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傀儡案2:墨武非攻-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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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之后,旱灾更甚,河东、陇右两道已传灾民造反之事,北境薛延驼汗国以遣骑兵压境唐国边境,日夜呼号,弯弓打猎,此消息传到长安,一片惶恐,圣人李世民下令集训骑兵,这有史以来,唐骑兵最为强盛,平世养马,乱世骑兵,可见情势之紧张。

    抬阁山中,颜无咎亦听闻此事,此时心中反而不急了,此乱像乃为蓄势之力,如今愈乱,那贼寇愈是沉不住气了,另外又写了几首谶纬之诗,交与文除非,无外修饰颜无咎天神般的本领,意在起到敲山震虎之用,希望那贼人能得此消息。

    公输家偃城,公输介手中接过圣旨,乃是圣人要求公输家急修战具,并召公输介入京谋划守备长安之事。

    那天狼仍旧在偃城,待那传旨侍卫走后,方才现身,与那公输介道:“公输兄,时机已到,现今入长安以做内应,瘟疫一起,派兵夜袭墨家机关城,届时薛延驼兵士会自北境侵入,现如今这长安城只有墨家能守住,只要吃住这墨家,长安城必破。”

    公输介眉头紧蹙,咬肌微颤,问道:“天狼兄,敢问这经天纬地之策,是何人指点的?”

    那天狼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就在此时,一个青衣黑面的黥人趋进来报,道是先知已经到了山下。

    那天狼听此,笑容更甚,与那公输介道:“公输兄方才问何人指点,现在那人便来了。”

    公输介一惊,忙出核城迎接那所谓的先知,只见一僧人,八尺身高,相貌奇伟,缓步镇定,双目迥然有神,不知何方游僧。

    那天狼一见这游僧,立马拱手相拜,称其为“先知”,这公输介虽不知何人,也称其为“先知”。

    那先知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长安城与颜无咎对棋的高丽游僧,此僧人入了那公输家核城,谦谦有礼,但是不知为何这黥人天狼却对这僧人如此的恭敬。

    “这便是公输掌门,果然少年英才。”那僧人缓缓道。

    公输介做谦虚模样,拱手道:“高僧谬赞,介惭愧。”

    那僧人抬头四望,又问那天狼道:“大蛇之毒可制成否?”

    那天狼拱手道:“此毒已制成,今以之试人,无不立死。”

    僧人听罢点头,而后又问这公输介:“公输掌门似乎心有疑惑?”

    那公输介年纪尚轻,那日是因为公输初暴毙,心中怒火全起,加之天狼的一番教唆,才决定与这天狼合作,而这两月以来,发觉这天狼心计极深,自己完全猜不透此人的心思,似乎公输家在他们眼里,似乎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再见那天狼命人萃取毒药,要行瘟疫之事,心中更是怀疑,故显示出摇摆之色来。

    这高丽游僧智慧超然,见着公输介脸色,便知公输介未曾全信自己,于是如此问道。

    “高僧既然问了,那介便直说了。”公输介道。

    那僧人微微一笑道:“公输大人但说。”

    “介心中有疑惑,那日天狼兄来找介,道是圣人欲制裁江湖,毁我公输一门,出此考虑,介才答应与天狼兄合作的,这破长安城之事小,然而今萃取大蛇之毒,谋害百姓,未免有些过头了吧。”公输介此时见了那僧人,心中更是明了,方才被这天狼搬出公输初遇刺案,心头不稳,头脑发热,一时之间理不清这头绪,而现下却忽然清醒了不少。

    “那公输掌门想如何攻破长安呢?”那僧人问道。

    “借用《鲁班书》夜袭即可,介以为不可伤害无辜百姓,我公输一门好歹江湖盟主,怎能行此伤天害理之事。”公输介道。

    那天狼一笑道:“公输兄原是出于此种考虑,此事好办,这投毒之事皆由黥人去办,公输兄只管应付那墨家便是,公输兄放心,这投毒之事,天狼不会有半分泄漏,况且这中原人不知这吐谷浑大蛇之毒,只会认为是瘟疫,而今恰好天降旱灾,天狼想无人会怀疑到你们公输家的头上的,往后公输家仍旧是江湖名门正派。”

    “话虽如此,那介岂可视而不见,此不是掩耳盗铃?”公输介道。

    “公输掌门,老僧有一言,不知公输掌门愿听否?”那僧人见这公输介此时思绪清晰,缓缓道。

    “高僧但说。”公输介道。

    “公输掌门,你说这四境之百姓,是何人的百姓?”那僧人问道。

    那公输介一顿,而后又道:“自然是李世民的百姓。”

    那僧人又道:“不知公输掌门可听过一则西域寓言?”

    “介才疏学浅,西域之寓言,未曾听过。”公输介道。

    “此为极西之国的一则寓言。”那僧人道,“道士一农夫在隆冬行于道上,见有蛇为寒气所冻,心下悲悯,故将那蛇放入怀中,不料那蛇苏醒过来之后,将那农夫咬死,试问公输掌门,此蛇可救还是不可救?”

    公输介一听此话道:“若如高僧所言,此蛇自然是不可救。”

    僧人一笑,而后道:“先前公输掌门也说了,这百姓是李世民的百姓,既然是李世民的百姓,那便是你公输家的敌人,百姓只知自己为李世民之百姓,自然会心向他们的圣人李世民,公输掌门现下仁慈,无异于那将毒蛇放在怀中取暖的农夫,待那毒蛇醒来,想的不是你如何救他,而是想你如何害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天下何人做主,百姓便听谁的,现如今那些公输兄口中所谓的百姓,何人知晓,这偃城之中,有公输兄在担心他们的死活,而只要圣人一句话,公输掌门所担忧的黎民百姓便成那语言中的毒蛇,此中利害,公输掌门应该不会不知吧。”

    公输介一怔,这僧人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公输家势力再大,也只不过是江湖帮派,不能与那朝廷比肩。

    “现如今天降灾祸,秋冬饥荒旋踵而至,诸道百姓就算不死在瘟疫之下,也会死在饥荒之下,公输掌门何故纠结于此,误了公输一门呢?”那僧人又道。

    公输介一听,心头开释不少,而后又问:“僧人说的有道理,介还有一处疑惑,还望僧人能点破。”

    那僧人不等这公输介问起,便道:“公输掌门想问,我为何要找你们公输家,而不是找墨家。”

    那公输介一惊,没想到这僧人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全然看透,道:“此正是介之疑惑,你们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扶持一个看懂江湖的人坐这中原江山之主吗?”

    “公输兄莫急,待老僧慢慢道来。”那僧人并不着急,缓缓道,“为何不找墨家,公输兄应该知晓,天下皆知墨武非攻,这墨家战具,皆是守城之具,要攻取长安,联合墨家并无任何作用,而公输家自古便修攻城之具,所以要破长安,只能找公输掌门。”

    那公输介听到此处微微点头,心头这个疑惑算是开解了,只听那僧人又道:“为何要攻破长安,想必天狼已经与公输掌门说过了,这李世民治国,太过迂腐,治内饥荒不断,并非天下明主,加之这李世民好大喜功,四境诸国已经苦不堪言,故破长安不是老僧一人的意思,而是天下的意思,公输兄可明白。”

    公输介沉默,只觉这僧人说的有道理,自从公输家入了朝廷之后,多受朝廷控制,从前公输家上下隐于大山之间,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自从受朝廷招安之后,事事掣肘,令人不爽,公输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公输家了,江湖也不是从前那个江湖了,早在旧年便有公输家人提出,要从这公输门中分离出去,缘是这李世民虽利用江湖势力起家,本身却非江湖中人,不懂江湖,而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亨,公输家的势力也大不如前了,想再过几年,公输后人皆会受朝廷指派,便更不知江湖为何物,不知疾苦为何物。

    “高僧说的有道理。”沉思之后,这公输介心头疑惑全解,并无忧虑了,又道,“介并无觊觎唐国江山的意图,今后不管何人做这天下之主,只希望能与我们公输家江湖权力,不要多加干涉。”

    “天下之主,自天下择之,公输掌门大可放心,若公输掌门有意为之,我高丽全境兵士愿扶公输掌门登上上九五之位。”那僧人微微一笑,双目中透着无比的自信。

    公输介眉头一按,眼前这人虽是僧人模样,但言语之间却全然不像僧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凌厉,一般僧人,饱览佛经,心怀慈悲,笑面平和,公输介心想此人大概是借用游僧之名隐藏真实身份。

    而后那天狼又道:“先知,我听闻这长安城中有一名为颜无咎的少年,乃是莫知道人的徒弟,全得莫知道人的真传,不知是真是假,此人若在,若是真的,这莫知道长应该已经将其知晓的事情告诉那少年了,如若这少年从中阻碍,唯恐大计不顺。”

    僧人听此,闭目,而后张目,沉言道:“那少年老僧见过,气性太浮,与那莫知道长相差甚远,不足为患,如今的长安传言全是那少年刻意为之,不需去管,只要他们不知我们在何处与我们的身份,并无大碍,如今那李世民已无可弃之子,攻破长安指日可待。”

    而后那游僧便留在公输家偃城,取代天狼的位置,全权谋划攻取长安之事,公输介则接旨入京。

    几日之后,抬阁山,正午烈日,那颜无咎端坐在望知观内,闭目养神,心绪烦躁,忽然睁眼,只觉周遭安静如夜,两月有余,那贼寇无有半分动静,颜无咎虽然提醒自己,要稳住心神,然而这贼人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也难免气恼。

    “难道他们已经知晓无咎的动机了?”颜无咎喃喃自语道,这段时间,颜无咎自言自语更是频繁,这裴阿寻几次回答却发现是颜无咎是在那儿自言自语,心中担忧,怕这颜无咎急出病来。

    “夫君如此智慧,何人能知晓你的用心,夫君且安心等待,不用焦急。”那裴阿寻安慰道。

    “不成,不成。”那颜无咎连忙起身道,“此计不行,是无咎小看这帮贼人了,现在你我立即下山,往大理寺,无咎要与长孙大人谋划新的点子。”

    “现在就去?”那裴阿寻问道。

    “即刻动身,晚一分都不行。”颜无咎慌忙起身,抢到那观外,呼来青牛,等了一炷香,不见那青牛前来。

    “这青牛又往何处懒散去了!”颜无咎道,这话音刚落,便见一人骑着青牛上山来,见到这颜无咎,立即跳下青牛背,三步并作两步,急跃而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文除非,只见那文除非一副掌柜扮相,满头大汗,道:“颜先生,你这青牛走的如此之慢,文某实在着急。”

    “文大人莫急,出了何事?是那贼人攻上山来了吗?”颜无咎问道。

    文除非摇摇头道:“非也,比此事更着急,长孙大人差人告诉我,这关内、河东、山南诸道忽然爆发瘟疫,百姓死伤无数,各地已有灾民揭竿而起了,就连这长安城外也起了瘟疫,长安城自今晨闭门,无人可出入了。”

    颜无咎一惊道:“大事不妙,赶紧下山!”

    这时裴阿寻已经将这颜无咎换洗的衣裳准备好了,欲与颜无咎一同下山,却被颜无咎阻止。

    “夫人但留在望知观,无咎驽钝,慢了那贼寇一步,现如今旱灾瘟疫遍起,乃是那贼人进攻长安城之时,这长安城能否守住,尚存疑惑,长安城此时乃是孤岛,不可接近了,夫人就留在望知观,待这长安危机解除,无咎便来找夫人。”颜无咎吩咐道。

    那裴阿寻哪里肯听,道:“夫君莫要抛下阿寻,那长安便是水火,阿寻也要陪着夫君一同前往,想必夫君如今已经离不开阿寻了,阿寻还有一身武艺,可以保护夫君,夫君岂能让阿寻这身武艺舍在抬阁山,再者阿寻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是唐国子民,长安有难,岂能坐视不理?”

    这裴阿寻与颜无咎呆了几月,也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这口才,加之这裴阿寻天生伶俐,又得汴僧用和的真传,这一通话说下来,让这本就着急的颜无咎竟然一时语塞了。

    “哎呀!”颜无咎犹豫了半日,只能冒出这句“哎呀”,可见已是火烧眉头了。

    “颜先生,你就别哎呀了,现如今那长安城门下已经挤满了灾民了,皆恐瘟疫及身,再不入长安城,恐怕就没机会了,先生便带着阿寻姑娘吧。”那文除非更是着急,还看这颜裴二人在此絮叨,立即道。

    那颜无咎仍旧犹豫,这种犹豫是出于对阿寻的爱护,不知不觉间,这阿寻已经是自己的亲人了,这颜无咎自己敢舍身险境,但是却不敢让这裴阿寻与自己一起,毕竟此去安危不可测。

    “阿寻姑娘,你莫与先生废话了,随我来!”说罢,那文除非不管山二十一,将那颜无咎一把扛在肩头,又呼来那青牛,一跃而上。

    “文大人,你这也是学了长孙大人的手法,如此鲁莽无礼!放无咎下来!”这颜无咎在那文除非的肩头挣扎,文除非哪里还管。

    “文大人,你这办法绝妙了。”裴阿寻以呼来青牛,一跃而上,紧随其后。

    三人至于抬阁山下换马,行了几里路,便可看见路上行色匆匆的灾民,似乎都是往长安城的方向的。

    颜无咎问道:“这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起了瘟疫?”

    “文某也不晓得,忽然便起了,这瘟疫厉害无比,顷刻便可使人暴毙,我们快些赶路,长安城下已有人接应了。”文除非道。

    颜无咎长叹一声,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忽然起了瘟疫,心中疑惑,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去解释。

    至于长安城下,只见那城下密密麻麻已经挤满了灾民,再看那城门,不知何时加固了防守,但是一眼打去,似乎不是墨家的守城之具,心想这墨家应该也未料到会忽然起了瘟疫,现今墨家的守城机关也被困在机关城,无法被运送进长安城。

    颜无咎与裴阿寻还有文除非三人好不容易才挤到那城门之下,而后只见那城头坠下三只箩筐来。

    “颜先生,阿寻姑娘,你们进箩筐,现在城门开不得,只能如此进城了。”文除非说罢,将那颜无咎扛进箩筐,而后又将那裴阿寻扛进箩筐,此时已经有灾民伸手来扒拉箩筐,想要进入长安城,那文除非正准备爬进那第三只箩筐,只见千手涌来,不知何人是一个人要扒拉箩筐的,一时只见,这三只坠下的箩筐被众人拽住,场面立即失控。

    那文除非心中恼火,伸出手来将走在前面的几人拍翻在地,而后吼道:“何人再敢上前,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这文除非一喝,众人稍稍退却,那文除非得此机会,跳进那箩筐之中,就在此时,只听那灾民中有人喊道:“这三人定是京城豪右,家中囤积粮草,便看着我们百姓饿死,如今要逃进长安城避难,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千万别让他们入了城中,要与我们共同存亡!”

    这话一出,那灾民汹涌而来,此时颜无咎与裴阿寻二人已乘箩筐升到半空,那些灾民无法触及,只得将全身愤怒撒在这文除非的身上,只见那些灾民一拥而上,将这载着文除非的箩筐死死拉住,尽管那文除非张目嗔怒,却没有任何效用,这文除非虽然武功高强,但是面对这如水的灾民亦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见这箩筐被灾民扯住,半分动弹不得,那文除非从那箩筐中站起,抬脚踢飞要来拉扯自己的几个灾民,而后纵身一跃,在空中扯出城墙上的绳子,而后使了轻身功夫,不消片刻,便攀上了那城头,此时再看那城门之下,已经有不少灾民顺着绳子往上爬了。

    那文除非当机立断,抽出那守城侍卫腰间的佩刀,将那绳索一刀砍断,那些灾民呼呼坠落。

    “文大人,我们如此做是不是有违道德?”那颜无咎转身,只见那城下的灾民,有老有少,亦有妇女怀中啼哭的婴儿,一下心有不忍,那裴阿寻自己便是灾祸中侥幸逃生的,见此情景,以心生感触。

    那文除非喘着粗气道:“颜先生,现在是紧急时刻,你是侦破那贼人动向的重要人物,长孙大人吩咐我务必将颜先生安全送去大理寺,你我蜉蝣之力,现在如何救得了这么许多灾民,先生当先运筹帷幄,解除这长安危机才是上上之策。”

    颜无咎一听文除非这话,又觉有理,现下半分耽搁不得了,心想那贼寇作乱不在此时又更待何时,那颜无咎咬了咬牙,而后转身,到了城中,取了快马直驱大理寺。

    一路之上,只见这长安城一换往日的富庶太平,只见这街道之上,解释皇家禁军,全身武装,随时准备应战,颜无咎等人乘快马,须臾之间便赶到了大理寺,此时只见那长孙句芒在那大理寺正厅之中来回踱步,那长孙句芒一见颜无咎来了,立即朝前接应,长舒一口气道:“颜先生,你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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