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世界大战-第六章 从海底到太空 (1)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第六章从海底到太空

    波希米亚省,欧洲联盟

    它的名字叫「寇斯特」,也就是「骨骸」的意思。虽然外观非常丑陋,但却相当坚固,彷彿是从坚贵的岩基上立地而起。这座十四世纪歌德武城堡所投下的阴影笼罩整个普来克涅山谷。大卫?艾伦?富比士握着手中的铅笔和纸,急切想捕捉这幅景象。他正在撰写他的第二本书,《殭尸大战中的城堡:欧洲大陆》。这位英国人坐在树下,身上的格子呢上衣和一柄苏格兰武的长剑,更增添不少亚瑟王传说的意味。他一见到我,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从一位乎和的艺术家变成一位痛苦焦躁不安的说书人。

    我说新大陆缺少稳固防御碉堡的历史传统,那是指北美。沿着加勒比海奠险有西班牙建造的海岸城砦,法国人和我们英国人也在小安地列斯群岛上建了不少要塞,然后是安地斯山脉的印加文化遗迹(不过当地从来没经历过围城战争)。(1)同理,当我说「北美」的时候,并不包括墨西哥的马雅跟阿兹特克遗迹。我说「新世界」的时候,真正指的是美国跟加拿大。

    (1)?虽然在整个殭尸大战期间,秘鲁的马丘比丘遗址相对十分宁静,但当地的生还者表示,他们有看到马丘比丘遗址内部发生了小规模的殭尸疫情爆发。

    请理解一下,我的意思不是要污辱他们,别误会。美国和加拿大都是年轻的国家,在制度上都没经历过无政府状态,而且始终拥有能够有效执行法律、维持秩序的中央政府。自从罗马帝国衰亡之后,我们欧洲人可是饱受「无政府状态」之苦。

    我知道,美国的西部开拓时期以及内战期间不能算是完全的「有政府状态」。还有,拜托一下,我并没有看不起美国境内那些十九世纪内战前后兴建的碉堡,我也没有看不起那些在殭尸大战期间驻守在这些碉堡里面的人。有朝一日,我也希望能够造访杰佛逊堡,(2)我听说当地的幸存者真的是死守到底。我真正想说的是,在欧洲历史里,我们历经将近一千年的失序大乱,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去要求什么人身安全的观念,至少当你在领主城堡的城垛上苦守的时后,是谈不上人身安全的。这么说你懂吗?我开始语无伦次了。好,我们能开始访谈了吗?

    (2)?FortJefferson,位于佛罗里达州的防御碉堡,自一八四0年代起历经三十年陆续兴建完成。

    还好,我还听得懂,请继续。

    你会把刚才这些蠢话都删掉吧。

    没错。

    好,来谈城堡。嗯……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夸大城堡对于整个殭尸大战的贡献。事实上,如果你把城堡和其他形式的「固定防御工事」相比,不管是与现代的防御上事、改良过的防御工事或其他种类的工事相比,城堡所做出的贡献真的是微不足道。不过,如果你跟我有同样的经验,那你就知道,那个微不足道的贡献正好可以救你一命。

    一座强固的城堡不能成为救苦救难的上帝。首先你必须了解「城堡」跟「宫殿」在本质上的差异。所谓的「城堡」,其实很多都只是华丽的殿宇,由于已失去了防御价值才被改建成宫殿。这些昔日固若金汤的要塞,如今却在一楼凿出许多窗户,要把这些窗户再度填补起来的话,恐怕要花一辈子吧,还不如去躲在一栋现代公寓,把一楼的楼梯捣毁,让殭尸上不来,这样比较安全。有些宫殿的建造目的就是要做为地位的,例如法国罗亚尔河畔的羽瑟堡(Chateaud'Usse)或捷克的布拉格城堡(PragueCastle),这些宫殿简直就是死亡陷阱。

    就拿凡尔赛宫来说好了,整个宫殿就是一个超级大错误。难怪法国政府会决定在凡尔赛宫的灰烬上兴建「殭尸大战国家纪念馆」。你记得诗人雷纳的那首作品吧,讲的是在国家纪念馆的花园中,生长着艳丽的野玫瑰,花办上沾染着惨遭殭尸咬死的牺牲者之鲜血。

    光有高墙还不足以让你永保安康。城堡跟其他静态的防御工事一样,有许多内部及外部的危险。就以荷兰最着名的中古世纪古堡「穆登城堡」(Muiderslot)为例,一场肺炎就够害死在里面固守的人了。在那个又湿又冷的秋天,营养不良又缺乏有效的医药……想像一下那会是什么光景:困在高耸的石墙后头,四周就是那些致命的殭尸,你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也明白能逃离的希望微乎其微。有些人在临死前写下日记,诉说着城堡内的人由于绝望而发疯,最后跳入挤满殭尸的壕沟里头。

    还有火灾,像是德国莱茵河畔的布洛巴赫(Braubach)跟法国北方的皮耶枫城堡(ChateaudePierrefonds),几百个人困在里面无路可逃,最后被烈焰烧焦或被浓烟呛毙。另外还有意外爆炸,一些死老百姓不晓得哪儿弄来的火药,却完全不晓得怎么处理这些危险品,也不知道要如何储藏。据我所知,在匈牙利米斯柯地区的中世纪狄欧斯戈尔堡(MiskolcDiosgyor),有几个家伙弄来一批军用级的钠基炸药,别问我硝酸钠是什么玩意儿,也别问我那些人是怎样拿到炸药的。反正他不晓得这种炸药的催化剂是水,不是火。事情的经过是,有个家伙在弹药库抽烟,引起了一场小火灾之类的,这些愣头愣脑的死老百姓以为只要泼水就可以防止爆炸,结果水一泼,正好把城墙炸穿一个大洞,殭屁就像潮水般不断涌入。

    这个匈牙利意外事件,至少是因为「无知」而造成的错误。至于法国罗亚尔?谢尔省的富遮尔古堡(ChataudeFougeres)所发生、的一切,我连想要原谅的念头都没有。在里面死守的人眼看自己储藏的物资就快用完了,于是以为只要挖条地道,从围城的殭尸底下穿越就好。他们以为这是在干什么,电影里的大逃亡吗?他们当中有任何专业的测量师吗?他们懂得最基本的三角学吗?这条该死的地道出口,足足比原先预计的短了半公里,出口正好就在那群该死的殭尸群正中央。这群傻呼呼的业余地道挖掘者,甚至没想到应该在隧道里面装设炸药,以便在危急时摧毁地道。

    是的,有许多失败的案例,但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胜利经验。许多地区只遭逢短期的围困,运气站在他们那一边。有些在西班牙、巴伐利亚或在苏格兰安多宁长城以北的苏格兰地带,(3)只需要防守几个礼拜或几天:有些像是苏格兰巴拉岛附近的「奇斯穆尔堡」只需要撑过一个晚上。但也有一些真正的硬仗,例如法国谢尔河上的雪侬梭堡(ChateaudeChenonceau),就盖在横越谢尔河的桥上,怪异得像是迪士尼风格的小型城堡。由于桥的两边都可以通往河畔陆地,再加上正确的战略远见,他们就这样固守了好几年。

    (3)?英国主要的防线是沿着古罗马时代兴筑的「安多宁长城』(AntonineWall)部署的。

    雪侬梭堡里面有好几年的存粮?

    拜托,当然没有。他们只是等到第一场雪降下,然后就跑到附近的乡间地区找粮食。对于所有在打围城战的人来说,不管是不是困在城堡里面,我认为这应该就是标准的生存模武吧。我确定的是,美国人的「战略蓝区」,至少那些位于冬季降雪区域的地方,大致也是采用相同的生存模武。幸运的是,欧洲大部分的地方在冬季都是天寒地冻。我跟许多防御者谈过,他们都一致认为,虽然冬季无可避免的会有冰封出现,漫长又酷寒,但这也是我们活命的喘息机会。守城的人只要自己没被冻死,就可以趁着殭尸被冻僵的时机,到附近的乡间寻找他们在春暖花开之后所需的物资。

    所以,很多守城者虽然有机会远走他方,却选择继续在他们的古堡死守,这也不令人意外。例如在比利时的布荣城堡(Bouillon),或者是在斯洛伐克的史匹兹城堡(Spis),甚至像是在我老家、英国威尔斯的毕欧马利斯堡(Beaumaris)都是如此。在战前,毕欧马利斯堡除了一座博物馆外什么都没有,整个博物馆只是由一个个缺了屋顶的外壳,还有层层套叠的高墙所构成的建物。镇议会应该颁奖表扬这些防御者的成就,因为他们储存物资、组织人民、修复废弃的遗迹,重现昔日荣景。在危机波及他们家园之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来备战。威尔斯的康威堡(Conwy)发生过更戏剧化的情节,靠着一座城堡配上中世纪的城墙就保住了整个镇。居民不但没死,而且在殭尸围困的那几年问过得还相当舒适。由于他们位居临海,使得康威成为军方日后夺回失上的起跳板,你读过《卡蜜罗特城之矿》这本书吗?

    (我摇了摇头。)

    你一定要去找来读,真是非常棒的小说,根据作者在威尔斯南部卡菲利堡(CaerphillyCastle)防卫战的亲身经历。他本来住在威尔斯卢德洛镇的一幢公寓二楼,殭尸大战开始后,他的日用品都耗尽了,外面也下雪了,于是他决定另辟生路,找一个永久的居所待下来。他找到遗弃的卡菲利堡,这个城堡先前有人驻守过,不过似乎守得很差,而且显然当初的防卫者早就被殭尸消灭了。他将罹难者的尸体埋好,把那些冻僵了的殭尸全部打碎脑袋,然后开始独力修缮这座城堡。在史上最严寒的冬季里,他依旧孜孜下倦的工作。到了隔年五月,卡菲利堡已经准备好度过春季开打的围城之战了。接下来的那年冬季,这个城堡也成为其他数百个平民的避难所。

    (他拿出几张他画的素描给我看。)

    真是漂亮,对吧,卡菲利堡是不列颠群岛上第二大城堡。

    第一大的是哪座?

    (他迟疑了一会儿。)

    温莎堡。

    温莎堡是你的城堡。

    嗯,下完全属于我个人的。

    我的意思是,殭尸大战的时候你就住在温莎堡。

    (又迟疑了一阵。)

    从防御的观点来看,温莎堡可以说是相当完美。殭尸大战开打之前,温莎堡是全欧洲「里面住着最多居民」的城堡,占地广达十三英亩,拥有独立的水源,以及足以储藏十年粮食的空问。一九九二年温莎堡曾经发生大火,火灾过后装设了最先进的消防系统。后来出现恐怖份子的危机,温莎堡的安全防护措施也跟着进步,成为全英国最安全的地方。一般社会大众不知道,他们辛苦赚钱缴税给政府,税金被拿到温莎堡去装防弹玻璃,强化城墙结构,增设伸缩武铁栅栏等等。还有钢制百叶窗,就巧妙隐藏在窗槛跟门框中。

    然而在温莎堡所有的工事当中,最了不起的算是抽取蕴藏在城堡地基下深达数公里的原油和天然气。早在一九九0年代就发现城堡底下有这些资源,但基于政治跟环保的理由没有开采。后来我们开挖了,由皇室工程师组成特遣队,在温莎堡的围墙外搭起鹰架,一路延伸到钻探的地点。真是伟大的成就。这些鹰架后来演化成我们的「强化道路」。我个人很感激我的房间里有暖气、热食,在危急的时候还有汽油弹攻击殭尸,并在城堡外面的壕沟注满燃油,点火燃烧。我知道,这种「燃烧壕」不是阻绝殭尸最有效的方武,但这样能将牠们困住,让牠们全身着火……而且我们的子弹全都用完了,手头仅有一些零星的中世纪武器,还能靠什么跟牠们拼?

    我们国家有很多旧武器,有些放在博物馆,有些属于私人的收藏品……老武器并不是摆着好看的,这些都是真正的、坚韧的、杀过敌人的武器。这些武器再度成为英国全民生活的一部份,寻常百姓在外面闲荡时手里就会拿着一支鎚矛、戟或双刀战斧来防身。我个人把双刀长剑的技巧练得非常精,不过你可能认为我不适合使用这种武器。

    (他用手比了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柄剑几乎快跟他一样高了。)

    它真的不怎么好用,需要很多技巧,但是到头来你还是会竭尽所能去练习。以前你可能认为自己办个到,以前你可能认为只有别人办得到,可是最后你也办到了。

    (大卫犹豫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他显然有点不舒服,我伸出手想和他握手。)

    非常谢谢您宝贵的时间……

    我还有……没说完的话。

    如果您觉得不舒服的话……

    没关系,我想说完,没关系的。

    (他吸了一口气。)她……她不肯离开,你知道的。尽管国会反对,她还是坚持要继续留在温莎堡,正如她所说的:「战争一日未歇,朕即驻跸于此。」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想要展现不必要的高贵情操,或是被吓到麻痺了,我努力跟她讲理,差点没跪下来求她。难道她颁布的「贝尔莫若敕令」还不够吗?这一纸命令将她所有的领地开放给国民当防护区,只要是愿意进来参与防御的人,一律欢迎。她为什么不肯前往爱尔兰或是英国中部的属地曼恩岛,去和家人在一起呢?或者,如果她坚持留在英国,至少可以待在安多宁长城的英国防御大本部呀。

    她说什么?

    「最高的荣誉是为人民服务。」(他清了清喉咙,上唇了几秒。)就是因着这个「为人民服务」的原因,她的父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不肯逃往加拿大,她的母亲在德军猛烈空袭下伦敦地铁站探视躲轰炸的子民。到了今天,因为同样的理由,我们才得以维持这一个「联合王国」。他们皇室奠职和任务,就是要体现我们国魂中所有的伟大情操,他们永远都要做我们的表率,他们是最坚强、最勇敢的,更绝对是全体国民中最伟大的。就某种意义而言,他们是受到我们的统治,而非由他们来统治我们,他们必须牺牲一切,真的是牺牲一切,来扛下这么神圣的重担。若不是这样,那王室的存在还有什么差劲的意义呢?否则只要把传统全部废弃,推出那些该死的断头台把皇室家族送上去,然后彻底终结帝王制度就好了。从某种观点来看,我认为他们很像城堡:同样是近乎崩解的古老遗迹,除了吸引观光客之外,没有实质上现代的功能;然而一旦遇上风云变色、国祚存亡之际,皇室和城堡都因为他们存在的意义而再度甦醒。城堡护卫着我们的身体,皇室庇佑我们的灵魂。

    尤里希环礁,麦克罗尼西亚

    在二次大战期间,这片的珊瑚环礁是美国太平洋舰队最主要的前进基地;在殭尸大战期间,它不仅保护美国的海军船舰,还有好几百艘民用的船舶在此寻求庇护。其中有一艘是前俄罗斯海军的「乌拉尔号」指挥舰,也是「自由地球电台」的第一个广播中心。如今「乌拉尔号』已经改装成博物馆,纪念「自由地球电台』的成就。英国拍摄的殭尸大战纪录片《文字之战》当中,「乌拉尔号」占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巴拉弟?保施葛先生也曾经在这部纪录片当中受访。

    「无知」才是我们的敌人:谎言、迷信、故意曲解的错误消息、无中生有的假消息、资讯缺乏。无知害死了好几十亿人,无知导致了殭尸大战。想想看,如果目前我们了解的实情,在当初就已经知道的话;想想看,如果我们对于殭尸疫情病毒的了解,能如我们了解肺结核的程度;想想看,如果这世上的人民,或者至少是负责保护人民的高官,能够确实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无知是真正的敌人,冷冰冰、硬邦邦的事实真相是最佳的武器。

    当我第一次加入「自由地球电台」的时候,它还叫做「国际健康与安全资讯计画」。这个「自由地球电台」的名称是由那些收听我们节目谍众和社区喊出来的。

    这个电台是第一个真正的国际合作计画,诞生在南非的「芮德克计画」之后不过几个月,又比檀香山会议早了好几年。全世界各地方的生存计画都是以南非的「芮德克计画」为蓝本,我们的根源则可以追溯到南非的「优奔恰电」。(1)

    (1)?「优怡奔』在南非祖鲁族语言当中,意为「团结』。

    优奔怡电台是什么?

    南非的广播电台,专门对国境内孤立、隔绝区域的人民放送节目。由于南非政府已经没办法对人民提供实质的协助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资讯。据我所知,他们是全球率先展开定期、多语频道的广播,不但提供实际生存的技巧,甚至还整理了民间流传的谣言,然后加以说明辟谣。我们以「优奔怡电台」为榜样,然后把放送规模扩大到全球。

    精准的说,我上船的时问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当时「乌拉尔号」的核子反应器正重新启动。「乌拉尔号」最早隶属于前俄罗斯,后来归入俄国联邦海军,当年编号是SSV33。这艘船负有多重任务:指挥与控制、追踪飞弹的平台以及电子监听船舰。不幸的是,她也是个累赘。他们告诉我,船上的系统实在太复杂了,连船员都没办法操纵,所以这艘船大部分的役期都被拴在海参威海军基地的码头,用自己的核子燃料替基地提供电力。我不是工程师,不晓得他们到底是怎么更新船上耗尽的燃料棒,也不清楚这艘船复杂的通讯设备是怎么改装,才能跟全球卫星网路相通。我的专长是语言,尤其是那些印度次大陆的语系。只有我跟渥马先生,就我们两人,要负责对十亿听众放送……嗯……当时还有十亿人。

    渥马先生是在斯里兰卡的难民营找到我的。他担任文字笔译,我则是口译员,几年前我们曾一起在伦敦的印度大使馆工作。我们当时都知道,投入「自由地球电台」一定会非常辛苦,其实我们真是太天真了。这不是辛苦,而是会让人发狂的枯燥工作:一天十八到二十小时,真不知道我们哪里有时间睡觉。有一大堆待处理的资料,每分钟不晓得要传来多少的急电或特稿,大部分都跟人类基本的生存有关:如何净化饮水、建造室内温室、利用霉菌孢子培养并制造盘尼西林。这些让人伤透脑筋碘材中,经常会出现我从没听过的东西或词汇,例如我以前从没听过的「傀尸灵」及「野儿」,以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脑棒」,要不然就是伪药「方阵疫苗」的神奇疗效。我只知道,某个穿制服的家伙会突然把一堆文字推到我眼前,然后告诉我:「把这个翻成马拉地语,十五分钟后录音播放。」

    你们得要对抗哪种民间迷信?

    你想要我从哪里谈起?医疗的?科学的?军事的?心灵的?心理的?我觉得心理方面的迷信最令人抓狂。很多人认为这些殭尸拥有接近人类的思想。在传统的战争中,这种想法是对的,因为人类会努力将敌人「禽兽化」,捏造故事或者侮辱敌人,好让自己跟敌人产生情感上的距离……我还记得我父亲从前是怎么形容那些回教徒的……但如今在这场殭尸战争中,怎么好像每个人都拼命要找出一点点跟殭尸敌人的情感连结,想要为这些显然已经没有人性的怪物贴上一点人性面孔。

    你能举个例子吗?

    比方说有很多错误的观念:殭尸有某种程度的智力;牠们有感觉并能适应环境,会使用工具甚至某些武器;牠们仍保有以前当人的部分记忆。又或者很多人选择相信牠们能学会沟通,可以被训练成像是某种宠物。这些说法真是令人厌烦又失望,我们一次次揭穿这些误导的迷思。民间的「生存手册」这类书籍可以稍微澄清谬误,但仍非常有限。

    真的吗?

    真的。有个美国人写了一本《打鬼战士:世界末日求生指南》,里面清楚写到有关休旅车可否用来逃命、个人武器的使用说明等。不过这本书应该多考虑到文化差异……必须要运用各地人民固有的信念,从而发展出解决方案,才能救他们脱离殭尸。

    可否举例?

    我想还是不要讲太多细节,免得我会忍不住为了这些「解决方案」而谴责全人类。我是印度人,必须克服许多母国文化上的观点,否则在面对殭尸的时候,我的文化观点可能会变成障碍,导致自我毁灭。有个城市叫做瓦拉纳西,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据说非常靠近佛陀初次传道的地方,每年都有好几千个印度教的朝圣者选择此地为人生的最后一站。在战前正常的情况下,路上散落的是尸体,但如今这些已经解脱人生的尸体不但不肯安息,还会起身攻击人类。瓦拉纳西是交战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是殭尸集结的中心,几乎整个恒河流域都布满了殭尸。早在殭尸大战开打的数十年之前,恒河的疗愈能力已经有科学的支持,理由是这条河的河水具有超高的溶氧率。(2)真是场悲剧。数百万人聚集在河边,还是救下活自己。即使在政府退守喜马拉雅山之后,即使全国九成以上的地区都沦陷了之后,朝圣者的脚步还是下停止。每个国家都有类似的情况,我们电台来自各国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遇过至少一次这种「因无知而导致毁灭」的情况。有个美国人跟我说,美国出现了一个叫做「神的羔羊」的教派,这些信徒相信自己被提升到半空中,与主相遇的日于已经来了,信徒越快被殭尸咬到感染尸疫,就能越快天国。另一个女人(我不说她是哪一国人)努力辟谣,因为她周围的人相信,只要和处女就能「洁净」这场「诅咒」。我不晓得有多少女人或小女孩因为这种「洁净」的错误观念惨遭强暴。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民族很恼怒,都因此感到羞愧,我们有位比利时的组员就拿越来越阴暗奠空作比喻,他一度称呼天空是「我们集体灵魂的邪恶」。

    (2)?虽然仍有分歧,但许多战前的科学研究证实,恒河高度的溶氧量是它「神奇』疗效的来源。

    我猜我没什么好抱怨的。我没有生命危险,肚子是填饱的,虽然睡得不多,但至少可以高枕无忧。最重要的,我从来不需要在「乌拉尔号」的资收部工作。

    资收部是什么?

    资讯接收。我们广播的资料并不是在「乌拉尔号」上面自己生出来的,我们的资料来自世界各地,各国境内的安全区里有很多专家和智库提供讯息给我们。他们把资料传给我们的资收员,资收员再递交给我们。许多资料是利用传统、开放的民用波段传来的,这些波段挤满了一般人民求救的呼喊,好几百万不幸的生灵分散在地球各角落,靠着简陋的无线电设备,全都在哭喊他们的孩子饿死了,他们暂时栖身的据守点起火了,或者殭尸已经突破他们的防线了。就算你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我们很多资收通讯员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一听就知道那绝对是人类极度苦痛的哀嚎。按照规定,资收通讯员是不许有任何回应的,而且也没那个时间去回应。所有的传讯都必须秉公处理,我不想知道身为资收通讯员的感受如何。

    当布宜诺斯艾利斯传出最后一则广播,那位着名的拉丁歌手播放一首西班牙催眠曲的时候,我们有位资收通讯员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不是阿根廷人,甚至不是南美洲人,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俄国士兵。他举枪轰掉自己的脑袋,血液脑浆溅得仪器上到处都是。他是第一个自杀的资收通讯员。自从战争结束以来,所有通讯员都循着他的脚步,陆续自我了断。到今天,他们全都死了。最后一位自杀的是我的比利时朋友。「你脑里老是有那些声音缭绕,」有天早上他告诉我,我们站在甲板上,看着棕色的晨霭,等待一个我们以为再也看不到的日出,「那些哭喊求救的声音,一辈子都会跟着我,永不止息,永不退灭,永不停止,不断召唤我加入他们。」

    非军事区:南朝鲜

    崔亨哲,韩国中央情报局副局长,伸手指向我们北方那一片干旱、崎岖又不显眼的景色。要不是多了几座荒废的碉堡、褪色的标语以及朝地乎线两边蔓延生锈的刺丝网围篱的话,也许会让人误以为身在南加州。

    到底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要说到防御殭尸来犯,北韩应该是全世界准备最齐全的国家吧。北有鸭绿江,东西两面临海,南边(他指向非军事区)是地球上防卫最严密的边境。你看看这里千山纵横的地势,极易防守;但你眼睛看不到群山内部蜂巢结构中的战争设施。在韩战时期美国狂炸北韩,使得北韩政府学到惨痛教训,从此不断努力建造地下化的防御工事,让北韩劳动人民日后有安全的地点来进行另一场战争。

    北韩人民「军队化」的程度非常高,随时做好集结动员的准备。相形之下,连以色列看起来都成了爱好和平的冰岛。在战备上,北韩拥有一百万以上的现役军人,另外有五百万后备军人,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更别提几乎每个人都接受过基础的军事训练。在军事训练之外,北韩想要打赢殭尸大战最重要的优势,是全国人民的高度纪律。他们从小就被灌输「牺牲小我」的观念,一己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生命的目的是为了对国家、革命以及大统领效命。

    我们在南韩所经历的完全不同。我们是开放的社会,必须开放才能生存,因为国际贸易是我们的命脉。南韩社会强调个人主义,虽然还不像美国那么重视个人,但我们抗议政府及公共示威也是不遗余力。我们是个非常自由又非常分化的社会,以致于殭尸大恐慌时期整个南韩几乎无法实行「张氏主义」。(1)在北韩,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以前北韩政府倒行逆施,引发了国内大飢荒,几乎导致亡国灭种。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民族宁可吃小孩也不愿反抗政府。(2)就连希特勒在梦中也无法享有这种高度服从吧。如果你给每个北韩人民一支枪、一块石头,甚至就让他们赤手空拳,然后指着一群正在靠近的殭尸说:「上啊!」则北韩全国从老妪到小孩子都会勇敢上前。自从韩战结束那天开始,这整个国家一切的目标、计画和准备都是为了战争。在殭尸大战这场全球末日浩劫当中,如果有哪个国家能够存活、而且打赢的话,那只有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

    (1)?「张氏主义』就是韩国版的芮德克计画。

    (2)?在一九九二年间北韩发生飢荒,估计有三百万人饿死。当时曾经传出吃人肉的报导,其中部分的牺牲者是儿童。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呢?在我们南韩出状况的前一个月左右(也就是早在釜山发生第一场殭尸灾变大爆发之前),突然之间北韩就宣告与全球断交,谁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唯一连结我们南北两边陆路通运的火车突然关闭了,北韩也没解释原因。南韩有些人等了几十年要跟在北韩失散的亲人见面,结果突然只因为北韩的一个橡皮图章印子,就扼杀了亲人之问朝思暮想的期盼。真的没有任何形武的解释,我们得到的只是他们标准的官方说法:「由于国家安全的考量。」

    我跟其他人的看法不同,我认为这不是战争的前兆。每当北韩想以武力威胁时,他们都会演出同样的戏码,但这次无论是老美或我们的卫星资料,都看不出他们有任何蠢动的意图:没有任何陆上部队的调动,没有飞机等着加油,也不见船舰、潜舰的部署。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反常的情形,那就是我们发现北韩本来部署在非军事区的兵力正逐渐消失。我们都认得这些边境部队,过去这些年问我们早就拍下他们每个人的照片,替他们取绰号,像蛇眼或牛头犬,甚至根据他们外表的年龄、背景以及个人生活分门别类归档。如今他们都不见了,消失在掩蔽壕及防空洞中。

    我们的地震探测器也同样沈默。如果北韩展开隧道构工或在非军事区的另一边集结车兵载具,我们听到的声音会像是歌剧团那么吵。

    板门店是这条非军事区里面唯一南、北双方可以面对面协商议定的区域,我们共同监管会议室,而且我们的部队各自在庭院里站卫兵,定时交替轮班。有天晚上,北韩下哨的小队驻守的兵营,再也没见到上哨的小队出来。营门上锁了,灯也全黑了,从此我们再没见过他们。

    我们也发现整个情报人员的渗透工作全停了。北韩的间谍就像季节变迁,规律又容易预测,通常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穿着过时的服装,询问早该知道的货品价格。我们也习惯了他们老是出现在眼前。不过自从殭尸灾变爆发后,他们的数目就减少为零。

    你们在北韩的间谍情况如何?

    消失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所有的电子监听设施全哑了。我的意思是,并没有出现令人想要提高警觉的无线电通讯内容,而是「完全没有任何通讯」。所有的民用和军用的频道全都收摊子停止播音。根据卫星传回来的影像,连他们田地里也没剩几个农夫,市区街上的行人少了,在公共工程里面任职的「自愿工人」也减少了,这些都是前所未见的情形。才过了没几天,从鸭绿江到非武装地带这一路早就没有任何活人。纯粹从情报的角度来看,这就好像北韩全国的每个男人、女人跟小孩都凭空消失了。

    这宗神秘事件,使得我们全南韩的焦虑又更加增高,让我们加紧处理国内的情况。此时首尔、浦项、大田等地已经发生尸疫,木浦开始撤迁,江陵则进行全市隔离。当然,还有在仁川发生了我国版的杨克斯市战役,军方大败。国内这么忙了,我们还得将手头上一半的有效军力栘去戍守北境。国防部里头有好多人相信平壤一战,相信北韩正在等待我们最黑暗的时刻到来,以便奇袭北纬三十八度线向南侵略。但是国防部这种看法,完全无法获得我们情报圈的认同。我们这些搞情报的不断告诉国防部,如果要等待最黑暗的时刻,那么非常肯定的是,最黑暗的时刻就是现在。

    大韩民国正在危急存亡之秋。我们偷偷拟定了一个迁居殖民计画,整个计画是从日本抄来的,还派出秘密部队前往堪察加半岛侦察殖民区位置。假使「张氏主义」依旧没用……假使再有几个单位被攻破……假使再有几个安全地带沦陷……

    也许我们大韩民国可以存活下来,必须要感谢北韩,或说应该要感谢「我们对北韩的恐惧」。我们这一代的国民从没把北韩当成威胁,像我这样年纪的人认为北韩落后、人民吃不饱、全国像个超大破落户似的。我们这代人一辈子都生长在和平及富足之中,我们唯一恐惧的是像德国统一后,会引来数百万赤贫的前共产党员来南韩乞讨。

    但是我们的前辈可不是这么想的……我们的父母和祖父母……他们一辈子都活在「北韩南侵」这只怪兽的阴影下,他们相信警报声随时会响起,灯火将要进行管制,不管你是银行大亨、学校老师或者是计程车司机,随时可能被征召拿枪上战场去保家卫国。他们心怀意念时时都在提高警觉,而最后,也多亏了他们,而不是我们,才能重新凝聚了已经溃散的大韩国魂。

    我仍然想要派人潜入北韩窥探一下,不过上级老是不允许。上级说我们目前手上要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我们国家仍在风雨飘摇之中,我们还要负起国际重建的责任。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把我国境内的日本难民遣送回九州……(哼)那些小日本,这次欠我们的可真够多的了。

    我又不是要进行武力侦察,我只想申请一架直升机,或者一艘渔船,要不干脆打开板门店的门让我走进去看看就好。上级老是反对:万一你触动诡雷了怎么办?万一北韩没有撤光呢?万一你一开门却发现某个北韩地下城市和两干三百万的殭尸一拥而上呢?(3)他们的反对并非没有道理,我们知道非军事区地带布满地雷,上个月有一架货机才刚靠近北韩领空,就被地对空飞弹击落。北韩的发射装置是设定在「自动」模武,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在该国全军覆没时,仍有报复性武器可以进行反击。

    (3)?北韩全国人口数量约为两千三百万。

    照理来讲,北韩全国军民一定是撤到地下的工事里头驻守,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当初对那些工事的规模大小及深度的估计,可就错得离谱了!当他们的「大统领」持续享用西方烈酒跟美国A片时,北韩全国军民正为了构筑防御工事,在地底下劳苦施工。他们知不知道这场殭尸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的领导们是否又一次欺骗了他们,告诉他们说整个已知的整个世界毁灭了?也许殭尸的出现在北韩领导人眼里是一件「好」事,又有藉口可以更紧密的奴役、压迫这个以盲目服从为根基的社会。大统领总是想扮演上帝的角色,不单控制人民所吃的食物、所呼吸的空气,甚至连人造太阳是亮是暗也都由领袖来决定。也许他那个扭曲、变态的梦想终于成真,也许这就是他一开始所打的如意算盘,只不过后来发生一些毁灭性的错误。看看在巴黎地下的「鼹鼠市」所发生的惨剧,如果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全国躲入地下的北韩,那会怎样?也许那些地洞里现在充满了两千三百万只殭尸,形销骨蚀的行尸走肉,在黑暗中嗥呼,只等待重见天日。

    京都,日本

    近藤辰巳的旧照片,呈现着一个两眼通红、一头金丝挑染的乱发、瘦干巴又满脸青春痘的青少年。眼前我所访谈的这个男人一根头发也没有,脸刮得光净,肤色散发黝黑的光泽。他锐利直视的眼神从没离开我的视线。虽然他惮度诚恳、心情轻松,但这位武僧依然保持掠食动物休息时的沈着。

    我是一个「御宅族」。我知道很多人都对这个词汇的意义有不同的理解,但对我来说,「御宅族」就是「旁观者」的意思。我知道美国人,尤其是年轻一代的美国人,一定觉得受到社会压力的牵绊。其实只要是人,就会有这种感觉。如果我对美国文化的理解没有错误的话,美国鼓励个人主义,看重那些特立独行、勇于离经叛道、率性天成的人。对美国人来说,「个体性」是荣耀的徽章;对我们而言,却是羞耻的绶带。我们活在(尤其是在殭尸大战前)一个充满繁文褥节、似乎永远在评论每个人外在表现的迷宫里:你的外表、你的用字遣词、每一样你在职业上的表现,乃至打喷嚏的方武,都必须事先设想好,并且要合乎严谨、死板的儒家礼教。有些人有能力接受这些社会压力,有些人因为没有能力而不得不接受这些压力。其他人,例如我,选择遁入一个更好的世界,一个虚拟的空间,这个虚拟空间正是为了日本御宅族所量身打造的。

    我不晓得你们的教育系统是怎样运作,也不明白其他国家的教育系统,不过日本的教育几乎全部都在背诵。从第一天踏进教室开始,战前日本的儿童被填鸭武的灌输一堆又一堆的事实和数字,实际上这些内容根本无法应用在日常生活中。这些事实、数字缺少区辨善恶的成分,缺少社会情境,缺少人类与外在世界的关连性。这些事实、数字之所以存在,只有一个理由:把它们背熟了,就可以考上好学校。战前日本的儿童没学会如何思辨,学会的只是如何记忆。

    所以,这样的教育很容易就制造出我们对虚拟空间的需求。在纯资讯的世界里,可以完全不受社会情境影响,掌握资讯的能力就决定了你的地位。我们这一代人可以像神一样统治这个虚拟空问。在虚拟空问里面我就是老师,精通一切我所搜寻的事物。我能找出每位阁员的血型,能找出松本跟滨田的报税收据,(1)或者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遗留至今的每一把军刀在哪里,保存状况如何。我不需要担心外表,不需要担心社会仪节,也不用管成绩或未来前途。没人可以评断我,没人可以伤害我。在这个世界里我说了就算,更重要的是,我在虚拟的世界里很安全!

    (1)?在殭尸大战爆发前,松本人志和滨田雅功是日本最成功的喜剧演员。

    当殭尸危机降临日本时,我的御宅族朋友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立刻放下手中事务,开始全心注意殭尸灾变的相关资讯。我们研究了牠们的生理结构、行为、弱点及全球人类对牠们攻击的反应,最后一个主题是我朋友的专长:在日本境内各岛遏制殭尸的可能性。我搜集人口统计数字、运输网络以及警察维安方针,记住一切的资讯,从商船舰队的大小到军用的八九武突击步枪弹匣容量。我们搜集的事实、数字全部都清晰完整,不是琐碎或模糊的资料,因为我们是在执行任务,不眠不休。好不容易学校停课了,我们终于能够一天挂在网上将近二十四小时。在小松博士向国会报告他的发现之前整整一个礼拜,我第一个骇进他的个人硬碟,读完里面所有的原始资料。真是一大成功,让那些原本就崇拜我的人又无限上纲地提升了我的地位。

    小松博士是第一个建议要撤迁的人吗?

    是的。他像我们御宅族一样,一直在搜整相同的事实和数字,但不同的是我们一直在记忆这些事实和数字,他则是不断在分析。日本的人口过于稠密,一亿两千八百万人口挤在不到三十七万平方公里多山又过度都市化的几座岛上。在工业化国家当中,日本由于犯罪率较低,因此警力人数与装备在比例上都是最少的。日本也是一个快要废除军备的国家,由于美国的「保护」,自从一九四五年起我们的自卫队就没真正打过一天仗,甚至那些派驻到波斯湾的性部队也没参与任何重大的军事行动,执行任务时都待在隔离范围内,受到围墙的保护。我们找得到有关殭尸的一切资讯,但我们没有能力看出重点在哪里,所以当小松博士公开宣布说,情况已经绝望到日本必须立即撤迁,我们全都傻了眼。

    那一定很吓人。

    一点儿也不!撤迁计画的想法公布后,大家开始疯狂寻找重新安置全国人口的地点。我们会往南迁去中太乎洋与南太平洋的环礁地带吗?或者会向北迁往千岛群岛、库页岛或西伯利亚?谁能找出这个答案,谁就是网路历史上最的御宅族。

    你们不担心个人的安全吗?

    当然不担心。日本已经在劫难逃,但我不住在日本,我住在一个无所限制、飘忽的资讯世界里。我们称呼那些感染尸疫的人是「吓俘」,(2)而我们不应该畏惧「吓俘」,乃是要研究「吓俘」。你无法想像我身为御宅族所必须经历的抽离感。我的文化、教育以及御宅族的生活方武,全部都混合在一块儿,将我和社会全然隔绝。日本也许能够撤迁,日本也许会被毁灭,而我会安全地站在我的数位山顶,看着这一切发生。

    (2)?「吓俘』(Siafu)是非洲矛蚁的略称。这个词汇是小松幸生博士在他对国会的演说时首次使用的,用来形容被殭尸疫情感染的人。

    你的父母亲怎么办?

    他们怎么办?我们住在同一个屋顶下,但我从没真正跟他们交谈过。我很确定他们认为我在K书,即使学校停课了,我还是告诉他们我要准备考试,他们从没怀疑过。父亲跟我很少讲话,每天早上母亲会在我房门口用托盘摆一份早餐,晚上会留晚餐。第一次发现她没留餐盘时我也没多想,那天早晨醒来,我维持一贯的作息:打手枪爽了一番、上线。直到中午我觉得饿了。我很讨厌那些生理的感觉,例如飢饿或疲劳,或者最糟糕的,那些生理感觉只会使人分心,弄得我挺火大的。我很不情愿地将视线从电脑上栘开,打开房门,没看到食物。我叫了我母亲几声,没有回应。我走去厨房,拿了些生的拉面就跑回我的书桌;那天晚上我又吃了一次生拉面,隔天早上也一样。

    你从没问过你父母上哪儿去了吗?

    我唯一关心他们不见了的理由,是因为没有他们的话,我就要浪费宝贵的时间来找东西吃。在我的世界里,有太多令人兴奋的事情正在发生。

    其他的御宅族呢?他们不会讨论他们的恐惧吗?

    我们分享事实,不是分享感觉。就算其他御宅族渐渐消失,我们剩下的御宅族还在分享事实,没有分享感觉。我慢慢发现某些人怎么好久没有回覆我寄过去的电子邮件,某些人好久没有PO文了,某些人整天没上线,某些人的伺服器停摆了。

    而那没吓着你?.

    那只是让我觉得很烦。我又少了一个资讯的来源,还损失了潜在的仰慕者。例如我贴出关于日本撤迁港口的新资讯后,回应数由原本的六十则降为五十则,确实很令我恼火。然后回应数又从五十则降为四十五,接着又降到三十……

    这样的情形持续多久?

    大约三天。最后一则贴文是住在仙台的另一个御宅族,他说殭尸现在已经从东北大学附设医院涌出,而在他住的公寓里,殭尸也以同样的速度泛滥成灾。

    而你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整个人光是忙着吸收撤迁程序的资讯就已经没时间了。撤迁程序该如何执行?哪些政府组织应该介入?会撤往堪察加半岛或库页岛吗?还是两地都去?我所读到有关横扫全国的自杀潮到底是什么?(3)这么多的问题,这么多资料需要采勘,那天晚上我连声咒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想要睡觉!

    (3)?记录显示,在殭尸灾变大恐慌时期,日本的自杀百分率高居全球第一。

    我醒来时萤幕一片空白。我试着登入,没有反应;重新开机,没有反应。我注意到电脑正在使用备用电池,没问题,我有足够十小时连续操作的备用电力。我也注意到讯号强度是零。真令人难以置信。小仓市就像全日本一样,拥有尖端水准的无线网路,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某个主机可能会当机,就算是几个主机挂掉好了,但是一整片网路都完了?我知道我的电脑一定是出了问题,绝对是这样,我拿出笔记型电脑试着登入,没有讯号;我咒骂着站起来,想告诉我爸妈说我要用他们的电脑,但他们还是不在家。沮丧之余,我拿起电话想拨我妈的手机,可是那支室内无线话机还是得用到插头的电力,而现在停电。我改用我的手机试,连讯号都没有。

    你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晓得,一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晓得他们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他们没有遗弃我,我很确定这一点。也许我的父亲是在出外工作时给带走了,我的母亲是在买菜时给困住了,他们可能是在前往撤迁办公室的途中或回程时一块儿走失了。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他们没留下任何字条,没留下任何东西。从此我一直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去看父母的房间,确定他们不在家,我又试了试电话。情况还不算糟,仍在我的掌握之中。我试着要上线,很好笑吧?我能想到的就是再一次逃离现状,逃回我的世界,安全的世界。电话和网路都没反应,我这下真的伯到了。「连线,」我开口说话,想要用意志力来指挥电脑:「现在连线,现在,现在!现在!现在!」我敲打萤幕,敲到手指关节都裂开了。见血之后我吓坏了,小时候我从没打过球,从没受过伤,流血对我来说实在太严重了。我抱起萤幕朝墙上砸,整个人哭得像个小孩,大叫,用力抽气,开始干呕,接着吐了满地板。我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前门,我不知道要找什么,只知道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开了门,只见到一片漆黑。

    你有去敲邻居的门吗?

    没有。这样很奇怪吗?虽然我已经濒临崩溃,却还是受制于社交焦虑感,不敢和别人接触。我走了几步,绊了一下,跌在一团软软的、又冷又黏的东西上,弄得我满手满身。好臭哟,整个玄关都好臭,我突然注意到有个低沈、稳定的刮擦声,像是某种东西正在地上拖着自己的躯体,穿过这条走道向我而来。

    我叫出声:「谁啊?」我听到一阵低沈、像流水泻地的。我的眼睛才刚适应黑暗,开始能看出一个形状颇大的,像人类的躯体,以腹部在爬行。我瘫坐在地上,想拔腿就跑,但同时又想要……要看个确定。我家打开的大门在对面的墙上投射出一道狭窄、矩形的灰暗光影。那个东西爬进光彩里时,我终于看到牠的脸:十分完整、十足的人脸,但右眼球脱出了眼眶,只靠着一条血管挂在脸外;左眼紧盯着我,而原本的哀鸣变成窒息般的嘶吼。我跳起来,倒退回到我家,将门用力甩上。

    我的心思终于清醒了,也许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清醒。接着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闻到烟味,还听得到微弱的尖叫声。我走去窗边拉开窗帘。

    小仓市已经被地狱吞噬。窜起的火头、残骸……遍地都是「吓俘」。我看着牠们破门侵入公寓,吞噬瑟缩在角落或阳台上的人们。我看着跳楼的人有些摔死,有些摔伤了腿或脊椎,躺在人行道上无法动弹,等到殭尸靠近时只能痛苦哀嚎。有个住在我家正对面公寓的男人想要用高尔夫球杆击退牠们,结果球杆都敲弯了也伤不了殭尸,接着他被另外五只扑倒在地。

    接着……门上传来一阵重击声,我家的门。这……(挥舞他的拳头)砰--砰砰--砰……从门缝的地方,靠近地板处传进来。我听到那个畜生在外面,还听到从其他公寓传来别的杂音。这些是我的邻居,那些我一直想要避开的人,我几乎想不起他们的脸孔或名字,他们正在尖叫、哀求、挣扎和啜泣。我听到有个声音就在我头顶上,可能是位年轻女士或小孩,呼唤着某人的名字,恳求牠们住口,然而那个声音被一阵嗥呼淹没。门上的敲击越来越大声,更多「吓俘」聚集而来,我想挪些家具去挡门,却是白费力气。要是按照美国人的标准来看,我们这间公寓的陈设相当简单。大门开始出现裂缝,我看到绞链快要绷断了,我想大概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脱身。

    脱身?但门口塞满了……

    从窗户走,跳到我们楼下公寓的阳台。我可以把床单编成绳子……(傻呼呼的笑了)……我听一个专门研究美国越狱事件的御宅族说过这个方法,这是我第一次将网路上学到的知识拿来实行。

    幸运的是这袭亚麻床单够强,能撑住我靛重。我爬出我家,朝楼下的公寓下滑,我的肌肉立刻开始抽筋。我以前没锻鍊过身体,这回我的肌肉可是来讨债了。我挣扎着控制身体的动作,尽量下去想我现在晾在十九层楼高的窗外。火苗所造成的气流强大又干热,一阵强风正好罩住我,将我甩向建筑物的侧边,我从水泥墙弹开时差点儿松手。我感觉脚底已能触到阳台的栏杆,鼓起所有勇气才敢稍稍放松再往下爬个几呎。我用臀部着地,肺部吸饱了烟,一边喘又一边咳。我听到上方从我家传出的声音,是那些破门而入的殭尸。我抬头看着我家阳台,结果看到一个头,是那只独眼的「吓俘」正想从栏杆和地板问那截缝隙中挤出来。牠挂在那里好一阵子,身体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然后冷不防偷晃过来想抓我,结果牠滑出阳台边。我永远忘不了牠往下摔落时仍伸手要抓我的样于,牠恶梦般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双臂直伸,那只脱眶的眼球就顶在额头上。

    我听到楼上阳台其他「吓俘」的声音,于是转头看了一下我现在的所在地,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类跟我在一起。幸运的是,我看到这问公寓的前门堆了一些家具阻挡,而且门外没有殭尸攻击的声音。我看到地毯上那层灰,也松了一口气,这层灰又厚又完整,意味着这里已经好几天没人住过了。本来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类,但接着我注意到某种气味。

    我推开浴室的门,一股无形的腐臭气息立刻迎面而来,让我不自主倒退好几步。那个女人躺在浴缸里割腕,几道垂直的大伤口沿动脉划下,绝无生机。她是某个俱乐部里的高价「服务生」,专门招呼外国生意人,我以前一直幻想她的样子,现在我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奇怪了,看见她的尸体后,我最困扰的竟是我不知该怎么替往生者诵念祷文。小时候祖父母有教过我,但我早忘了,我那时不想学,认为这些都是过时的陈年旧资料。真是遗憾哪,我连家族的传统都没学会。在这个女人的自杀现场,我只能像个傻瓜似的站着,然后拙口笨舌悄悄向她致歉,因为我要拿走她家的床单。

    拿她的床单?

    才能做更多的绳子呀。我不能老待在这儿,眼前这具尸体会危害我的健康,而且说不定楼上的「吓俘」没多久就会察觉我在这里,然后从前门攻进来。我必须离开这栋建筑物,离开这个城市,而且最好能找出离开日本的方法。我还没有完整的计画,只知道自己必须不断移动,一次一层楼,直到抵达街上。我心想,找几间公寓待上几天,才有机会搜集一些物资。再说用床单编绳法往下垂降虽然危险,但那些埋伏在走廊和楼梯问的「吓俘」更可怕。

    你到达街上之后,不是更危险吗?

    下对,是更安全。(他看见我露出怀疑的表情。)真的,这也是我从网路上学到的知识:殭尸移动速度比人慢,活人用跑的,甚至走的就可以赢过牠们。留在屋里的话,等于被困在狭窄封闭的地点。但外面有开阔的空问,我也有无限的选择。更有利的是,我从网路上的求生报告中学到,殭尸灾变全面性大爆发所造成的混乱,实际上可以成为你的优势。怎么说呢?很多活人完全被吓坏了,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刚好成为人饵来转移「吓俘」的注意力,让牠们别注意到我。只要我谨慎小心,速度机敏,不要倒楣被飞驰的机车或流弹给扫到,我应该很有机会穿越这场混乱,抵达楼底的街道。我真正要担心的是: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到街上?

    我总共花了三天才下到地面。有一部分要归咎于我那毫无缚鸡之力的键盘手。对一个训练有素的运动员来说,要利用这些将就凑合的绳子攀爬也不太容易,因此你可以想见,这对我来讲是多大掉战。现在回想起来,我没有一头栽下去摔死,也没有因为刮擦和抓伤而受到感染,还真是个奇迹。我的身体靠着肾上腺素跟止痛剂撑了下来,我精疲力竭、紧张而且极度睡眠不足,无法正常的休息,一旦天色变暗,我就用手边所有东西顶住门,然后坐在角落哭着察看伤口,顺便咒骂我身体的软弱,直到天亮。有一晚我真的勉强阖上了眼,迷迷糊糊的睡了几分钟,然而接下来从前门传来某只「吓俘」的重击声,吓得我赶紧夺窗而出。那晚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瑟缩在隔壁公寓的阳台上,背后有扇锁上

    的玻璃拉门,但我就是没那个力气踹开它破门而入。

    另一部分耽搁的原因是心理上的,不是体能的关系。身为御宅族,个性总是难以形容的龟毛,无论花上多少时间,非要找到正确的求生装备不可。我从网路上搜寻到相关的武器、服装、食物和医药知识,问题是,要在一问都会白领阶级人士的复合武公寓里找齐这些装备,并不容易。

    (他大笑。)

    我大费周章,靠着一件商人的风衣和一个过时的粉红色亮片「凯蒂猫」书包编成一条绳子,摇摇晃晃往下垂降,花了好长的时问。不过到了第三天,我已经差不多找齐需要的东西,只差没有一件可靠的武器。

    找不到东西当武器吗?

    (微笑。)日本不是美国,美国一度是枪比人还多,这是千真万确。有个住在神户的御宅族直接骇入美国「全国步枪协会」资料库,搜寻到这份资料。

    我是说某种工具,像是铁鎚或铁撬……

    日本的白领阶级怎会自己维修房子?我想的是高尔夫球杆(白领阶级的家里有一狗票球杆),不过我看过对街那个男人用过球杆,效果不彰。我找到一支铝棒,不过它已经使用过度,棒身都弯了,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四下张望,相信我,真的找不到任何够坚硬、牢固或锐利的器物可以用来防身。我也想说或许降落到街上,运气就会好点儿,可以从殉职员警身上找到警棍或军用手枪。

    到头来,就是这些想法差点害死我。我当时离地四层楼高,已经快要把绳子用完了。我每次垂降都尽量多往下延伸个几楼,好搜集更多床单,我知道这次是最后一站了,我已经想好整个逃生计画:降落在四楼阳台,破门公寓找些新的床单(这时候我已经放弃要找武器的念头了),溜上人行道,偷一辆机车(虽然我不会骑),像个老派的暴走族般扬长而去,也许沿路上还可以载几个妞。(他大笑。)当时我无法思考了。就算我完成计画的第一部份,勉强到达地面之后又该怎么办……

    嗯,重点是,我没有到达地面。

    我在四楼的阳台落脚,走向那扇拉门,却发现我正对着一张「吓俘」的脸。牠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扯烂的西装,鼻子给咬掉了,血淋淋的脸就贴在玻璃上游栘。我往后倒退了一大步,抓起绳子想要往上爬,可是我的手臂不配合,手臂既不感觉到痛,也不觉得,因为臂力已经到达极限了。这只「吓俘」开始嗥呼,用拳头重击玻璃。绝望之中我向两边摆荡,希望藉着平甩的力量能搆到旁边建筑物的边缘,在隔壁的阳台落下。玻璃被敲碎了,那只「吓俘」就冲着我的腿而来。我荡离了建筑物,松手放开绳子,用尽所有力气纵身一跃……结果没跳进去。

    我现在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是因为我呈斜对角线摔落到下一层的阳台,双脚着地前摔了一跤,然后差点没从另一边栽下楼。我跌跌撞撞冲进那间公寓,立即环顾屋内是否有「吓俘」。客厅是空的,唯一的家具是张传统的小桌子,已经竖起来顶住门。住户一定是跟其他人一样自杀了,我没闻到腐臭味,所以我猜他从窗户跳下去,依此判断,现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稍稍喘了口气,两腿就不听使唤软瘫下去,砰一声整个人撞上客厅墙壁,疲惫到几乎昏过去。我望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堆照片,这问公寓原来的主人是位老先生,这些照片勾勒出一个非常丰富的生活。他家人很多,朋友也很多,去过世界各地刺激又遥远的地点旅行,而我却从没想过要离开我的卧室,更不用说去过那样的生活了。我暗自发誓,要是能逃出生天,我一定不要只是混吃等死,我要好好生活!

    我的视线落在房间中唯一的物品,一个神棚,或者说是传统的神龛,在它下方的地板上有件东西,我想是遗书,一定是我进来的时候被风吹落的。我觉得如果不管它的话,好像有点不妥,于是一跛一跛的走过去,弯下腰将它捡起来。传统的日本神鑫中央都会放个小镜子,而此时我的眼睛扫到镜中的影像,看见有个东西从卧室里跟舱的出来。

    我一转身,体内的肾上腺素立刻拉高:这老人还在家里,他脸上的绷带代表着牠一定是刚刚才复甦。牠扑向我,我闪过了,但是腿仍使下上力,牠又一抓,这回抓住我的头发。我扭动身体设法挣脱,牠将我的脸扯向牠。以年龄来说,牠矫健的身手真让人吃惊,肌肉张弛的力道完全不逊于我;然而牠的骨头还是容易脆裂,当我握住牠揪着我头发的那只手时,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我当胸一脚把牠给踹飞,牠的断臂仍紧揪着一把我的头发。牠的身躯撞上墙壁,墙上相框的碎玻璃洒了牠一身,牠鬼吼一声后再度扑向我。我退身避过,绷紧肌肉,握住牠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反拙到背后,另一手抵住牠的后颈,然后呼出一声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会的长啸,押着牠一路跑向阳台,把牠推下去。牠仰着脸躺在人行道上,牠粉身碎骨之余,头还不忘对着我发出嘶嘶的攻击声。

    突然问前门传来撞击声,原来这场打斗声吸引了更多「吓俘」。现在我全靠本能反应行动,冲入老人的房间开始撕床单。我想应该不用太长的床单,现在只是三层楼高……接着我停下来,傻住了,整个人就像一张照片一样停格止在那里。吸引我注意力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