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世界大战-第二章 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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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谴责

    兰利,维吉尼亚州,美国

    中央情报局局长的办公室看上去就像一个企业主管、医生或平凡的小镇高中校长。书架上陈列着常见的参考书籍,墙上挂着学位证书跟照片,书桌上还有辛辛那提红人队投手强尼。班奇的签名球。鲍伯?亚裘--他是我老板。从我的表情看来,他知道我在期待一些新鲜事,我怀疑他是故意选在这里进行采访。

    说起中情局,你可能会想到两个大家一直讨论了很久的迷思。第一:我们的任务是搜寻全球,找出所有对美国潜在的威胁。第二︰我们有能力执行前述任务。这种迷思是本组织的副产品,本组织地性就是:自己的存在及运作,一律隐密进行。

    隐密是真空状态,填满真空状态的最佳事物是偏执的臆测。「嘿!你听说谁杀了某某某吗?我听说是中情局干的。太瞎了,香蕉共和国这回赚翻了,(1)一定是有中情局暗地支使。喂喂喂,小心别看那个网站,你知道是谁在记录每个人上过的站吗?就是中情局。」这就是大部分人在殭尸大战之前对我们的印象,也是我们乐于鼓励的形象,最好可以让坏人对我们充满害怕、疑虑,这样在坏人出去干坏事之前,就会多考虑考虑。这种「无所不知的八脚章鱼」形象,正是我们的优势。问题在于我们自己人也信这一套,所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无预警的发生任何状况,你认为大家会指向谁?「嘿,那个神经病国家打哪弄来的核子武器?中情局死到哪儿去啦?那份子也杀太多人了吧?中情局干什么去啦?为什么直到有人破窗而人,我们才知道死人复活了?他妈的,该死的中情局跑哪儿去了!?」

    (1)BananaRepublic,指中美洲那些独裁专制的小国。

    实情是,无论是中情局、正式或非官方的美国情报组织,都从未达到全视、全知、天眼通的境界。简单来说,我们从来没那么多经费,甚至连冷战时期经费多到可以开空白支票的时候,也不可能在全球的每一个密室、洞、巷弄、妓院、高球场的沙坑、办公室、家里、车里或稻田里布满耳目眼线。别误会,我不是说局里面无能,过去几年问,粉丝跟批评舌怀疑我们干了几件事,这些事情也真的是我们干的。但你要是把珍珠港开始到尸变疫情大恐慌前一天所有怪异的阴谋论加在一起的事都算在我们头上的话,(2)那我们这个组织早就比美国还强大,甚至比全人类囤结的力量还猛。

    (2)中情局的前身叫做OSS(策略服务办公室),成立于一九四二年六月,也就是日本偷袭珍珠港半年之后。

    我们没有什么古老、神祕及外星科技的无形超强力量,我们有的是非常实际的号量跟极端受限的财力,干嘛浪费钱去追寻潜伏的威胁呢?至于第二个迷思,则是情报组织真正的工作内容。我们不能乱枪打鸟,派人守在没啥可能但又「希望有可能」出现新危险的地方。我们必须确认事实,专心处理已经明朗化的迫切危机?如果你的苏联邻居正朝你家放火,总下能还在担心南边的阿拉伯人吧;如果阿拉伯人突然跑进你家后院,也不能分神挂念中华人民共和国啊;如果有天中国共产党出现在你家前门,一手拿着喝令搬家通知,另一手拿着瓶装汽油弹时,你最下可能做的,就是转头瞧瞧他背后有没有殭尸。

    难道尸变疫情不足由中国传出的吗?

    是的,某个当代间谍活动史上最大的单一欺敌活动也是。

    对不起我没听懂?

    那是个幌子,假消息。中华人民共和国早知自己是我们的头号监视目标,也知道扫荡全国「卫生与安全问题」的事实已是纸包不住火,他们深深体会到,要掩饰眼前的勾当,最好的方法就是千万别惹人注意。对于扫荡这件事他们并不隐瞒,他们隐瞒的是他们所欲扫荡的对象是什么。

    镇压异议人士?

    更大规模,横跨整个台湾海峡的事件:台湾国家独立党获胜、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长遇刺、军备竞赛、战争威胁、示威游行和后续镇压都是由国家安全部策划预谋的,一切只为了转移世人的注意力,好掩护中国境内真正日益严重的殭尸危险,这招还真管用!关于中国的每一项情报,异议份子骤然消失、大规模执行死刑、宵禁、后备军人的召集,这些全都很容易解释为标准的中共手段,事实上,效果非常好,我们确信第三次世界大战将在台湾海峡爆发,于是立刻着手,从那些正要展开尸变疫情大爆发的国家调来情资。

    中国人真厉害。

    而我们真是逊毙了。我们局里没有表现出最佳状态,我们还没从整肃中站稳阵脚……

    你指的是局里的组织重整?

    不,我指的是整肃,因为我们局里的整肃比史达林还厉害。史达林杀掉或监禁最棒的军事指挥官,对当时苏俄造成的国家安全伤害,还远远及不上我们行政部门用「组织重整」这招来整我们那么严重。局里这场内斗结束后,大家溃不成军,你猜谁该负责任?我们原本是奉命替政治服务,结果我们的「服务」变成了政治灾难,那些原本对我们下令的人竟然都龟缩到群众后面,跟着群众一起指责我们。「谁要我们这么早参战?谁害我们陷入泥淖?是中情局!」我们如果要为自己辩护,就会伤害国家安全,只好坐在那里默默承受。结果呢?人才流失。要是你可以逃进私人公司享受更好的薪水、工时或是老板的尊重跟赏识,干嘛待在这里当政治迫害的牺牲者!我们失去了好些同事,经验也没传承下来,进取心和宝贵的分析推理能力都没了,只剩一些没路用的人渣和阿谀奉承、目光短浅的宦官。

    不过,局里面应该不是每个人都这样。

    当然不是。我们当中有些人留下来的原因,是真心相信自己不是为了薪水或更好的工作条件,也不是为了长官那边偶尔的关爱眼神。我们在此是为了服务国家,盼望能守护同胞的安全。可是就算空有理想,有时你终究会了解到,所有的心血汗水眼泪,其实一点儿用处也没。

    所以你已经掌握现况囉?

    不……我……我没那本事。我们无法证实……

    但是你知道当中有问题。

    我只是……有些疑虑。

    你能不能说得明确些?

    很遗憾,不能。但我真的有几次向同事们提到这个话题。

    结果呢?

    千篇一律的答案︰「保密是你的责任。」

    是吗?

    (点头)有次的简短会谈中我曾经……向高层的某位长官……说过,表达一些忧心,他很感谢我,还说会立刻展开调查。隔天我就接到调职令:转调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立即生效。

    你听过「渥布隆-奈特」报告吗?

    现在当然听过啦,但那时候……当初报告还是保罗?耐特亲自送来的,上头标示给局长的「极机密」字眼……结果,殭尸大恐慌过了三年,才在圣安东尼联邦干员办公室的抽屉底层被发现。那份报告后来变成学术理论,因为我调走不久,以色列就公开宣示它的「全国性隔离」。一眨眼就错失了提出警告的时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只看你要不要信。

    维拉贾威,芬兰

    时序是春天「打猎季」。天气逐渐暖和,前一年冷冻在冰层里的殭尸也开始解冻复甦。联合国的北方部队早已抵达,开始进行「年度扫荡清野」行动,每年殭尸的数目都在减少,照目前的趋势,不到十年间这个区域可望完全「干净」。

    欧洲区的联军最高指挥官崔维司?丹布罗夏就在这里亲自督导这次行动,这位将军的声音当中带着柔情,是种悲腔。在整个专访的过程中,他努力维持与我的视线接触。

    我不否认这次做错了,也不讳言我们原本可以准备得更好,我率先承认,我们让美国人民失望了,我只希望大家能明白箇中原因。

    「万一以色列是对的呢?」以色列在联合国宣布自我封锁的当天早上,参谋首长联席会议主席所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主席强调:「我不是说他们对,我只是说,万一呢?」他想知道真相,不要虚伪的假象。他就是那样的人。他让整场对话带着「假设性」的味道,鼓励大家发挥脑筋急转弯的想像。毕竟,如果世界上其他地区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么骇人听闻的事件,那么,我们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又为什么会愿意接受呢?

    我们尽可能继续打哑谜,故做轻松谈笑着……我不确定气氛是什么时候变的,很细微的改变,甚至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只是突然问,一屋子的军事专家开诚布公谈论起来,讨论殭尸的潜在威胁。这里的每个人少说都身怀数十年的战斗经验,受过的学术训练比脑神经外科医生还多。这就好像……水坝溃泄,粉碎禁忌,真相开始奔流涌出,真正是……谈得畅快。

    所以你也暗自怀疑囉?

    从以色列宣布自我封锁之前的几个月开始的。主席也在怀疑。那间会议室里的人不是听到风声,就是开始起疑了。

    你们有人读过「渥布隆-奈特」报告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我听过它,但不知道内容。事实上在殭尸大恐慌后的两年左右我也拿到一本,它当中有关军事的作业准则大部分跟我们自己所采取的措施完全一致。

    你们自己的什么?

    我们对白宫的建议。我们描绘出一个全面性、完整的计画,不只能消除美国境内的威胁,而且还能将尸变疫情赶出全世界。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白宫喜欢第一阶段的计画,便宜又快速,如果执行得当的话,百分之百有用。第一阶段包含投入特殊军力小队疫区,他们的命令是调查、隔离以及歼灭。

    歼灭?

    依照主观判断来歼灭。

    那些是特战A部队吗?

    是的,而且非常成功。甚至他们的作战纪录被列为机密,要到一百四十年之后才解密。我敢说这次作战迄今仍是美国菁英战士史上的杰出时刻。

    后来哪儿出问题了?

    没问题,问题不在第一阶段,不过特战部队原本只是应急的措施,他们的任务本来就不该是扑灭威胁,而是多拖延一些时间,好预留空档准备第二阶段。

    但第二阶段从未完成。

    甚至从来就没有开始,由此可以看出美军还在状况外,真是可耻。

    第二阶段需要大规模的全国性工作。自从二次世界大战最艰苦的日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么庞大的任务了,对国家财政和全民支持都是极大的消耗,而那时候这两个条件都不存在。美国人民才刚经历一场漫长的血腥作战,他们心疲意竭,受够了战争,就像一九七零年代一样。时势的钟摆从斗志高昂的一端,摆向对战争的极度厌憎。

    在极权政体之下(共产主义、法西斯主义、宗教基本教义派)你能获得普遍支持,可以发动战争,延长战争,把任何人送入军队多久都行,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一丁点儿负面政治效应。若是民主制度,一切就要倒过来,舆论的支持必须被当作有限的国家资源来珍惜,要有智慧地节约使用,以产生最大的投资报酬率。美国人对战争的厌弃尤为,大家最讨厌的莫过战败的感受。我说「感受」,因为美国是一个非赢即输的社会,我们喜欢大获全胜、达阵得分、第一回合就把对手打趴在地。我们想要知道,也想传达给所有人知道,我们不但要获胜,更要绝对的、压倒性的胜利。如果不是的话……那么……看看我们在大恐慌前的表现。国际问上次发生「低强度冲突」的时候,我们并没打输!事实上,在有限资源以及极度不利的环境下,我们竟然完成了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我们获胜了,但大家却不这么想,只因我们没做到全国上下一致要求的毁灭性攻击。花太多时问,烧掉太多军费,损失太多条命,太多太多无法挽回的损失,我们不只花光了所有的舆论支持,还欠了一屁股债。

    想想第二阶段的军费额度。你知道,要让一个美国人穿上军服,需要花多少钱吗?我不是光指他实际着装而已,还有训练、装备、膳宿、运补和医护:我说的更是这个国家,美国的纳税人,终其一生所长期付出的额度。这是一项沈重的财务重担,而那时候我们的经费只够维持原本的规模。

    即使国库不是这么穷,哪怕我们真的有钱去装备所有的兵力以展开第二阶段,你认为谁会被我们骗进来当兵?这就回到美国对战争厌弃的核心问题:死尸、残臂断肢和心理伤害。除了以上这些「传统的」恐惧,我们还面对前所未有的难题--「背叛」。我国采志愿役,那就来看看志愿军怎么了。你应该记得几个这样的故事,某个士兵申请延长他的役期,或某个退役士兵,在过了十年的平民生活后,突然问被召回成为现役军人。有多少「周末战士」因此丢了工作或房子?他们又有几个能够重拾荒废的生活,或者更惨,根本回不去了?美国人是诚实的民族,我们期待一场公平交易。其他文化的人认为我们天真幼稚,但这正是我们的神圣节操。看到山姆大叔自毁诺言、废止人民的私生活、废止人民的自由……

    越战之后,我在西德当菜鸟步兵排长。为了怕士兵擅离职守,我们得建立一个奖励计画。但是就在上一场大战结束后,无论我们祭出什么奖励,津贴减免,还是伪装成电玩游戏的线上招募,(1)也填不满兵员的缺额--这一代已经受够了。这正是为什么殭尸开始吞噬全国人民的时候,我们的军队软弱到无法招架。

    (1)在殭尸大战前,有个免费供大众玩的线上射击游戏叫做「美国陆军』,是由美国政府提供,有些人认为这是为了引诱新兵招募。

    我不是指责文人治国,也不是建议我们罩人就该袖手旁观。这是我们的系统,全世界最好的系统,不过它必须受到保护、防卫,而且绝不能再被滥用。

    东方站:南极

    战前,这个哨站公认是地球上最偏远的地方。位于地球的地磁南端,上方覆盖东方湖四公里厚的冰壳,此处曾记录到摄氏零下八十九度的低温,至今仍是世界纪录,而高温很少高于零下二十二度。酷寒的气候,加上陆地交通得花上好几个月才能抵达,使得人称「布瑞』的布瑞钦瑞吉?史考对此地着迷不已。

    我们在「圆顶」碰头,这里是强化的测地线温室,从哨站的地热发电厂汲取热能。这里和其他许多的改善措施,都是史考先生向俄国政府租下这座工作站之后才添加的,他从大恐慌开始后就再没离开这儿。

    你懂经济学吗?我指的是第一流的、战前的全球资本主义。你知道它是怎运作的吗?我不懂,而且任何宣称自己懂经济学的人都是在鬼扯。根本没有规则,没有科学的绝对性。你输、你赢,全都是屁话,对我来说唯一有意义的规则是从华顿学院的历史教授那儿学到的,不是经济学教授。他说:「恐惧是宇宙中最有价值的商品。」我真的被他给打败了。他还说:「打开电视,你看到什么?有人在贩售产品吗?不,卖的是恐惧,那种『害怕无法拥有这种商品』的恐惧。」操!他说得还真对。害怕衰老,害怕孤寂,害怕贫苦,害怕失败,恐惧是我们最基本的情绪,它是原始的,真的超管用,也是我的四字真言:「恐惧有理。」

    我第一次听到殭尸灾变大爆发时,它还叫非洲狂犬病,而我看到的是一辈子最大的机会。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份报导,开普敦大爆发,不过是十分钟的报导,然后接着是一整个小时假设美国发生殭尸大爆发的臆测。天啊,三十秒后我就按下快速拨号键。

    我跑去找一些亲朋好友,他们也正在看同样的报导。我第一个想到可行的商机:疫苗,对抗狂犬病的疫苗。感谢上帝,狂犬病没药医,要是有疗方的话,人们就会等到受感染后才掏钱。但是疫苗是预防性的!所以只要人类害怕它的蔓延,就会想要接种。

    我们跟生医业界有许多的关系,在国会和白宫还有更多人脉,不到一个月内就搞出一个有效的试剂,几天就能写好一个企画案,没多久,到处都有人翠着和你握手。

    食品及药物管理局怎么说?

    拜托,你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当时食品及药物管理局是经费最短缺的单位,也是全国管理最乱的组织。他们为了食用色素红色二号的问题而禁止生产红色M&M巧克力之后,(1)还在那里洋洋得意。而且,当时更是美国历史上对商业最友善的时期之一,古早的大企业家如摩根和洛克斐勒等人早就死了,以他们为名的企业还在那里替白宫里面那个家伙服务。总统的幕僚也懒得看一眼我们交上去的成本评估报告。我认为那些官僚当时已经开始寻找魔法子弹,所以食品及药物管理局只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就草草通过我的疫苗申请。还记得当时那个总统在国会的演说吗?他说欧洲已经完成测试一阵子了,唯一的阻碍就是我们本身「骄傲、自大的官僚体系。千万记得,我们不需要自大的政府,国民需要的是有力的保护,第一流的保护」。噢!我的主耶稣!我的圣诞老公公!我想全国有一半的人听了这话之后仿彿达到了,那天晚上他的民调支持率有多高?百分之六十或七十?我只知道我们公开募股的头一天,募得的金额就超过预期目标的百分之三百八十九!中国的搜寻网,尝尝我比你们厉害的滋味吧!

    (1)这件事迄今仍是历史谜团。虽然M&M公司并未使用红色二号色素,但在一九七六到一九八五年间,红色的M&M还是被迫下市。

    但你还不知道疫苗是否有效?

    我们知道这个疫苗对狂犬病有效,他们就是这样公开对外讲的。没错,只不过这个疫苗能处理的,是某种怪异的狂犬病品系。

    谁说的?

    你知道的,「他们」。应该是联合国或者……某个人吧。后来大家都把那种病叫做「非洲狂犬病」。

    曾经真的在患者身上进行人体测试过吗?

    干嘛要测?从前我们还不是老是施打流感疫苗,从来不知道它是不是正确的病毒品系,那有什么不同?

    但它造成的损害……

    谁想得了那么远?你知道以往曾有过多少次因为疾病而产生的恐慌吗?老天,人类大概以为黑死病每隔每三个月就横扫全球……还有伊波拉病毒、非典型肺炎、禽流感。你知道有多少人靠着这些恐惧,就能赚得荷包饱饱?真他妈的有够好赚,以前冷战时期大家怕被核弹炸死,我就是在那时靠着贩卖假的「抗辐射线药丸」发财的。

    可是如果有人出来踢爆你的骗局……

    踢爆什么?我们又没说谎。是他们告诉我们有狂犬病爆发,所以我们就制造狂犬病的疫苗啊。我们说它在欧洲经过测试,事实上这种药确实也有欧洲测试的根据。技术上我们没说过谎;技术上我们啥也没做错。

    要是有人揭发它不是狂犬病……

    谁会去揭发?医药界吗?这种药是处方药,所以医生跟我们站在同一边。还会有谁去揭发?是主导它通过上市的食品及药物管理局吗?那些投票赞成接受它的国会议员吗?公共卫生局的局长吗?白宫吗?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每个人都想逞英雄,每个人都想有赚头。我们的疫苗叫做「方阵」,「方阵」上市六个月之后,市面上开始找得到一堆更便宜的仿制品牌,各种周边商品也出来了,像是家用空气清净器。

    可是病毒不足空气传染的。

    有差吗?空气清净器还是可以打同一个晶牌!「由『疫苗』的制造团队推出」,我只要在上面标说「可以预防某些病毒感染」就够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人认为,在拥挤的电影院里喊失火是一种犯法的行为,因为大家不会说:「嘿,我没有闻到烟味,真的有失火吗?」不是这样。大家会说:「天啊,失火了!快跑!」(干笑)我靠家用清净器、车用清净器赚了大钱;我卖过最抢手的商品是个不值钱的小东西,那种搭飞机时戴在脖子上的随身清净器!我甚至不晓得这种玩意儿能否滤掉引起干草热病的花粉,但它就是狂卖。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开始设立人头公司,预备在全国设立工厂。为了投资我这些工厂而引进的资金,几乎等于我出卖商品赚来的钱。现在已经不是「建立安全概念」这个问题了,已经变成「要有建立安全概念的概念」了。记不记得美国发生的第一起案例,有个家伙在佛罗里达被殭尸咬了,但他服用了「方阵」而没死?噢!(他站起来,比手画脚做出疯狂的通奸动作)老天保佑那个蠢蛋,管他是谁。

    他没死,并不足因为方阵。你们的药根本无法保护人。

    方阵让他们免于恐惧,那就是我们要卖的东西。天杀的,因为方阵,生医相关产业开始活络,进而带动股票市场,接着又带来景气复甦的形象,重建消费者的信心进而刺激真正的复甦!方阵的推波助澜终止了经济不景气!我……我打败了不景气!

    接下来呢?尸变疫情更严重,而媒体报导说没有神奇魔药足以对抗的时候,那时你怎么办?

    超他妈级的正确!不管是哪个女记者首先爆出的独家说没有神奇魔药,不管她叫什么名字,这个臭厌应该拉出去枪毙。看看她干的好事!等于是扯掉我们大家脚下的地毯,害我们摔得四脚朝天!后绩的恶性循环就是她搞出来的,她引爆了大恐慌!

    你个人完全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负什么责任?为了赚那屁点儿小钱……,不算小钱。(傻笑)我所做的一切,是每个人都有义务去做的。我追逐梦想,而我得到好的结果。你想谴责谁吗?要就怪那个一开始宣称它是狂犬病的家伙吧;或者明知道它不是狂犬病但还让疫苗上市的人。狗屎啦,你想谴责别人,为什么不从那些胆小的消费者肥羊开始谴责?在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付钱买心安之前,为什么不稍稍做点儿功课呢!我从没拿枪指着他们的头硬卖,是他们自己愿意掏钱的。他们才是坏人,不是我。我从来没有直接伤害任何人,万一有任何搞不清状况的蠢蛋要自取灭亡的话,哀哉!当然……

    如果真有地狱……(边说边笑)……我才不想管有多少蠢蛋会在黄泉路上等我,只希望他们别要我退钱。

    阿马里洛,德州,美国

    葛洛夫?卡森在镇上的生物能源转换实验厂担任能源收集工,他所收集的能源是水肥。他曾经担任白宫的幕僚长,我现在跟在他身后,他则推着手推车穿越满是畜粪的牧场。

    我们当然有收到「奈特--警告这些死犹太佬」报告,你以为我们跟中情局一样笨吗?早在以色列公开这份报告的三个月前我们就读过了,比五角大厦弄出假消息来混淆视听还早。我的任务是向总统简报,结果他整场会议都在讨论这则情资。

    结论是?

    别理这份报告,专心做手上的事,这份报告是典型杞人忧天的鬼扯。我们每周会接到几十起这样的报告,每个部门都有,所有的报告都说他们所发现恐怖的鬼怪是「对人类生存最大的威胁」。拜托!用点脑,要是每一次听到某个怪咖喊说「狼来了」、「全球暖化」或「殭尸」,联邦政府就把现行的政策来侗紧急煞车的话,美国会变成什么样子?求求你好不好,我们所做的事情,从国父华盛顿算起历任总统都有做过,就是提供一个经过审慎思考的适当反应,对于实际威胁的评估直接回应。

    于定成立了特战A部队。

    特战队只是其中一项对策。依照国家安全顾问所认为的处置优先顺序,我们提出了一个充分的配套对策。我们为全国以及地方执法单位制作了一部教育影片,告诉他们尸变疫情大爆发之后应该做什事。卫生与服务部门的网站上有一页是专门教导社会大众,当家庭成员中有人被殭尸咬了,惨遭感染之后的作法。而且,嘿,别忘了他们让新药「方阵」高速通过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上市程序。

    但是方阵根本没用。

    对,你知道若要发明一种有效的新药,会花多少时问吗?去看看癌症研究花费的时间跟金钱吧!爱滋研究也一样。你愿意告诉美国人民说「我牺牲癌症和爱滋的经费,来研究一种各位听都没听过的新疾病」吗?看看我们在战时跟战后的研究花费,到现在还找不出治疗的方法或疫苗。我们知道方阵只是安慰剂,而我们也很高兴它有这样的安慰功效,平抚人们的情绪,好让我们能继续工作。

    什么,你宁愿我们把真相公诸于世?你要我们承认,那种病不是狂犬病的新晶系变种,而是一种让死人复甦的超级瘟疫?这样会引起多大的的恐慌?抗议、暴动、数十亿身家财产的损失。那些大惊失色的参议员一定会痛批政府,他们会把政府弄到停摆,好让国会草草通过立意甚佳、但完全没屁用的《殭尸保护条例》。你能想像这样对于执政党的政治资源有多大的伤害吗?我们谈的是选举年,而且是选情艰困,我们想要逆转胜。我们是一群替前政府擦屁股的倒楣蛋,不夸张,前面八年真的是积粪如山!我们唯一能继续执政的办法,就是对支持我们的愚民不断保证「重返和平荣景」。美国人民不可能有任何妥协,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吃足苦头,受饱了罪,这时候要有谁敢告诉他们最苦的还在前头,简直就是政治自杀。

    你从没想过要好好解决问题?

    噢,拜托。真能「解决」贫穷?你真能「解决」犯罪?你真能「解决」疾病、失业、战争或任何其它的社会上的毒瘤?不能!你只能指望把它们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下,好让大家继续过日子。这样讲并不是在嘲讽,反而是成熟惮度。天要下雨,你管不着,你只能盖个不漏水的屋顶,或者至少别让水漏到会投你票的人身上。

    这句话足什么意思?

    拜托……

    我是说真的,你刚才那样讲足什么意思?

    好,算了,我告诉你:「史密斯先生想要X他妈的前进白宫当总统。」就这意思。在政治上,你得关注权力基础的需求,让你的支持者开心,这样他们才愿意保住你的席位。

    这就是某些地方的殭尸疫情被轻忽的原因吗?

    老天,你这样讲,仿彿我们已经冷血忘掉曾发生过的一切。

    地方执法人员是否曾经向联邦政府要求额外的支援?

    条子永远在吵着要更多的人力、更好的装备、更多的训练时数或「社区延伸计画基金」。那些没种的警察,几乎跟军人一样糟糕,老是哭哭啼啼说没拿到「他们需要的」。但是警察不必肩负「因为

    加税而丢官」的风险,警察也不必去向中产阶级选民说,我们必须把你们的税金拿去供养、保护广大的贫民。

    你不担心被公开披露吗?

    谁会做这事?

    新闻记者啊、媒体啊。

    「媒体」?你是说世界上最大的几个公司所持有的广播电视网?你是说每当恐慌冲击股票市场,股价就会暴跌的公司?是这种媒体吗?

    所以你们从来不在意媒体掩饰了真相?

    我们不必在意;他们自己就会把真相藏得好好的,因为他们会赔掉的老本比我们更多。而且早在美国报导第二宗殭尸咬人案例的前一年,媒体就想好脚本了。然后新药方阵正好在冬天上市,案件就这么搞定。或许他们有「劝告」几位年轻热血的记者不要乱报,让整件事在几个月后变成旧闻,变得「好处理」?大家开始跟尸变疫情相安无事,并且看到其他的新鲜事,大新闻就是人事业,如果

    你想要靠新闻赚钱,就得经常提供新鲜消息?

    可是还有另类的媒体管道。

    当然。你知道有谁会听他们的吗?很娘的男人,读太多书自以为无所下知的家伙。还有谁你知道吗?没了!谁要管那种非主流的国家公共广播、公共电视里一小撮人偏激的论述?越多菁英书獃子大叫「死人复活了」,就会使越多主流的正港美国人扭头下看。

    等等,让我确认一下我暸解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就是执政苦的处境。

    执政者的立场,就是对于这个问题付出适度的关注就好。

    正确?

    政府有太多待办的事项,尤其是在尸变疫情爆发前后,因为美国人民最不想见列的就是更多的恐慌。

    说得对?

    所以你们觉得,只要把持战A部队派列国外,并在国内增加更多执法训练,就能「处理」这点小威胁了。

    你懂了嘛?

    即使收列完全相反的警讯,即使你们知道尸变疫情奋。威胁大众生活,而且根本是一场即将发生的全球大灾雏,你们还这么认为吗?

    (卡森先生停顿下来,愤恨的瞪了我一眼,然后用力铲了一堆「能源」到他的手推车里。)

    你成熟点儿吧!

    特洛伊,蒙大拿州,美国

    根据房地产指南,这一区是专为「新美国』打造的新社区,是仿效犹太人历史上的抗暴遗址气马萨达」兴建的:每一户都有二十呎高的钢筋混凝上围墙,昕有的房子部盖在高高的柱子上,非常的高,就算是有高樯依旧能享受完美视野。各家户部靠一个可收放的楼梯寸能,跟邻居也是靠类似的可伸缩空桥连接。屋顶是太阳能电池,饮用的井水都有严密的加盖,还有蔬果园、了望台和厚重的滑轨武强化钢制大门。这些设施让特洛伊这个建案立刻狂销,供不应求的热情让开发商又接下了七个类似建案,分布在美国各地。特洛伊的开发商、首席建筑师正是玛丽?裘?米勒,也是第一任的镇长。

    噢,是啊,我是担心,担心我的汽车贷款和我先生提姆的创业贷款,担心游泳池的裂缝越来越大,还有除氯滤清器上长出的藻类。我还担心我们的股票证券,虽然线上股票经纪人安慰我说,因为我是菜鸟投资客,所以才会紧张。经纪人保证这笔投资的利润会大大超出标准的「401条k项」劳退基金之获利。(1)我还得替儿于艾登请数学家教,女儿珍娜想要买那种小甜甜布兰妮用的鞋底止滑片,好参加足球营。我公公婆婆想来我们家过圣诞节,我老弟又进了戒酒中心;兽医说我们的宠物狗芬利有寄生虫,而我们还养了一只左眼感染霉菌的鱼。我要担心的事情还真多啊,我够忙的了。

    (1)?退休金。依照美国《所得税法》规定,劳工预存一部份的薪资为劳退基金,该笔基金可投入股市或购买公司股权。

    妳看新闻吗?

    每天大概会看个五分钟:地方新闻、体育新闻、名人八卦。我干嘛被电视搞砸心情?想要搞坏心情,只需每天早上站上磅秤就会有同样的效果。

    其他的讯息来源呢?比方说广播?

    早晨开车时间?那是我拿来禅修的时刻。送完孩子上学之后,我会听(嘟--在此删除演说者姓名,以免有广告之嫌)他讲的笑话能帮我度过一整天。

    网路怎么样?。

    怎么样?网路对我来说是购物管道,对珍娜是做功课的方法,对我先生提姆来说,是……是那些他曾经多次保证不会再去看的画面。我唯一从网路上看到的新闻是从「AOL美国线上」的首页跳出来的。

    在办公室里,一定会有一些讨论……

    是啊,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儿吓人,不太正常,像是「你知道吗,我听说那种病其实不是狂犬病」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不过接下来的冬天,情况好像有转好,记得吗?无论如何,当时的感觉是,还是聊一下昨晚电视影集名人减肥营的桥段,或大骂不在场的同事,这样比较有趣。

    有一次,大概是三月或四月吧,我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茹丝太太在清理办公桌,我想她可能是被裁员或被派遣了。我觉得裁员或遣散才算真正的可怕事件。她解释说,是因为「他们」(她把整个事件称之为「他们」或「即将要发生的」),所以她家里已经连房子都卖了,要在阿拉斯加州育空堡附近买问小屋。这是我听过最笨的事,从茹丝太太这种人口中说出来,更显得超蠢。她不是无知,她是比较聪明的墨西哥移民。我很遗憾我这样形容,但当时我就是这么想,我就是这种人。

    妳先生曾经觉得忧虑吗?

    没有,但我孩子有,照我看来,他们没有直接说,也不是有意识的表达出来。珍娜变得容易和人起争执;艾登不肯睡觉,除非我们把灯开着不关,像这类的小事。我不认为他们比提姆或我接触到更多消息,大概吧,他们不像大人可以选择性的去忽略、去忘掉这些隐忧。

    妳跟妳先生有什么反应?

    给艾登服用抗忧郁药「乐复得」和「利他能」,给珍娜吃安非他盐减轻她的过动儿倾向。我用这招拖了一阵子,唯一让我不爽的是两个孩子已经都在吃「方阵」了,医疗险竟然还不肯给付。

    他们服用方阵多久了?

    从它一上市就开始吃。我们全家都在吃方阵,正如广告说的「方阵一小粒,心神都安静」。那就是我们末雨绸缪的方式……提姆还买了一支枪。他老说要带我去靶场学射击,他总是说:「礼拜天,我们这礼拜天去。」我知道这是空话,礼拜天是他和情妇相聚的日子,那婊子身高六呎,还有双引擎,让他迷恋不已。我其实也没差,我们个人有个人的抒压方武,至少他懂得怎么用就好了。枪也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就像烟雾侦测器或安全气囊。也许隔一阵子你就会纳闷:有这个必要吗?结论总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而且,说真的,外头已经有太多需要担心的了,每个月都让你忧虑到狂咬指甲,怎么可能每件事都去注意呢?谁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事实?

    妳怎么知道的?

    天色刚暗,游戏就开始了。提姆拿了瓶可乐娜啤酒坐在舒服瞪椅上,艾登在地板上玩他的终极战士,珍娜在房间做功课,我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好的衣服,没听到小狗芬利在叫。好吧,我应该有听到,只不过从没把牠当回事。我们家在社区的最后一排,就在山丘脚下一个靠近圣地牙哥北郡的宁静新开发区,那里总有兔子还是鹿跑过草坪,所以芬利经常乱吠一气。我好像瞄了一眼便利贴上头写的字:「别忘了替芬利买香茅油止吠项圈」。我不确定社区其他的狗是哪时开始叫的,也不知何时听到南街传来的汽车警报器,我走进提姆书房的时候,听到像枪击的声音,但提姆什么也没听见,他把音乐开得超大声。我一直要他去检查听力,他二十几岁时就开始玩重金属乐团,总是会……(叹气)。艾登先听到的,他问我那是什么声音,我正要回说不知道,却看见他眼睛睁得好大,看着我背后通往后院的落地窗,我转头正好看到整个落地窗当场破碎。

    牠大概五呎十吋高、神色憔悴、肩头不宽,肥肥的肚子摇来晃去。牠没穿上衣,灰色斑驳的肌肤上全是伤口麻点,散发出海边的腐败海带和海水气味,艾登跳起来跑到我身后,提姆从椅子上起身,站在我们母子跟那东西之间。在那一瞬间,所有谎言彷彿都瓦解了,提姆疯也似的满屋子找武器,牠则抓住了他的上衣,两个摔倒在地毯上扭打。提姆大吼要我们退到卧室去拿枪,我们在走道听见珍娜大叫,我冲去她房间撞开房门--另一只出现了。非常高大,我敢说有六呎半,牠的肩膀宽阔,手臂鼓鼓的。窗户破了,牠抓住珍娜的头发,她大声尖叫:「妈咪妈咪妈咪!」

    妳怎么办?

    我……不太记得。事后我回想,每件事都发生得太快,我抓住牠的脖子,牠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咬珍娜,我死命掐住牠……猛拉……孩子后来说我把那东西的头给扯掉了,硬是把头颅连皮带肉跟其他黏黏的深色物质给下来。我觉得这不太可能,大概是肾上腺素全一鼓作气涌出……也说不定是孩子在脑海中创造出的记忆,把我想像成女版绿巨人或超能朋友之类的角色。救珍娜这段我还记得,之后没多久提姆就进了屋,衣服上满是浓浓的黑色黏质,他一手拿枪一手牵着芬利的鍊子,把车钥匙丢给我,要我把孩子送去郊区,我们往车库跑的时候他也冲进了后院,引擎发动时我听到他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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