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手记-凋零的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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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目标锁定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那间孤独地亮着白炽灯的房中。突然间,他向满身伤痕、体弱瘦小的妻子宋杨扑去,迅速蒙住她的嘴,使她顿时失去了呼救的机会。

    1

    这所监狱坐落在黔西北高原的大山深处,距县城五十余公里,距省城就更远了,一个星期只有两至三次邮班来到这里。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由于这里有储量丰富的煤、铁、硫黄等矿藏,而且当时要改造大批的国民党战犯,这里就成立了一个劳改队。因为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符合“要把监狱建成农场、工厂、矿山、学校”的最高指示,因此就建成了这所监狱。

    作为这所监狱的副政委,我分管改造罪犯工作。

    一个深秋的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翻阅文件,收发室送来当天的几封邮件,我忙撕开,除了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友寄来的私人信件,还有一封是省监狱管理局对我们呈报的罪犯黄文保外就医的批复函。收到批复函,我急匆匆下楼,叫上狱政科科长罗力,一起去对黄文传达。

    刚进入关押黄文监区的大门,一名罪犯神色慌张地飞跑过来,语无伦次地说:“报……报告,副政委,黄……黄文上吊自杀了!”

    “什么?黄文上吊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来不及多问,我们疾步如飞地向黄文自缢的监房跑去。这里是监管大队的一间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储藏室。我们破门而入,黄文僵直地吊在房梁上。储藏室的四周,垒有罪犯们的生活用品箱子。低矮的房梁上,黄文那垂着的身躯还在摆动。我一面指挥犯人抱住他的腿,扶起踢翻了的凳子,让另一名犯人踏上凳子解开黄文自缢时用床单撕成的布条,一面通知医院抢救。由于发现及时,部署得当,医生采取了及时有效的抢救措施,黄文蜡黄蜡黄的脸慢慢有了血色,鼻腔中有了微弱的呼吸。

    2

    在我多年改造罪犯的经历中,像黄文这样在监狱中服刑二十九年,后半生在监狱度过的罪犯是极少有的。

    望着他银白色的鬓发,核桃壳般皱纹密布的脸,怜惜之情油然而生。由于肺病的折磨,他的肺只剩一根根的经脉了,肺叶都快要腐烂殆尽,现在他连喘气都分外吃力。他横躺在床上,看上去像一个仅有微弱呼吸的骷髅。我们的心情分外沉重。此时此刻,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俄国伟大的文学家奥斯特洛夫斯基那段精辟的名言来:“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当他临终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而黄文,他人生中的几次错误和败笔,致使他将后半生献给监狱,二十九年的监狱生涯,摧毁了他的下半生。

    我不愿翻看黄文的档案,因那数十页发黄了的、薄薄的档案让人愤恨。他年轻时所做的一切,足足要用他的一生来忏悔和赎罪。即使用他血管里所有的鲜血,写满密密匝匝的血书,也难以弥补他对社会、对家庭的伤害。“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是箴言也可称为真理。

    二十九年前,黄文三十五岁,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让人羡慕的职业。妻子宋杨是一个地级市第七中学的语文教师,五个子女中,大的已经读初中,最小的儿子也两岁了。他在离城市两百来公里的一个矿务局保卫处当保卫干部,虽然和爱人没有经常生活在一起,但在那个年代,分居的家庭多,不像现在的人们那么在意。工作、挣钱、养家糊口,是那个年代人的生存目标。因为当时还未颁行计划生育政策,又有“只要有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的领袖名言,多生劣孕,就成为当时中国家庭生育实况,因而一个家庭五六个孩子是普遍现象。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妻子宋杨带着五个子女在城市生活,黄文在矿务局保卫处工作,从结婚有第一个孩子到现在十多年来,一年只回家一两次。那时只享有探亲假,没有七天公假,休息也只有星期天,没有大礼拜。所以虽然只相隔二百来公里,也很难回一次家。但虽然两地分居,当时家庭的离婚率却很低,诚信危机只是深深扎进人们的心灵,不像现在这般脆弱,爆发时,就淋漓尽致地爆发出来,如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潜藏时,就深深地埋在心底,如谜,难以猜透。

    正是这样分居的生活造成的猜疑,加之他狭隘的胸襟,铸就了他的悲剧人生!

    第七中学是一所老牌中学,宿舍走道连着教室。宋杨的家庭因人口多,三十平方米的居室格外拥挤,孩子们做作业,她就没有备课和批改作业的地方。所以,每天吃完饭,安排好孩子的作业,她都要来到教师办公室批改学生的作业。天天如此,这几乎成了她的生活习惯。那时候不兴打麻将、玩纸牌,旅游这个词也只是偶尔在书中见过,所以各行各业的人们,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每晚到学校批改作业的还有一名教师,姓王,名炳德,三十多岁,是七中教高三数学的,因属右派平反恢复工作的,曾经被判过劳教,错过了婚期,到三十六七还没有结婚,是光棍一条。

    一男一女在灰蒙蒙的灯光下,虽然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卿卿我我,但在人们的隐私没有受到很好保护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便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一段时间,关于他俩的流言遍布整个校园。

    他俩的这条花边新闻在七中流传,是什么时候传到黄文耳中的,无从考证。但终归还是传进了黄文的耳朵,使得这位自尊心极强、心胸极为狭窄的汉子,极为愤怒。他没有去考究事情的真伪,证实妻子对自己是否忠贞。他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恨,在弥漫着猜忌因子的空气中,他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除了愤恨、绝望和复仇,他心中没有别的。

    那一天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那一夜也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白天,人们都各自忙碌着;夜晚,这座城市在静谧中渐渐睡去。只有街道两旁稀疏的路灯,迷离地泛着橘黄色的光,墨蓝的天空中几颗星星眨着眼。

    夜里,劳累了一天的宋杨搂着小儿子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淡淡的月光透过方窗,清淡淡的银辉泻满了她的床头,四壁显得更加灰暗。就是在这静谧夜晚,在这静谧的屋子中,却酿出血光之灾。黄文悄悄地回到了家中,从厨房里摸到菜刀,在昏暗中蹑足蹑手地向宋杨睡熟的床头走去。

    站在宋杨的床头,蓄积在黄文心灵深处的仇恨火焰般猛然喷泻出来。他猛吼一声:“你这贱货!”手起刀落,一刀一刀向还在梦乡中的宋杨头上、脸上、身上砍去。

    一刀、两刀……整整二十五刀,那真是血流如水,滚滚成河,夜来空声静,只闻惊叫声啊!床的四周、惊恐的小儿子身上,到处是血。在里屋熟睡的四个子女均被这叫声惊醒,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这是个平静的日子,但对于这个家来说,却是一个悲惨的日子!这间小小的屋子,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悲惨的祭坛。他深知其后果的严重。面对着他亲手造成的血案,他已经麻木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已经没有安慰几个子女的语言和勇气了,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把手中滴血的菜刀一扔,蹒跚地向市公安局走去……

    3

    这个案子无须勘察现场,更不需要刀痕、弹痕专家的查验,刑侦人员们只要在这间不足十个平方米的主卧室里拍上几张相片,就铁证如山了。

    第二天,这个血案一下子轰动了七中,轰动了这座当年犯罪率极低的城市。一时间,这个血案又变成了小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的确,在当时,这案子算是轰动一时的大案了。那是毛泽东主席领导的时代,虽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强大的阶级斗争中的户连户、村连村、社连社的这种拉网式的治安联防方式,使得犯罪率极低。哪像现在,杀人案已引不起人们的关注,大家也变得十分冷漠。人们基本上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社会责任感、同情心都被金钱腐蚀殆尽了。

    宋杨在市人民医院抢救了五天,终于没有去见上帝,又被死神送了回来。二十五刀虽然没有要了她的生命,但这二十五刀不仅使她白皙的脸破了相,还造成了她心灵上永恒的伤痕。

    黄文在案发后的第二个月被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未遂罪一审判处无期徒刑。这一判决,是与宋杨没有死亡紧密相关的。一审的主审法官宣读完判决后,告知他:“黄文,你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判决书后十五日内向高级法院上诉。”黄文只是面无表情地告诉法官:“我服从判决,绝不上诉。”

    一个月后,宋杨走出市第一人民医院,而黄文则步入本市的省第三监狱服刑改造。

    血案过后,宋杨带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和伤痕累累的心灵,再次走上了讲台。她不可能因破相而戴上面具面对人生。她把不自在驱除在目光之外,以自己的努力逐步被学生和老师们接受。她用比血案发生前更大的热忱投入工作中,获取了大家怜恤之外的尊重。她就是这样通过自己的身体力行,一点一滴找回失落了的自信。除了工作、抚养大五个孩子之外,她不去想别的。

    黄文入监后,先在入监队学习三个月,进行入监教育。这三个月是要罪犯懂得监狱的规矩,适应监狱的生活,之后分下监区进行劳动改造。

    这个监狱对内是省第三监狱,对外是个砖瓦厂。黄文按监狱要求,每天清晨起床,按规定的时间洗漱、吃早餐,然后劳动。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将打好的砖坯推进砖窑、封窑、煅烧、出炉,晚上则是学习、反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在这个狭窄的生活圈子里,除每月一天的休息可以选择在圈内活动外,其他时间都安排得很紧,根本无自由可言。日久天长的劳碌,使他更加认定这一切都是由于妻子宋杨的不忠造成的。监内开展认罪伏法教育,他心存芥蒂,言不由衷。不认罪伏法,就是思想上有抵触情绪,属没有改造好,改造不好,减刑奖励就没有份。

    在狱内,黄文虽然每天生活在痛苦之中,但在管教干部面前,他却表现得十分顺从。可在他的内心深处,仍把这一切全都归咎到妻子宋杨身上。他觉得她应该死掉的,但现实是她没有死,在外面生活得好好的,而自己却要用后半生的劳役来赎罪,在他看来这是极大的不公平。

    几年后,他虽然从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但心里的这个疙瘩一直没有解开,“女人是祸水”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成为日后他再次复仇的思想基础。

    4

    从黄文的档案材料上看,他脱逃和再被加刑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

    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这片土地被大雾笼罩着。一到秋天,大雾就不时光顾这片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原。这天,监狱干警照常带上犯人到砖厂打砖、烧坯。虽然管教们时时提高警惕,但十来米外看人却是模糊不清的,视线被雾墙挡住。黄文正是借着这浓浓的雾幛,脱逃出去的。

    为了躲过监狱干警的追捕,他先是在山洞里躲藏。几天后,待追捕的人回去了,他才在一个黑夜,沿着山脚坎坎坷坷的小路,徒步回到原来工作的城市。那个城市于他来说是太熟悉了。他不敢回到原单位,他深知那里不是他的栖身之所,监狱追捕小组的目标肯定会瞄准那个地方。东躲西藏两个月后,风声渐渐小了,他溜了出来,并开始实施他的复仇计划。

    人一旦脑海里自私到只装有仇恨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在他的心灵中都变成了丑陋的东西,人世间一切善良的东西在他的思想中都变成了恶劣的东西。一切都发生了裂变,包括生命。这种对复仇的痴狂执着,已不是用小人和君子的砝码可以衡量的。他可以放弃生的希望来达到复仇的目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黄文潜逃出来数月后,已经是隆冬。刺骨的寒风夹裹着雪花侵袭着广袤的大地。在这个给他带来灾难的城市,每晚,他都要偷偷溜到第七中学,静静地看着办公室是否射出灯光,是否有人影晃动,直到他的目光锁在目标上。他知道复仇的目标一定会随着夜晚到来。

    当目标锁定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那间孤独地亮着白炽灯的房中。突然间,他向满身伤痕、体弱瘦小的妻子宋杨扑去,迅速蒙住她的嘴,使她顿时无法发出呼救的声音。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将宋杨那瘦小的躯体绑在她坐着批改学生作业的凳子上,脱下她的裤子,满足了自己的性欲后,把精心准备的白铁皮短裤笼住她白皙的下身,上锁后扬长而去。

    邪恶和罪孽是犯罪的温床,猜忌和自私是犯罪的土壤。复仇后的第二天,在凛冽寒风中,黄文站在省第三监狱大门前,要求归队。经过调查、取证、加刑之后,他被调离第三监狱,进入我们这个边远的劳改队进行改造。

    在监狱没有更名前,关押重刑犯的才称监狱,关押轻刑犯的称劳改队,名称统一后,以高度戒备、中度戒备、低度戒备进行区分。

    清晨,囚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驶,因为自从黄文转到我们劳改队到现在的十多年中,从没有人来看他。按近期有死亡危险可以保外就医的规定,我们只有护送他回到那座他不想面对、但又必须面对的城市。

    我们在山路上整整颠簸一天,跑了几百公里,黄昏时分,到了这座城市。我们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把他抬下车。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年轻时的血气方刚已被岁月全然抹平。二十九年监狱的磨砺,即将终结他的人生,他仿佛是一盏已经耗尽了油的灯,在这冷雾凄迷的黄昏,孤独地黯然失色。若早知道这就是结果,又何必当初呢?在他漠然的脸上,我们难以窥见他的灵魂,也难以揣摩此时此刻他的心境。他已经用半生的劳役作为他罪恶的代价,他是真的悔恨这一切吗?我们不得而知。

    把他安顿好后,我和狱政科科长罗力来到七中,这是我们唯一可以了解他情况的地方。我们辗转来到他以前的家,还是二十九年前的样子,三十多平方米的陋室,唯一不同的是宋杨已退休在家,五个子女都已大学毕业,在不同的地方工作。

    当我们介绍完身份、说明来意后,宋杨先是惊奇地看着我们这些唐突地闯入她平静生活的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的来意。顷刻间,那满是刀痕、伤疤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口中惊异地骂道:“妈呀!这个挨千刀的还没有死!”她号啕大哭,昏了过去,被身旁的小儿子扶住。我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七手八脚地帮着喂水,安慰她。我很理解宋杨此时此刻的心情。黄文对她的伤害是刻骨铭心的,这种伤害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楚由心尖的血一滴一滴凝结而成,只要一息尚存,它就会像一条无形的、凌厉的钢鞭,时时抽打着灵魂,使人如芒刺在背,不得解脱。可是黄文已经受到了他一生中最严厉的惩罚,即将油枯灯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我们的到来揭开了她结痂的伤疤,但我们又何尝不是无奈的、情非所愿且别无选择的呢?

    约半个小时后,她才在惊恐中苏醒过来,情绪也稳定了许多,泪水禁不住地流淌着。我忙解释:“我们无意伤害你,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她边哭边说:“不怨你们,这是你们的职责!”能得到她的理解,我们内疚的心有所慰藉,心里踏实了许多。在银白色的灯光下,屋里的气氛已经缓和,我提出了对黄文的安置意见,我说:“按照监狱规定,黄文已经保外就医,必须由他的亲属来执行,这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内容……”我用协商的口吻对宋杨说。

    我的话音刚落,她说:“韩政委,你们不要介意,黄文对我的伤害太深,我这辈子是永远不能接受他了。但我一直都教育我的五个子女接受他,毕竟他是他们的亲爹呀!”她的声音提高了许多,泪也止住了。

    看到我们正静静地听着,她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说:“韩政委,几十年来,我虽然受此奇耻大辱,在痛苦和煎熬中求生,在冷漠和非议中度日,但作为一名传统的中国女性,我用一生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用我的良知来洗清我的冤屈。他坐了几十年的牢,虽然毁了我一生,但我仍然没有与他离婚,我们还是法律上的夫妻,我没有第三者,没有重新结婚。在困苦艰难的岁月里,我含辛茹苦,把他的五个子女抚养成人,培养成五个大学生,他们都有一个理想的工作,这在我们这个城市,甚至在全国,都是少有的。这并非要沽名钓誉,我仅是想证明我人格的清白,用人格的力量来痛击那些制造和传播流言飞语的人!”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语气铿锵有力,语调抑扬顿挫,宣泄她一生的悲愤和执著。

    从宋杨家出来,夜已经很深了,我的心情异常沉重。谣言和猜忌,是这个社会的毒瘤,大可以亡国,历史上因谣言和猜忌而走向亡国之路的事例不胜枚举,如若没有明皇崇祯帝对蓟辽督师袁崇焕的猜忌,大明江山不会这么快走向崩溃;小可以毁家,黄文的悲剧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重要的是,他的案例在那个年代,不是个别的,而是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意义的。

    宋杨忍受着长达几十年的精神凌迟,如其所说,仅仅为了证明谣言和猜忌的危害,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

    当今的社会需要诚信,当今的人们更需要诚信。一位伟人曾说过:“法兰西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骨气的人。”这使我想到了宋杨,这个中国的传统女性,用一生的苦水煮煎着内心的伤痛,折磨着灵魂,日久天长,经年累月,却也铸就了她的铮铮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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