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包围的阁楼-是什么人在门口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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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胆儿小的人,越碰上鬼。

    半夜,章松林哆哆嗦哮地爬向许铁民,报告紧急敌情。

    由于艰苦的战争环境,营养不良。这六个人里有五个人得了雀蒙眼,天一黑如同瞎子一般,只有章松林,没得夜盲症。不是因为他体内有特殊的营养贮存仓库,而是由于他每逢吃饭时,有点旁若无人。旋风般的筷子,常常是翻江倒海。晚饭后别人不敢喝水,免得黑灯瞎火地出去解手,只有章松林例外,他有饭后饮茶的习惯,目前虽无茶,也要品上两三杯白开水。

    六个人全副武装走了五十乡里路,到了叠山村,找到了殷保长家。指导员交待了,由于没建立新政权,可指令伪保长办理征粮工作。老板娘给六位大军做了白米饭,端上来四碟小菜。六个人吃罢了饭,便日落西山了。谁知保长打的什么算盘?没把楼下腾出来请大军住,而是请大军住了阁楼。这阁楼本是贮藏杂物的仓库。没有楼梯,只有一架竹梯子。许铁民端着一盏没有灯罩的油灯,五个人跟着他在阁楼上视察丁一圈,除了厚厚的灰尘外,有几件农具,还有两只破旧的手提灯笼,白纱上有一个碗口大的“殷”字。六个人回到了楼梯口,望着黑洞洞的楼下。楼下一点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保长一家人可能都过了二道岭。小董用胳臂肘撞了一下许铁民,指了指脚下的竹梯子,做了个拉上来的手势。大家立即明白丁,七手八脚地将竹梯子拉丁上来。五个人敬佩地看着这个老兵,把个小董美得一个劲儿地揪着鼻孔下的短胡子。多保险,多安全啊,什么人也上不来。安心睡大觉吧!

    这阁楼是个套间,里间大,有楼梯口的外间小。许峡民决定:男同意住里间,女同志住外间。南下时轻丁几次装,每人只有半条毯子,往楼板上一铺,打开早已掏出棉花套的被子,枕上薄薄的衣服包,再把一双极鞋放在衣服包下,便躺下了。许铣民为了不暴露目标,下了禁令:“不准讲话!”他还嘱咐男同志,把胳臂伸到枪背带里,省得让人摸去。

    阁楼上有个窗口,但是没有宙户。蚊子象侦察机似地嗡嗡飞来。章松林急忙吹灭了油灯。

    阁楼上又闷又热,犀管蚊子咬,这六名福将还是入了梦乡。

    半夜,章松林让尿憨醒了。竹梯子拉上了楼,下不去,他只好走到窗口,打算把宙外的天地当成小便池,他怕院子里有人乘凉,尿到人家头上,犯了群众纪律可了不得。他探出头往下一看,还真有一个人。这个人坐在房门口,双手拄着条长枪。他奇怪了:许铁民悄悄撅了岗哨?今夜安排的是谁?……不象许铁民,也不象陈敏,更不象小董。是谁呢?他转回身,爬了几步,摸摸男同志的脚,没有一个铺是空的。怪了!是女同志?他爬到了门槛,但是,没敢爬向女同志,更不敢去摸女同志的脚。他屏住了呼吸,侧着耳朵细听。他听到了尹萍那粗粗的喘气声,也听到了姚孟兰由于身肢酸痛所发出的轻微的呻吟声,邪门儿了!六个人全在,是谁在门口站岗呢,是政治部悄悄派来的警卫排战士?他悄悄地又爬向窗口,探出脑袋凝望房门口那个哨兵。这回,他似乎看清楚了,哨兵头上戴着钢盔。他不由得哆嗦起来,警卫排的战士,全没有这种铁帽子。这个哨兵是中央军?天哪!六个人全被囚禁起来了。一入江西境内,他就听说过,国民党的土匪武装贴出告示,割一个东北人的头,赏光洋一百。他立即想到:自己这颗河南头,也要肖成东北头,被高价收购了。再也看不到妻子和女儿了!他摸了摸自己的细脖子,实在是舍不得这将要离去的宝贝疙瘩。忽然,他心里—亮,我们是六个人五支枪嘛,如果敌人只是三两个,这六个人的集体是不一定失效、覆灭的。他第一次感到这个小水的革命集体是可亲的,是有战斗力的,自己的生命要依赖这个小小集体。于是,他悄悄地爬到许怏民铺前,用力地晃动着他的胳臂,把许镜民摇醒,颤抖地在他耳边报警。许金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大喝道:“有情况!集合!”其余四个人全坐了起来,纷纷间道:“出了啥事儿?”许铁民这时才赏得大声讲话不妥,便压低了嗓门说:“门口有敌人!”

    尹萍啥也看不着,急嚷着:“赶快点灯,我找嚡!”

    小董立即制止:“脚、脚丫子丢了,也不能点、点灯!你怕敌、敌人看不见咱们?都赶快压、压上子弹!”

    立即响起了嘁哩喀喳掰大栓声音。

    姚孟兰叫道:“章松林,你枪口朝上,别冲着我们。”在黑暗中,她看不见章松林,只知道临睡觉时与他脚对脚,中间只隔了个小门坎儿。

    这时,殷保长端着油灯在楼下哀求道:“大军!大军!莫打枪,莫打枪!”他一口咬定,是他坐在门口站岗,保卫大军的安全。他一口江西话,尽管是每一句话都不能使大军听懂,可他指着天,又点着地,赌咒发誓,拍着前胸,让楼上的大军相信他。许铁民等五个人相信了,只有章松林半信半疑。殷保长留的是平头,他不会将平头看成钢盔,再说,那哨兵手里拄的好象是卡宾枪,这殷保长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呢?章松林向楼下的殷保长提出了这两个问题。

    殷保长一惊,好象一个大惊叹号没有呼出来,卡在了嘴里,闭不上嘴巴。眼窝里骤然注进了强大的压力的气体,眼珠子险些鼓出来。这位保长有个毛病,一着急就用手蹭裤腰。现在,他又蹭了几下裤腰,然后双手比划成钢盔形,在头上“戴”了“戴”,说道:“这个!”

    楼上的大军一致点头。

    殷保长端着油灯进到住室,从一个木箱子里取出一顶半新的青呢子礼帽。“这个,防蚊虫!”他边说边扣到脑袋上。

    章松林怔怔地望着,象?不象?也象,也不象。五个人看着他眉毛往上一跳一跳地紧张判断的形态。

    小董象与洋人说话似的,又问殷保长:“这个,卡、卡宾枪的,什么的有?”

    殷保长从墙角处取来一把片镐,右手攥着镐把的上端,来了个立正姿势,收腹,挺胸,双目平视,活象个大官儿门口的卫兵。六个大军都笑了。这殷保长完全象马戏团的丑角演员,不仅眼睛、耳朵都能上下、左右地跳动,那腮上的两嘟噜肉也滑稽可笑。他卖力地表演了一番。

    阁楼上许铁民等五人笑了个够,当然,这惬意的笑也是对章松林的奚落。章松林虽然眉、眼、鼻、口联合起来在脸上厦着问号,也没有证据说明殷保长不是那个哨兵。人们又躺在了自己的铺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拿章松林开心。

    殷保长见六名大军离开了楼梯口,才将片镐归到墙角处,然后走到门口。他双手扶着两扇门,脑袋探出房门,左瞅一眼,右暼一眼,然后缩回脑袋,将两扇门合上,没有闩门。他转过身,背倚着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用手拂去额头上的汗珠。老板娘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她本应为丈夫顺利地哄骗了大军而欢喜;可是,却张开了碗口大的嘴,刚要哭出声来,被丈夫伸出大手捂住了,另一只手将她推进内室。

    殷保长真够难心了。

    国民党的一个散了花的团,二百来名官兵,逃离开大路,钻进了山沟。六名大军在行军途中听到的两声枪响,就是这个团的哨兵向团部报的信儿。

    殷保长被传令兵带到设在祠堂里的向部。

    丘团长说道:“共军不足一个班,就要进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井水不犯河水嘛!”殷保长最担心的事儿发生了,他蹭了几下裤腰,“贵团养足了锐气,也该……”他没敢说出“开拔”二字,笑嘻嘻地凑上前一步,恭维地说,“敝村水浅,怎能养得了大鱼!”

    “狗日的!卖主求荣的东西,老子毙了你个小舅子!”主轴汉子一营副瞪着眼珠子吼着,“老子偏不走。”

    “我只是小小的土地,哪里算得什么神哎,自然要听从玉皇大帝的旨意!”殷保长弓曲着双腿,左右蹦跳着,学着戏台上矬土地佬的可笑模样,一个劲儿地讨一营副的欢欣。

    乓团长哪里有心启观看殷保长的表演,他用右食指曲成千弯,在案桌上弹了几下:“这样吧!让你的儿子马上到我这里来,要是你走露了我们的风声,我就先割下你儿子的头。”

    他的儿子就这样被捉了去,当了人质。丘团长还是不放心,又在保长门口设了岗哨,把六名大军和保长夫妻“保护”起来。

    股保长看过几十出大戏,知晓不少戏文,分得出生且净末丑,晓得戏中人的结局,或是大团圆,或是逼上粱山,可眼前的这出戏,怎样收场呢?国民党的军队驻在村里,怎么能让老百姓将粮食送给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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