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南宁-和杜甫一起吃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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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总爱说穿越吗?如果穿越去了唐诗三百里,遇见李白,他应该是邀你一起对月举杯:不是对饮成三人,就是低头思故乡。

    如果遇到杜甫呢?我觉得在他不困顿的情况下,多半会邀请你一起吃鱼生。

    “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嘴春葱”。

    这就是他老人家吃着比雪花还细白的鱼生,还拌着小葱花的诗意生活。

    几千年后,有位师从沈丛文、写出《人间有味》的生活家汪曾祺,老先生看到后,那个着急啊,自诩“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儿的不吃板凳”的他,居然没吃过这样的美味,而只能在文章里揣测:这“碎雪”是切片还是切丝呢?老夫子还去翻了故纸堆———“段成式《酉阳杂俎·物革》里云:‘谷薄丝缕,轻可吹起’,看起来是片和丝都有的。”

    而我看到这里,也是替他着急,我们这里有鱼!鱼生更是有一款听闻能上送国宴的——横县鱼生。

    简直是鱼生中的战斗机。将腥味与血一道放干净,雪白的鱼切成薄片,据说要隔着鱼片,透过光,还能看见书上的字,这样的鱼片蘸上调料,且慢,这调料又要是“厚”的——葱姜蒜末头菜鱼生菜、辣椒油盐酱醋,再加上横县独特的木瓜丁,以及柠檬、柠檬叶、洋葱、辣丁根、芋头丝等二十多种,再配上横县本地花生油、生抽酱油、胡椒粉总共三十多种生鲜猛料,共同调制出了这道旗舰款鱼生。

    什么入口即化、味蕾爆炸,爱怎么形容据说都不为过,为什么据说,因为它是生的,我也没敢吃过。

    当然,生食是老祖宗的传统。《论语》里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以及成语里的“脍炙人口”,“脍”就是生食的意思,繁体字的脍其实是鱼字旁“鲙”,即鱼生。曾经鲈鱼片加香柔花拌酱油很著名,隋炀帝吃过大赞,此菜就叫“金齑玉脍”。

    在田园牧歌的时代,傍水而居的人们,受自然条件所限,打捞上来的鱼,直接处理吃掉;但是到了后来,吃生食又成了一种美食方式,因为越来越多选择的人们,最终发现吃什么都最好——存其本味。

    其实汪曾祺也是吃过鱼生的。在“杭州楼外楼解放前有名菜醋鱼带靶。所谓带靶,即将活草鱼的脊背上的肉剔下,切成极薄的片,浇好酱油,生吃。”他认为这已经很接近杜甫吃的切脍了。但是“这道菜听说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知是因为有碍卫生,还是厨师无此手艺了。”

    只怕卫生的问题占了绝大部分原因,广西是肝吸虫病的高发地区,在各种报道里,这就和鱼生有关。

    然而日本人吃厚厚片的三文鱼刺身,欧洲人吃牡蛎,只有更生没有最生,为什么他们又可以如此生猛?

    一种说法是,他们吃的是海里的东西,污染没那么严重;另一种说法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吃下去以后没问题?就因为牛排不熟,不就染上疯牛病了吗?就好比外国人不坐月子,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等老了,病可多了。不管这是不是阿Q的想法,且存此一说。

    不过,无论如何鱼生如果能解决卫生问题,总会是一件喜大普奔之事。

    一次我和初到南宁的北方同事出差横县,当地人端上的头一道菜当然就是鱼生,不吃没礼貌而且馋虫勾得嘴痒痒,她稍微点了一些酱料就把鱼生吃了下去,有点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咽下还没吃出味儿来。这时旁边的鱼生老饕开腔了:你不点花生油吗?花生油才是杀菌的。

    我这同事差点想拿起旁边的油壶,直接来口油下去……

    不知道花生油的事,是不是爱吃鱼生的人自我安慰。不过汪曾祺书里也写:

    我以为切脍之风,可以恢复。如果觉得这不卫生,可以依照纽约南海岸的办法:用“远红外”或什么东西处理一下,这样既不失本味,又无致病之虞。

    这样感情好,我们就可以敞开肚皮,吃杜甫同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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