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贝儿早早赶到了机场。看了看表，还有半小时就该检票了，Cathy仍没有来。
陈贝儿赶紧打电话，几个电话打过去，她都没接。
不会是把签售的事忘了吧？这好像不应该，她如此看重这次活动，不可能误机啊。
片刻，Cathy回了一条短信：“我在机场吃早餐，你别打扰我，你自己先登机吧，到点我会过去。”
还真是个慢性子！语气却充满了不友善。
陈贝儿压住自己的负面情绪，努力把这件事当成工作，人不应该因为工作而影响心情。
登机后，直到机场广播读出了Cathy的名字，她才慢悠悠地进了机舱。
陈贝儿赶忙迎上去：“我真是怕你误了机。”
Cathy不以为然道：“怎么会？我天天打‘飞的’的人怎么会误机？我计划的时间刚刚好，只是面汤还没有喝完，有些浪费了。我本来想带一碗给你的，但服务生没让我带。”
陈贝儿有些无语，但还要向她表示感谢。
Cathy见前排有空座便说：“我坐前排了，前面有空座，我就不跟你挤了。”
这倒也好，陈贝儿挤出一抹笑。这种国外回来的白富美她有些不适应，不知严朋飞从哪儿给她推荐的怪人，不自觉地竟怪到他头上。
飞机上一路无话，倒让人比较轻松。
临座是一个白面书生，看样子是学生。那男生看了陈贝儿一眼，微笑道：“你的眼瞳很特别，很好看！”
陈贝儿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还一时没准备，愣了一下才冲对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男生马上又问：“你是去广州出差吗？还是家在广州？”
“出差。”陈贝儿简单答道。
“我也是出差，我是北京的，你也是吧？”男生很有兴致地攀谈起来。
陈贝儿不想多谈，只点一下头。
“太好了！那咱们加个微信吧，我叫陈南，很高兴认识你。怎么称呼你？”男生拿出手机要加微信。
这下弄得陈贝儿不加都不行，只好也拿出了手机：“我叫陈贝儿。”
“你也姓陈啊，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陈南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人长得倒不难看，还挺阳光的。
“你还在读大学吧？”陈贝儿想给他泼冷水，提醒他年龄差。
“是啊，我已经大四了！现在在一家公司实习。”陈南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可笑起来明明像个高中生。
“我研究生毕业都工作三年了。”陈贝儿直白道。
“那我得叫你姐姐啊，可你看着好像跟我差不多大。”陈南投来质疑的眼光。
“我可比你大多了！”陈贝儿有些想笑。
“那也没关系，现在连性别都不是问题了，更何况年龄。”陈南咧嘴笑笑。
陈贝儿哼笑一下，她对这种小男生不感冒，只想快快结束话题：“我有点儿困了，我先睡会儿。”
“好啊，你睡吧，快到了我喊你。”
陈贝儿哪睡得着，闭着眼都觉得有道火辣辣的眼光刺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陈南喊她的声音：“姐姐到站了，咱们到广州再联系。”
陈贝儿礼貌性地笑笑，又摇摇头：“我还有一个朋友坐前面，我先走了。”她赶紧走到Cathy身边。
Cathy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
二人出了机场就打了辆车直奔五星级酒店。
“打车你付钱吧，票留好，你们公司肯定会给你报销的。”Cathy抢先说。
陈贝儿点了点头，这个Cathy确实非常计较。
进了酒店，Cathy开始挑剔：“中国的五星级酒店现在做得很差啊，你看看这装修、这厕所，很倒胃口啊。”
陈贝儿在一旁默默收拾行李，也不想多话。
“对了，陈小姐，下午我会出去见几个朋友，晚上我再回来和你讨论明天签售的事。你中午自己找东西吃吧。公司应该也会给你报销的。”Cathy说完开始忙着化妆，边化边说，“我这人就是不会化妆，眉毛也总化不好。陈小姐，你会化吗？你帮我化一下？”
换成别人，陈贝儿早过去帮忙了，但换成Cathy，她可不敢上前给她化，万一化坏了，不知她会怎样。
“我也不太会，你看我的眉毛也化得不成样子。”
Cathy特意看了一眼陈贝儿的眉毛，说：“我觉得化得还蛮好的呀。算了，我赶时间，我先出门了，晚上见。”Cathy换了身衣服，抹了一嘴口红就出门了。
陈贝儿这才放松下来。她赶紧给严朋飞发了微信，问他Cathy是何方神圣。
严朋飞说也跟她不熟，只是请她翻译过一本书，具体为人并不清楚。
那就不能怪他了，合作关系有时就是淡如水。
这一下午待在酒店可烦死了，严朋飞提议她去市中心转转，吃点广州美食。
就这样有严朋飞微信陪伴，这一下午倒是还挺充实，她随手拍了街景和美食都给他发过去，还不忘发了一张自拍照。
谁知严朋飞回了一句：“一般。”
陈贝儿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会说一般，我哪儿一般了？”
“一般又不是说不好，只是一般啊。”
“一般就是不好，你换个词。”
“丑。”
陈贝儿气得发了一个捶打的表情：“哪儿丑了？”
“也不是丑，就是不美。”
陈贝儿更气了：“不美你还理我？”
“我没理你啊，一直都是你理我呀。”
这个严朋飞太损了。陈贝儿气得一时语塞。
“怎么不让说实话呀。”严朋飞又回了一句。
“你说说哪儿一般了？”陈贝儿跟他抬杠。
“长相一般，身材一般，气质一般。”
“你是故意气我，还是你的真心话？”陈贝儿有些不可置信，如果是开玩笑也有点儿让人下不了台。
“你特美，真美！”严朋飞语气一转。
“假话！你能不能说句发自内心的话。”
“说丑不行，说美也不行，那我不说了。”
“讨厌！你就会忽悠！”
……
总觉得说不过他，陈贝儿又气又甜蜜。只是这种隔空聊天总不如面对面真实，但他不提见面，她也不好提，就这么内心挣扎着。
顾曼劝她：“先这么聊着，聊着总比不聊好。男人肯花时间跟你聊说明还是喜欢你。再聊一段时间见面也好，这样更有感情基础。我觉得你们俩有戏，好好发展吧。”
好吧，顾曼的话她是信的。
那时的她们对爱情都是抱着期许和希望的。只是后来，当现实血淋淋地摆在面前时，她们谁都不愿相信了。
晚上，Cathy的电话打过来，声音不疾不徐：“陈小姐，晚上我们有个同学聚会，我可能会晚一点回去，你自己吃饭吧。”
陈贝儿只能内心呵呵一声，嘴上客气道：“那你聚吧，最好别太晚回来，咱们还要讨论一下明天的活动。”
“OK，没问题。”
哪想到等Cathy回来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她醉醺醺地吐着酒气：“不好意思，同学聚会有点儿喝多了，他们一直灌我酒，不让我回来。”
“你没事吧？”陈贝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过去扶她。
“我没事，我酒量很大的。咱们讨论一下明天的安排吧。”Cathy坐到床边，摇头晃脑地说，“明天我想了一下，你还是不要当主持人了，我单独请一个主持人吧。毕竟你也不专业，普通话也不标准，我难得回来一趟，还是要讲究一下。”
陈贝儿沉下脸：“单独请主持人这块公司没有预算，这个费用可能要由你来支付。”
“凭什么由我支付啊！你们公司就这么小气吗？我请的可是广州当地著名的主持人，这是给你们公司面上增光的事！”Cathy借着酒劲声音大起来。
“很抱歉，这次活动的预算报表我都已经交上去了，现在突然要改预算肯定是不行的。”
Cathy见她这么说便缓和了口气：“那这样吧，如果主持人的费用你们不出，至少要出一个化妆费吧？我不能就这样素面上台吧？明天上午我请了一个化妆师。”
“很抱歉，这个费用我们也出不了。预算上也没有这一项。”陈贝儿依旧客气地说。
“化妆费你们都不出？那才几个钱？你们也太过分了！”Cathy失态地吼起来。
“这些你之前都没有提过，现在到了广州才提肯定不合适啊。”陈贝儿忍住火。这个女人真有些无理取闹！
“我也是到了广州才想到的啊，之前怎么会想那么细。”Cathy理了理头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样吧，既然你们公司什么都不出，那明天的活动你也不用参加了。”
陈贝儿表情严肃道：“这个活动既然我来了，肯定要参加，而且我还要拍图片给公司发过去。公司的活动我必须全程参与。”
Cathy面色潮红，不屑地看着她：“那好吧，随你的便。但是这个酒店是我订的，我现在要求你出去！别睡在我的房间！”
陈贝儿立刻惊呆了，这个女人简直是病态啊！她冷静一下道：“酒店的钱公司也承担了一部分，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让我上哪儿订酒店去？今天只能先这样，明天一早我会搬出去。”
“脸皮够厚。”Cathy小声骂了一句。
陈贝儿再不说话，重新躺回床上。可是心里那个气，根本无法睡觉。
Cathy躺到另一张床上，把台灯的亮度拧到最大。拿出手机，开始发微信。
陈贝儿忍无可忍道：“明天还要搞活动，你今晚是不想睡了吗？”
“我向来是喜欢开灯睡觉的，我怕黑，不好意思，这事我也忘了提前告诉你了。”Cathy露出满嘴的黄牙，冲她狰狞地一笑。
那笑容把陈贝儿吓了一跳，真是活见鬼了！
她二话不说爬起来，把东西往行李箱一塞，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何必在这里受这个气。
“FUCK，还在飞机上勾搭小男生，不要脸——”Cathy把这句话砸到她背后。
陈贝儿深深吐出一口气，更加快了脚步。头一次遇到这样没素质的女人，更可笑的是对方还是位作家，真是玷污了作家的头衔。
按公司规定她是不能住五星级酒店的，她忙打了一辆车，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快捷酒店。但是到后才知道都已经客满了，最快也得明天才有空床。
陈贝儿无奈，只好在大堂沙发上半躺着。这次的广州之行真的是场噩梦。
她想给严朋飞吐苦水，想想这么晚了，也别打扰他了。可又气得完全无睡意，只好生生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下午两点，陈贝儿赶到了广州书城。
广播里已放起了Cathy签售的消息。还有五分钟活动就要开始。陈贝儿看到主席台的位置Cathy穿了一条红旗袍，旁边那个穿粉色纱裙的主持人已拿着话筒开始读Cathy的简介。
可看台下的四五排临时摆放的椅子却空无一人。
陈贝儿赶紧走到服务台，让他们能否给找些观众，不然这个签售会也太尴尬了。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面露难色道：“现在只有小鲜肉或者明星搞签售才有粉丝来，一般不出名的作者谁会来啊。我估计像她这种情况一本也签不出去的。你们是主办方吗？”
陈贝儿尴尬地点点头：“是啊，她就是广州的作家，在当地应该有些知名度吧？而且她还出过外语书，在法国也挺有名气的。”
“那有什么用，在广州反正是没人认识她。而且像她名气不够应该请个有名的主持人捧捧场，怎么还找了个婚庆公司的主持人，完全不专业嘛。”
陈贝儿想想幸好自己没有上台，不然也是跟着一起出丑了。
“这个主持人说是在当地挺有名气的，也是作者花钱请的。”陈贝儿解释道。
“你们认识她吗？”工作人员互相看了一眼，又都摇摇头，“看她的打扮就是婚庆公司的。”
“签售就要开始了，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工作人员能否冒充一下读者？不然场面太尴尬了，对你们书城影响也不好吧？”陈贝儿哀求道。
五六个工作人员见状也只好点点头：“好吧，我们冒充一下吧，确实场面也不好看。”说完他们换上了便服，走进了签售区。陈贝儿也跟着坐在了前排充当读者。
这时她才看清了Cathy，她把头发盘得高高的，快耸入云端了。夸张的耳环配上红唇，再和她身上的红旗袍交相呼应，那样子惨不忍睹。这是哪儿请来的化妆师，也太不厚道了。
Cathy也一眼看到了陈贝儿，目光中仍是不屑，但自知场面冷清，也顾不上跟她翻白眼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演讲，从小时候一直讲到她出国生了四个孩子，再到如何用法语写作，如何写成了这本书……不得不说，在没有任何人呼应的情况下，她还得自顾自地说得这么流畅生动，口才确实了得。
足足讲了四十分钟，读者席上仍只有那五六个工作人员。
陈贝儿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尽量选人多的场面。
主持人终于接过Cathy手中的话筒，朗声说：“现在我们开始签售，请大家不要错过机会，Cathy女士特意从法国飞过来，机会难得，请大家踊跃购书。”
广播也再次响起旅法作家Cathy签售的消息，可依旧没有人来。
五六个工作人员签完，陈贝儿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假装读者购书。
Cathy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签上名后就站了起来。
主持人适时地说：“由于Cathy女士今天还要赶飞机回法国，所以今天的签售活动到此结束！请大家鼓掌感谢Cathy女士莅临广州书城！”
总算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掌声。
陈贝儿也跟着拍了几下，看着Cathy转身，她也离开了现场。
两人最后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陈贝儿看到了Cathy脸上的一丝落寞。也许Cathy自己也没想到整场签售活动才签出了六本书。这个打击对她来说是致命的。以前她在国内办签售的时候场面是相当火爆的，那时她还没生孩子，脸蛋也美得发光，现在虽然生了四个孩子，但她自觉风韵犹存，场面也不该这么冷清吧。又是请主持人，又是请化妆师，又是订五星级酒店，她这是忙什么呢？！想想都替自己委屈。还平白跟陈贝儿闹了一场，想想也有些后悔。
陈贝儿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竟也替她难过了，那一瞬，似乎也原谅了这个疯女人的无理取闹。
只是这样的人她再也不想打交道了。
跟书城的工作人员道谢后，她走出了书城。正好碰到了那个一身粉纱裙的主持人。那女人边走边和身边的朋友说：“真是尴尬死了，以后这种活动你不要替我接了，挣这点钱还不够丢人现眼的。以后没名的一律不接，听明白了吗？”
那人赶紧点点头：“我哪知道她没名，她自己吹得挺有名的，还给我看了以前她签售的照片，场面挺火的。”
“你都不看看她多大了，她拿十年前的照片你也信啊！”女主持人抢白道。
“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
看着两人从身边走过，陈贝儿有些哭笑不得。
暖暖的阳光从肩头洒下来，白云好似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抓到。
“嗨，你好！我们又碰面了！”一个温柔的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在这样晴朗的阳光下，那声音格外好听。
陈贝儿一转头，竟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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