,似乎是太残酷了。但张福仙背井离乡地把女儿领上这条路,他也只能咬着牙这样做了。

    常香玉已经十几岁了,武功、唱功俱佳。从唱垫戏、串演小角色,慢慢地能够饰演人物了,甚至能够在高台生涯中演大角色了。

    在豫西跑了数年高台之后,张福仙决定到城市去闯闯。首先,他选择了郑州。当年有个好掌班的叫周海水,也是张福仙的朋友。

    周海水(1894年—1965年),男,豫剧生角。河南省荥阳县王村乡韩村人。

    幼年进密县小八班学戏,科满留班。后曾到密县超化窑大二班、小二班、太乙老班、白寨新太乙班等处搭班。初主演丑角,活跃于豫西舞台,后改须生。他勇于探索,大胆创新,在不断学习和实践中,形成了自己一整套独特的豫剧须生表演声腔艺术。其唱腔讲究“三分唱、七分白”。念白时抑扬顿挫,唱腔则用豫西调的“下五音”,吐字清,腔调润、喷口准确脆拔,富有力度。其表演绝技甚多,最拿手的“气死功”,瞬间昏倒,形象逼真。于“豫西三张”之外独辟蹊径,自成一派,时号称“一周三张”,并被豫剧界誉为“须生泰斗”。1928年他还在郑州创办“太乙班”,集各路演员为一炉,打破门户之别,影响甚大。后又筹资兴建“长发戏院”。1930年他与胞兄周银聚(名武生)合作,创立科班,聘请名师贾锁、李金成、许玉川、高保泰等,致力于戏曲教育事业,冲破世俗偏见,开始招常香玉、汤兰香等大批女生入班,拜其门下。

    1935年11月,他率领全班人马第三次东进开封,一举成功,从此打破了豫西调演员难以在开封立脚的局面。1936年底,他又率太乙班西征长安,将豫剧艺术传播至西北。其杰出的活动,组织、管理能力,曾使豫剧人才迭出。

    20世纪30年代末,号称“十八兰”的毛兰花、崔兰田、王兰琴、郭兰玉、秦兰花、车兰玉、马兰凤、范兰荣、李兰菊、罗兰梅、陈兰荣、汪兰巧等一批女演员脱颖而出,在全国各地豫剧舞台夺芳争艳。1955年周海水进荥阳县豫剧团,1956年调开封地区豫剧团,1962年以《清风亭》一剧参加了河南省名老艺人会演。

    1933年的春天,常香玉学戏还不足一年,张福仙带着她从密县到郑州,投奔太乙班领班周海水,周海水是豫西的名须生,戏路很宽,会戏很多,常香玉的父亲张福仙同周海水是老相识,于是,请周海水把自己的女儿收做徒弟。

    周海水热情地接待了张福仙父女,却没有痛痛快快地收下常香玉当徒弟。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先演三天打炮戏。这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常香玉由于精神紧张,用劲太足,三场戏都没演好,周海水看了以后,对张福仙说:“孩子嗓音清亮,底气也足,是块好材料。不过,我正准备带领戏班到开封闯天下,要是叫她跟着我,我可是没空在她身上多下功夫,只怕要耽误她的前程。”他又深情地看了看常香玉,关切地说:“她身手灵活,会翻会踢,只是有些动作太不规范,要及早请名师指点,越晚越难改。”

    周海水的话一下子抓住了要害。原来常香玉的武功是跟父亲学的,可他却又没有这方面的功夫。只知道逼着闺女死练。练来练去,认真说起来,只不过落了个花里胡哨。这一点张福仙早已看在眼里,只因当时豫剧界,尤其在农村跑高台的剧团,对武功的要求并不高,一直物色不到合适的师傅,再加上手头并不宽裕,孩子学戏的时间还短,所以一直抱着“将来再说”的态度。如今,经周海水这么一点,他不由得心里一震,不仅把拜师问题置诸脑后,反而衷心感激老朋友的提醒和坦率。

    常香玉自幼争强好胜,天生一个不甘屈居人下的脾气。周海水的话使她大惑不解,心想:跟着父亲练武功,汗没少流,力没少出,还挨了不少鞭子,动作怎么会不合格呢?刚迈出周家大门,她就急不可待地问父亲:“跟着你练功,我可是没有偷懒耍滑呀!”委屈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张福仙深情地看了看女儿,慨然答道:“都怪我没有能耐啊!我教你的那点本事,在农村跑高台,还马马虎虎;要是到郑州、开封,那可就是拿不出去;如果跟黄戏(京剧)比,差得就更远了。”常香玉眼睛一亮,拿定了主意。从郑州回密县,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句话:“爸,我要一个教我武功的京剧师傅。”

    女儿的执拗给父亲带来了满心的欢喜。不久,张福仙就带着常香玉二进郑州,拜著名京剧武生葛衍庭为师。尽管常香玉因故只跟葛衍庭学了两个来月,但她第一次尝到了向兄弟剧种学习的甜头。到了开封,她跟京剧师傅学了打出手,进一步开拓了视野。戏曲百花园里姹紫嫣红,虽然她还来不及完全领略,却都对她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常香玉当时在开封唱戏,勤奋好学,不辞辛劳。有时唱完了中轴,就赶快卸装,跑去看“祥符调”、“豫东调”,有时更看京戏。她吸收了各路梆子的长处,也从京戏中学来不少长处。后来就跟父亲商量,想学学“祥符调”和“豫东调”的唱法。张福仙一听就觉得很有道理——取彼之长,补己之短,这是对的。他觉得常香玉的声腔艺术中,若能再创造些新腔,那会更好听。于是,张福仙就给常香玉请来了唱“祥符调”的旦角老师聂良卿。

    聂良卿一有工夫,就赶到常香玉的家里,教常香玉学习“祥符调”的各种唱法。张福仙再给她指点着,很快融入常香玉固有的唱法中,观众一听很新鲜,颇获好评。张福仙又给常香玉请来唱“豫东调”的老师,教唱“豫东调”的各种唱法。常香玉既学“豫东调”,又学“祥符调”,而且又把这两路梆子的唱腔融入她的唱法里。

    父亲为了让常香玉积累舞台经验,让年幼的她参加各种演出,是小生、武生、丑角、各种角色都演。就这样,年仅12岁的常香玉便已经小有名气了,积累一定的舞台经验既能演文戏,又能演武戏。

    1937年春,常香玉新排的《西厢记》和开封观众见面了。这是一本连台戏,共分六部。在前四部里,常香玉扮莺莺;在后二部里,她改扮红娘。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盛况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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