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回北京的那一天,突然下起了小雨,鬼使神差的,没有任何预兆的,她竟能在高速路上发生车祸。
就在车祸发生后的一刻,她把电话打给了严朋飞,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此时,惊魂未定的她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严朋飞。
“我在开会呢,晚上打给你。”严朋飞简单地回道,语气稍显客气。
陈贝儿知道他一定不会打的,便笑笑挂断了电话。她只想听听他的声音,想一个人哪怕只听听他的声音也是一种安慰。
可那声音一来,她的眼泪也来了。也许那一趟杭州之行不该去,也许不去还能像以前那样聊着,也许他们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如此尴尬。
她握着手机还在说:“……我出车祸了,车撞烂了,还好人没事……”可是严朋飞早挂了电话,那凄惨的声音飘荡在半空中,没人听得见。
出租司机见陈贝儿吓得半死的样子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车突然不听使唤了,可能雨天路滑。”
刚才陈贝儿坐在后座,只顾看微信,突然那车没有任何征兆地就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直接撞到路墩子上,车头已经撞到了高速路的另一方。
“不好意思,你换辆车去机场吧。哎,我也是倒霉……”司机懊恼地看着自己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也是一阵心疼。
“我让你别走高速,我说过不赶时间,你为什么非要走,你就为了挣个高速费吗?现在倒好,车撞烂了,高速路上我上哪儿打车去?!”陈贝儿把火都撒到司机身上。
“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收你高速费了。”
见司机那可怜样子,陈贝儿也不忍再说了,只好把行李箱拖出来,招手打车,却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来。雨越下越大,她不断挥着手,全是徒劳。
二十分钟后,终于有辆私家车停了下来,问明情况后,那男人让陈贝儿上了车,并说要送她去机场。
陈贝儿一通感谢,并加了他微信,转了他一百元车费。
男人并没有收,说出门在外谁都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个举手之劳不算什么。
看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尤其是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陌生人的帮助,好比雪中送炭。相比之下,严朋飞的客气和冷漠更让人心寒。
这次出差本是孙娜的活儿,公司总部召开办公室工作传达会,但她说家里有事,王一铭便派陈贝儿出来。
陈贝儿以为这次出差能在总部碰到郑总,满怀希望地去了。谁知不仅没碰到郑总,还出了车祸,差点要了人命。
回来后,苏苏听到她诉苦后,不怀好意道:“这次车祸不会是场阴谋吧?不会是王总派人干的吧?”
陈贝儿吓了一跳:“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吧?不至于要把我灭口吧?最近这段我们没有任何交集。”
“跟你开玩笑的,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杀到深圳去吧,吓唬你的。”苏苏坏笑。
“你开这种玩笑,想死呀!”陈贝儿想去捏她的鼻子。苏苏吓得赶紧一退:“喂,这一针玻尿酸不少钱呢,别毁我容行吗?”
“你这鼻子是整的?”陈贝儿惊道。
“我这不是想再让它高点儿吗?是不是比原来好看了?不过只管半年,半年后还得再去打。”苏苏拿出了小镜子,对着鼻子左照右照。
“你可真能折腾。”两人今天吃饭并没有叫袁刚,陈贝儿打趣道,“怎么不见你提袁刚了,什么情况?”
“以后吃饭还是不叫他了,得保持距离。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黎玉被提成总经理助理了。昨天公布的,也就是你出车祸的时候,她被提起来的。”
陈贝儿又是一惊,这个黎玉还真是火箭式提拔啊。
“我真是搞不明白,王一铭看上她什么?”
苏苏也跟着重复:“我也不知道。说明人家王总不注重外在,只注重内在,说明人家内功好。”
“别恶心我了。”陈贝儿想想黎玉和王一铭在一起的画面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最近你没发现黎玉、王一铭、袁刚这三个人走到哪儿都在一起,俨然是个铁三角了。”
苏苏点点头:“我也发现了,我对袁刚挺失望的,我以为他不是那种人。”
“你看人不行,我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特会拍马屁的人。”
苏苏面色一沉:“也许他指望王总给他解决北京户口吧。”
“开什么玩笑,王一铭自己都没有北京户口,还给他解决?想什么呢!公司只解决应届毕业生,像这种跳槽过来的机会不大。”陈贝儿发笑道。
“王一铭的户口应该集团给解决了吧?”苏苏疑惑道。
“看看吧,也许满三年可能给解决。这也不是我操心的事了。”陈贝儿严肃道,“所以你跟袁刚一定得保持距离,别什么都说。尤其是咱俩之间的话千万不能说。”她不得不一遍遍叮嘱。苏苏有时候大大咧咧惯了,北京女孩都有这毛病,没有任何防人之心,想法也简单,有什么就说什么,反而容易被别人利用。她跟苏苏反复说了多次,弄得她也烦了。
苏苏噘嘴道:“你简直是唐僧啊!他现在给我发微信我都不怎么回了。我特看不上拍马屁的人,有本事凭能力上去,靠拍马屁上去的人我特看不上。现在的职场特恶心,男人靠拍,女人靠睡,多肮脏啊!”
“我就喜欢你这点,出淤泥而不染,咱俩是一类人。”陈贝儿笑着与她对视。经过了一些事,她和苏苏的感情反而越来越好了。
苏苏叹口气:“哎,现在像咱们俩这样的人不多了,所以为什么嫁不出去,就是因为太正了。人家都是既对世俗投以白眼,又与其同流合污,咱们做不到。”
“这才是最聪明的处世之术,可这东西我学不来。如果我能同流合污,也不可能混得像现在这么惨了……唉,要是郑总不走就好了……”陈贝儿真怀念郑总在的时候,那时候公司风气多好,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遗憾的是这次去深圳开会也没见到他,又不好意思私下联系。
“不如你让郑总给你调到集团去吧,你找找他应该管用。”苏苏提醒道。
“不是没想过,但做不出来,脸皮薄,不好意思求人。其实也有点儿舍不得离开北京。不知为什么,对深圳印象不好。”也可能是那场车祸闹的,她至今心有余悸。
“那倒是,深圳肯定没法和北京比吧。算了,你还是在北京待着吧,至少咱们俩还可以并肩作战。”苏苏表情一松道,“对了,你这次去深圳碰到秦岭没有?”
秦岭以前在公司是总经理助理,精明能干,为人也正派,郑总调动时把他也同时带到了集团。以前他们也经常一起吃饭,但调到深圳之后联系就少了,最多也是微信上点个赞,很少私聊了。毕竟高升了,总有些距离感了。
陈贝儿脑中浮现出秦岭的样子,略显失望地说:“这次开会我以为至少也能碰到熟人,没想到一个也没碰到。”
苏苏皱着眉头道:“如果他能回来也行啊,感觉现在公司都没正派人了。”
“不太可能,他刚提拔怎么可能再回来。”
“可是他家在北京,不能总在深圳待着吧?”苏苏还抱着一线希望。
“男人仕途要紧,这点你还不明白。”
两人边说边往公司走,正碰上HR李莉通知下午开全体大会。
两人一愣,上次开大会刚公布黎玉当总经理助理,难道这次又要提拔谁?
陈贝儿回到办公室,正碰上袁刚跟她打招呼,那笑意中带点得意的样子突然让她一阵恍惚,那神态竟然像极了王一铭,果真是物以类聚。
两点准时开会,王一铭神采奕奕地坐在主席台的位置,李总和黎玉端坐两旁,李总的边上是韩菲菲,黎玉的边上竟然是袁刚。
陈贝儿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难道下一个火箭式提拔的人物就是袁刚?这不太可能吧?
苏苏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和陈贝儿碰了一下眼神,两人都心下一凛。
果然王一铭在说了一堆无关痛痒的话之后,宣布由袁刚担任销售部总监的位置。原销售部总监赵恒竟然已经辞职了!
在场所有人都哗然了。大家顿时像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陈贝儿赶紧悄悄问苏苏:“赵恒什么时候辞职的,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特别突然,这里面有问题吧?”苏苏小声回道。
“肯定有问题,显然赵恒是被挤走的。”
“这个袁刚太厉害了,居然能把赵恒挤走,赵恒都干了十年了。”
“太吓人了!铁三角真的成定局了。”
两人悄悄嘀咕,台上的袁刚已开始发言,那样子不可一世。
“完了,彻底完了,又一个活生生的王一铭,他们说话的神态都一个样!”陈贝儿看着袁刚那嘴边的胎记,活脱脱就是以前王一铭的翻版。她怔怔地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她已听不清袁刚说了些什么,脑中捋出一条思路:袁刚应该是借以前在饭店当保安的关系说认识王一铭,以此套磁。他能跟苏苏说看到王一铭和我在一起吃过饭,自然也会和王一铭本人说。然后再提黎玉的事,两方威胁之下提出想进公司。王一铭想息事宁人,所以同意袁刚进公司。按理说他是不太情愿的,但为什么袁刚进来几天却又将他提拔起来,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这个王一铭是怎么想的?
陈贝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发现和袁刚是一类人,所以赶紧重用?还是另有目的?
这又牵出另一条线,或许王一铭和赵恒闹翻了,无奈之下只好提了袁刚?那么赵恒为什么辞职?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赵恒是公司的老员工,不可能说走就走。那个人虽不老实,但也谈不上奸猾,毕竟销售总监这个位置坐了多年,没点手段也不会坐那么久。问题是因为什么和王一铭闹翻了?
周末她和顾曼见面的时候,把这个难题交给顾曼。
顾曼分析多半是分赃不均。两个合作者分道扬镳利益一定是第一位的。
陈贝儿也有些同意,但具体什么利益她是不会知道的。
顾曼说:“你放心,你刚才说的袁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多半王一铭把他当成了棋子,只是暂时利用一下,我不相信他会因为欣赏一个人而提拔他。”
这话真是说到了陈贝儿的心坎儿里,王一铭心眼小,他绝不会轻易欣赏一个人,当然女人除外。
“这接下来又该热闹了,一个新人想要管好销售部也是难度不小。”陈贝儿有些幸灾乐祸。
“那肯定的,之前那个销售总监都干了十年了,大家也都服他,但这个袁刚之前听你说是一名保安,这一朝权在手的,非常可怕。估计也不会有人服他管。”顾曼是做人事的,她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一名保安突然当上了销售总监,确实比较可怕。有些人一步登天很难有好心态的,但愿他能把握住。不然我坐他旁边肯定要受牵连了。”陈贝儿有些害怕道。
“别和他起冲突,你不是说他还在追苏苏吗,至少不会对你们俩怎样吧?”
“那可不一定,因为苏苏一直没答应他。现在他摇身变成了总监,不知道对苏苏的态度会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陈贝儿担心道。
“静观其变吧。”顾曼停顿一下,才说,“我公公、婆婆来了,烦不胜烦,快要我半条命了。”
这世上似乎很少有婆媳和睦的。在陈贝儿眼中,顾曼已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也很好相处,但遇到婆婆她就败下阵来。
比如婆婆在时,她老公就不能做饭,否则就是顾曼欺负她儿子;家务就必须得是顾曼做,不然就是使唤她儿子。所以这些天,她老公每天下了班就坐在沙发上陪公公、婆婆聊天,自己则像老妈子似的做饭、买菜、打扫卫生,她都快累疯了。
陈贝儿同情地看着她:“实在不行出去吃吧,别这么累了,或者叫外卖。”
“他妈事多,不愿意在外面吃,说饭店的菜不干净。叫外卖更不吃了,说快餐没营养,真是难伺候!”顾曼抚着脑袋,无所适从。
“他们待多久?”陈贝儿问到了重点。
“说要到年底。我肯定要疯了,我昨天跟魏然摊牌,他们要这么一直住下去,我肯定要搬回我妈家住,太累了。”
“你老公能同意?”
顾曼摇了摇头,痛苦道:“我再不搬,真怕会坚持不下去啊。我怕我会离婚啊,现在的生活没有一点儿幸福感可言。”
“先回去住几天吧,也别太长,时不时回来一下。哎,结婚也头痛,不结也头痛,怎么是好啊!”陈贝儿也抓狂道。
“他爸妈来了以后,魏然什么毛病也没了,药也不吃了,精神特好,一点儿也不像有抑郁症。你说我老公这病不会是装出来的吧?”顾曼费力地说。
“不会吧?魏然是那种人吗?这病有什么好装的?你不是看着他吃药吗?”在陈贝儿的印象中,魏然斯斯文文的,没那么多心机。
“唉,反正我看他爸妈来了以后,他倒没事了,我抑郁了。”顾曼无力地用手托着头。
陈贝儿忍着笑:“别胡思乱想了,你肯定不会抑郁的,有我在呢。”
“有时候真的觉得坚持不下去啊……”
常有人感慨有钱没命花,或者命长没钱花,都是痛苦,就好比结婚过够了想离,不结又发疯想随便找个人嫁了,也都是痛苦。人过三十,突然觉得好多感慨都能让人痛苦,还不如什么都不想,得过且过。
陈贝儿把梅若琳提到的那十条对抗抑郁症的方法给顾曼发了过去。
“我觉得如果魏然能按这十条去做,可能真的就会好了。”
顾曼仔细看了看,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是这个病,可是医生确诊了,又不得不令人相信。”
“你别多想了,有病就治,没什么大不了的。”
“严朋飞那边怎么样?没有任何联系?”顾曼微微抬头。
陈贝儿不敢接这眼神,只是摇摇头。
“这混蛋还真是玩完就闪人啊……”
两张郁悒的脸在灯光下发出奇怪的光。陈贝儿不忍再陷在这种沉郁的氛围中,她换了张面孔道:“走吧,我请你看电影,什么都不要想,专心看电影。”她把顾曼拉起来,两人并肩朝电影院走去。
无论生活多痛苦,还有人倾诉,还愿意倾诉,都还是件庆幸的事情。
最怕的是连倾诉都找不到对象,连倾诉的欲望都没有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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