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世界大战-第八章 没有明天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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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没有明天的胜利

    伯林顿,佛蒙特州

    (雪已经开始下了。「老怪』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家里走去。)

    你有没有听过克雷蒙?艾德礼?当然没有,你怎么会听过呢?这家伙是败类,下三滥的庸才,他之所以能溜进历史书里,不过是因为在二次大战结束前硬是夺走了邱吉尔的首相位子。当时欧洲战事已经结束,英国人民已经受够了战争,但邱吉尔仍然坚持要帮助美国对抗日本,并告诉国民战争还没结束,要等到全球烽火完全平息才可以。看看「老狮子」邱吉尔的下场。我们不希望自己的政府也变成这样。因此,我们决定一旦美国本上肃靖之后,就立刻宣布胜利。

    每个人都知道战争还没有真正结束,我们仍要帮助联军作战,还要清理全球各地曾被殭尸占领的区域。百废待举,千头万绪,不过等我们的家园回复秩序,就必须让人民有权立即返乡。当时联合国多国部队刚成军,头一个星期就有好多志愿者参军,令我们喜出望外,后来我们还婉拒不少热心的志愿者,把他们排进后备名单,或派他们前往全美各地去鼓励心灰意冷的年轻人。我知道很多人批评我,说我支持联合国军队,没有全心投入全美国的肃清圣战,可是说句实话,我才不管!美国是一个公平的国家,她的人民期待公平的对待,当最后一双军靴踏上大西洋岸回到祖国,公平的交易就宣告结束。你跟他们握手,付清余款,想回归私人生活的人,都可以回去过太平日子。

    也许就因为这样,使得全球的战争进度稍微慢了一些。联军还能撑下去,但我们国内仍然有一些需要扫除廓清的「白色区域」:山脉、雪线以上的岛屿、海底,还有冰岛……冰岛的情况很棘手,我希望伊凡肯让我们协助肃清西伯利亚,不过,嘿,伊凡就是伊凡。而且连我们自己的美国本土,还不时传出攻击事件,每年春天都有解冻的殭尸跑出来,偶尔在湖滨或海边也有殭尸从水底上岸。攻击事件的数目是在递减,感谢老天,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可以放松心防。我们仍在打仗,直到每块血迹都被擦拭、涤清,而且若有必要的话,从地球表面给炸燬。每个人仍然要克尽全力,做好分内的工作。如果要说人类从这一切的苦难中学到什么功课,那就是彼此相爱,我们的命运同舟共济,所以大家卯足全力,做好你的工作。

    (我们停在一棵老橡树旁边,我的同伴上下打量着它,用他的手杖轻轻的敲了敲。然后,对着这棵树说……)

    你做得很好。

    库什,奥可虹岛,贝加尔湖,神圣俄罗斯帝国

    为了确定玛丽亚?朱刚诺娃有服用她的产前维他命,一位护士打断了我们的访谈。玛丽亚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这是她的第八个孩子。

    我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待在军队里,参与解放祖国的大业,把以前的共和国全部光复。我们已经肃清了国土上的殭尸污秽,现在正是往前冲锋、越过边界的大好时机。我们重新将白俄罗斯收复神圣帝国的那一天,我真希望自己也有在现场亲眼目睹。他们说乌克兰马上也要光复了,再接下来,谁知道呢。我希望我仍然能够亲身参与,但我有「其他的任务」……

    (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肚子。)

    我不晓得祖国有多少像这样的诊所,这种诊所再多也不够。像我们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年轻、能生孩子的女人,又没有染上毒瘾、爱滋病或殭尸的臭气。我们的领袖说,目前俄国女人最强大的武器,就是我们的子宫。虽然这意味着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或者……

    (她用眼睛紧盯着地板一会儿。)

    ……或者我以后不晓得我的孩子在哪里。算了。我为祖国效命,我全心全意奉献一切。

    (她看着我的眼睛。)

    或许你纳闷,这样的存在方武怎么能见容于我们崭新的基本教义派保守国家?甭再纳闷了,基本教义信仰当然不容许这种情况。但是,宗教的教义是为了一般大众平民设计的,这是他们的鸦片,让他们镇定下来。领导班子当中的任何人,或者教会本身,都不会相信他们所传的这套宗教理念吧。也许只有一个人是真的相信,那就是齐里直科夫老神父,在他被赶走之前。老神父对国家没贡献了,但我不一样,我还可以再替祖国多生几个宝宝,所以才会在这里被伺候得这么好,能够自由发言。

    (玛丽亚瞥了一眼我身后的单面玻璃。)

    他们会怎么样对付我?等我生不出孩子、没用的时候,我早就活得超过俄国妇女的平均年龄了。

    (她极不屑地对着单面玻璃比手指。)

    而且,他们就希望你听到这一切,才会让你入境,让你来听我们的故事、问问题。你也被利用了,你知道的。你的任务是把我们的故事传到你们的世界,让你们了解,以后如果有人敢恶搞我们,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这场战争将我们打回原形,让我们记得「当一个俄国人」是怎么回事。我们再次成为强国,我们又能让人丧胆,而且对俄国人来说,这代表着一件事情:我们终于又安全了!近百年来头一次,我们终于能在沙皇铁拳的保护下取暖,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沙皇在俄文的意义。

    桥镇,巴贝多,西印度群岛联邦

    这个酒吧几乎是空的,大部分的客人要不是自己离开,就是被警察抬出去了。晚班最后一名员工正在清理破烂的椅子、碎掉的玻璃杯以及地板上的几滩血。在角落,还有一个南非客人正在演唱强尼?克雷格的歌曲,(1)歌声充满醉意,感情丰富。尚恩?柯林斯有一搭没一搭的哼了几段,然后一口喝光他的兰姆酒,又飞快招手要了另一杯。

    (1)?JohnnyClegg,南非最重要的流行音乐歌手之一,一九五三年出生于英国,组成「Juluka』等乐团,将祖鲁、英国、欧陆等元素融入创作。又有「白种祖鲁人』之称。

    我已经嗜杀成性了,只能这样讲。你也许会认为,从技术层面来看「嗜杀成性」并不成立,因为我杀的殭尸早已经死掉了。不过,鬼扯,这当然是杀戮啦,那种快感的,没有其他东西可比。当然,我可以自认我和战前那些佣兵不同,我不是那种越南退伍军人或地狱使者;但在杀戮这一点上,我跟他们一样,和那些心理上从未返乡的战士一样,也跟那些拿野马轿车去换猪肉的二战战斗机飞行员一样。当你过惯了高压、充满极度紧张的生活,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像死亡一样。

    我也努力想要融入社会,安定下来,交些朋友,找个工作,尽我一己之力帮助美国回归正常。但我这个人已经废了,脑袋里除了杀戮之外,没法思考任何事情。看到其他人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开始研究他们的脖子和脑袋,然后想:「嗯,那家伙的额叶太厚了,我必须从他的眼窝捅进去才行。」或者是:「用力敲一下后脑的枕叶部位,很快就会让那个小妞倒下。」有次我看见我们的新总统「老怪」(天啊,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比我更适合这个称号吗?),当时总统正在一场集会中演说,整场演讲下来我至少想到五十种撂倒他的方武。我只好赶快离开,为了我自己好,也为了别人好。我知道总有一天会到达自己的极限,然后会暍醉,找人打架,失控之下杀了活人。我知道一旦我开始杀人就停不下来,所以我撇下一切,加入「Impisi」。这名字跟南非特种部队一样,在祖鲁语是鬣狗的意思,也就是那种会清理死尸的动物。

    我们是一个私人部队,没有规则,不拘繁文耨节,就因为这个部队没有官腔宫调,所以我选择他们,而不愿加入联合国的正规部队。我们决定自己的行程,选择自己的武器。

    (他指了指身边一根看起来像是削尖了的钢桨。)

    这东西叫做「刨温努瓦」,意思是纽西兰原住民的雕刻柱,这根是我一个毛利人兄弟给我的。这个毛利兄弟在战前曾是纽西兰国家橄榄球队「全黑队」的球员,也是个操他妈的烂人。毛利人!在奥克兰的「单树山公园」战役当中,五百个毛利人孤军对抗全奥克兰市一半人口的殭尸。「刨温努瓦」是一种很猛的搏斗武器,但这根是钢制的,不是传统的木质。这就是佣兵可以赚到的一种额外好处。这年头,光扣扳机怎么会爽呢?一定要在更危险、更困难、更多殭尸的情境下,打起仗来才会觉得爽。当然,殭尸迟早会被我们杀光,到时候……

    (这时响起破旧的铃声。)

    有车来接我了。

    (尚恩向服务生招了招手,然后弹了几枚银质南非兰德币在桌上。)

    我仍然抱持希望。听起来或许疯狂,但是谁晓得呢?所以我把大部分的钱都存起来,没有捐给雇用我的国家,也没有随便浪费花掉。当然,我最后还是会把这些钱处理掉的。有个加拿大佣兵姓麦当劳,绰号麦基,他打完肃清北极圈内的巴芬岛之战,马上决定这辈子他赚够了,听说目前他人在希腊,待在僧院还是男修道院之类的地方。怪事天天有,也许我在外面还是有机会的。嘿,男人总有作梦的权利吧?当然,如果我在外面找不到机会,如果有天世界上的殭尸全被打完了……

    (他起身离开,扛起他的武器。)

    那么,我敲破的最后一颗脑袋,大概就是我自己的了。

    砂湖省立荒野公园,曼尼托巴省,加拿大

    洁西卡?亨缀克司将今天最后的「成果』装上雪车:十五具遗骸,还有一堆肢解的残骸。

    对于这一切的不公不义,我尽量不要心怀怨怼,也不要恼恨。我希望能从这些事情中看出道理。有次我遇到一位前伊朗的飞行员,他在加拿大各地周游,希望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他说美国人是他所遇过唯一「无法接受坏事会掉到好人头上」的民族。也许他是对的,上礼拜我在听广播,正好就听到(嘟!此处人名消音,以配合政府法令)在讲话,还在像以前当名嘴的时候一样,信口胡诌无聊的笑话、谩骂,再扯些青少年性行为。记得我当时心想:「这种烂人活着,而我父母却罹难了。」不,我尽量不要心怀苦毒。

    特洛伊,蒙大拿州,美国

    米勒太大跟我站在后阳台,就在孩子们玩耍的中庭上方。

    你可以怪罪那些政客、商人、将军、「组织制度」,但事实上,如果你真要找个人来怪,就怪我好了。我就是美国的系统,我就是组织制度,民主生活的代价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都要负责。我了解为什么中国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才终于接受民主;我了解为什么俄国只是说了声「干!」然后又走回原本的帝制老路。能够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嘿,别看我,又不是我的错,」这种感觉还真好。不过,其实是我的错,也是我们这一代所有人的错。

    (她低头看着孩子们。)

    我在想,未来的世代会怎么记录我们?我的祖父母遭逢经济大萧条跟二次世界大战,接着返乡建立人类史上最伟大的中产阶级,上帝知道他们并不完美,但他们肯定是最接近美国梦实现的一代。我父母这一代接手后就搞砸了:婴儿潮,「我世代」。然后是接下来我们这一代,是啊,我们阻止了殭尸的威胁,但打从一开始就是我们搞出这个祸端来,至少我们把自己惹出的烂摊子收拾好。也许在我们的墓志铭上唯一能期待的好话就是:「Z世代,他们把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

    重庆,中国

    鄘井树医师完成今天最后一次出诊。一个小男孩有些呼吸方面的毛病,妈妈担心是肺结核。医生向她保证只是胸口受寒,母亲的脸上才又有了血色。她的眼泪和感切之情,一路沿着黄泥路尾随着我们。

    再次看到小孩子,真是安慰,我是指那些在战后出生的,一生下来就晓得世界上有殭尸的孩子。他们知道不可以靠近水边玩耍,不要一个人出门,在春天或响的晚上也不可以离开家。我们能留给他们最棒的礼物就是,让他们心中不再有恐惧。

    有时候我会想起新达昌的那位老太太,想起她所经历的一切,她的世代里充满了无止境的家国巨变。现在轮到我了,我一个老人,看尽了自己的国家一次又一次受到蹂躏破碎;然而,每一次我们都努力复原,重新建立、更新我们的国家。所以我们一定还会成功的。中国,全世界,都能成功的。我是个老革命党,我不相信来生,不过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可以想像,当我发自内心说出「别担心,没事儿」的时候,我的老战友谷文正在天上对我微笑。

    温纳齐,华盛顿州,美国

    乔?穆罕默德刚完成他最新的一件代表作,一尊十三吋的小雕像,这个男人的动作似乎停格了,身上套着一个破掉的抱婴袋,毫无生气的眼神望向天际。

    我不会说这场战争是件好事,我没那么变态,但你得承认,战争使人类又团结在一块儿了。我爸妈老爱说他们多怀念以前在巴基斯坦那种敦亲睦邻、守望相助的感觉。他们从来不跟美国的邻居谈话,也不晓得他们的名字,从来不邀他们来家里坐坐,除非是要去抱怨音乐太大声或者对面的狗狂吠不停。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一样了,不光是邻里之间,甚至是全国、全世界任何地方,任何跟你谈话的对象,我们都有着休戚与共的生存经验。两年前我搭邮轮游览太平洋岛屿,船上有来自各地的旅客,大家的故事都差不多,只有细节不同。我知道自己或许有点太乐观了,因为等到世界秩序又回复「正常」后,等到我们的孩子或孙子在一个和平、舒适的世界中长大时,他们可能立刻又会变成像我们从前那样的自私、心胸狭隘、刻薄相待。但话又说回来,我们大家经历的这一切,有可能就这样淡忘吗?有次我听到一个非洲俗谚:「要过河,就一定会弄湿脚。」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别误会,并不是说我没有在怀念从前的生活。我主要怀念的是以前的物质,那些我曾经拥有,或当时梦想拥有的东西。上礼拜我们替邻居年轻人开了个告别单身派对,借了台附近唯一堪用的DVD放映机,还有几片战前的色情片。片子播到有三个坐在浅灰色BMWZ4敞篷车引擎盖上的家伙在敲诈主角,我心里却只想着:哇,这种车子,现在真的已经没有生产了。

    陶斯,新墨西哥州

    牛排就快要好了。亚瑟?辛克莱翻着滋滋作响的肉片,享受它散发出的油烟。

    我这辈子做过的事情里面,最棒的就是担任「货币警察」。当新总统要我退下来,回去担任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主席的时候,我当场就亲了她一下,真的。我很确定,我能担任证交会主席的原因,就和我能负责掌理战物部一样,都是没人想干这个位子。眼前还有很多挑战,这国家还是有很多地方的货币以农作物的价格为基准。要让人民放弃以物易物,要大家重拾对美元的信心……不容易哪!古巴的披索仍是美国市场上的主要货币,大部分有钱的美国人,都把钱存在哈瓦那的银行里。

    光是要解决货币供给过剩的问题,就够政府伤脑筋了。战后从废弃的保险箱、房子或死人身上挖出好多现金,我们真的无法区分哪些钱是抢来的,哪些钱是善良老百姓费尽千辛万苦存下来、熬过大患难,到今天才拿出来的。而且所有权的纪录大部分都毁了,现在任何「产权证明」简直就跟汽油一样稀有。所以我才说,货币警察是我所做过最重要的工作,我们必须逮捕那些经济罪犯,不容他们妨碍人民对美国经济体制的信赖。我们不但要抓小混混,还要钓大鱼,逮到那些卑鄙下流的贱胚。这些经济罪犯在战后,趁着原来的屋主还不及回乡主张所有权,就抢先把人家的房子买走,想要日后图利。这些经济罪犯组成压力团体展开游说,想要叫政府撤销食物和基本民生物资的管制……还有那个叫做布钦瑞吉?司考特的败类,对,就是发明伪药「方阵」的巨子,仍然像个鼠辈一样躲在他南极的堡垒里头。只是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跟伊凡谈过了,那个堡垒以后不要再续租给他。在美国已经有许多人排队等着要见他,特别是国税局。

    (他笑了,并且搓搓双手。)

    「信心」是驱动资本主义机器的燃料,唯有人民的信任,我们的经济才能运转;就像罗斯福总统说的:「我们唯一要恐惧的事情,就是恐惧本身。」这个口号是我父亲替他想出来的,嗯,据我父亲说是他想出来的。

    机器已经开始转动了,尽管慢,但真的在动。我们每天都有新的存款户在国内银行开户,每天都会多几家新开张的私人企业,道琼指数又多涨了几点。同样的情况也反映在天气上,每年响都变长了一点儿,天空蓝了一点儿。情况正在好转,等着瞧吧。

    (他把手伸进冰桶,捞出两个棕色的瓶子。)

    喝露啤好吗?

    京都,日本

    这是守护协会历史性的一天,他们获准成为日本自卫队的一支独立部队,主要任务是教导日本人民打殭尸的自我防御技术。他们未来还希望向其他国家的类似组织学习兵器和徒手战技,协助推广武术到全球。这个协会强调徒手战技、强调国际合作的立场立刻受到欢迎,获得显着的成功。「纳编自卫队」的庆祝典礼吸引几乎所有联合国会员国的记者及显赫人士到场。

    朝永一郎站在成军队伍的排头,用微笑和鞠躬向贵宾致意;近藤辰巳也在微笑,从房间的角落看着他的师傅。

    你知道我根本不相信任何有关神明啊之类的×事,对吧?依我看,朝永先生只是个疯狂的「被爆者」老头,但他开启了某种神奇的事物,对日本的前途产生了影响。他们那一代人本来想要统治世界,而我们这一代人却欢喜甘愿让整个世界(也就是美国)来统治我们。两代人走上两条不同的路,差点没让我们的国家灭亡。我相信一定找得到更好的方向,一条中庸的道路。我们负起自卫的责任,但也不要穷兵黩武,以免挑动亚洲邻国的不安与憎恶。这条路到底对不对,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毕竟未来远在天边,谁也看不到,但我自己和每天加入我们团体的人,都会追随朝永师傅走完这条路。只有「神明」知道这条路走完后,会有什么成果在等待着我们。

    雅尔玛市,爱尔兰

    菲力普。阿德勒喝完他的酒,起身要离开。

    我只能这样说:当我们丢下那些居民,让他们孤单面对殭尸的时候,我们损失的不只是人命。

    特拉维夫,以色列

    我们的午餐结束,泽根?渥布隆从我手中一把抢走帐单。

    拜托,我选的食物,我请客。我以前很讨厌这些衣索比亚料理,觉得就像整桌的呕吐物。有天下午,我手下那些喜欢衣索比亚口味的新一代以色列人,硬是把我拖到这家餐厅来。「试试看嘛,你这个老顽固,」他们说。在他们口中,我就是个「顽固份子」。意思是冥顽不灵,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德国籍犹太人。他们两项都说对了。

    我是「运输儿童」计画的受惠者,那个计画是让犹太小孩能有个最后的机会离开德国。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任何活着的亲人。有个小池塘,在波兰的一个小镇,用来倾倒犹太人骨灰,到现在那个池塘还是灰色的,尽管已经过了半个多世纪。

    听说纳粹的大屠杀没有幸存者,就算是那些苟延残喘存活下来的人,也已经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他们的心灵、他们的灵魂,他们原本应该表现和反应的样子,那个本来的人,已经永远消逝了。我宁愿相信这种说法不是真的,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场殭尸战争在全球也不会有任何的幸存者。

    在美国海军「崔西?布朗号」上

    迈可。裘伊靠着扇形船尾的栏杆,盯着海平面。

    你想知道殭尸大战的真正输家是谁吗?鲸鱼。我猜牠们大概没有太多机会能活命,有数百万艘飢民的船,还有全球一半的海军舰艇改装成渔船,鲸鱼活命的机会真的不大。不必太麻烦,只要有一枚由直升机发射的鱼雷,甚至根本不用靠近到会造成外伤,只要能够震得牠们耳聋晕眩。牠们连捕鲸船都来不及看到,完全没时间脱逃。你在好几哩外就能听到,弹头引爆,受伤哀嗥。水这个东西,是传导声波的最佳介质。

    可怕的损失,大家应该都可以察觉得到。我老爸以前在史克利普斯(Scripps)上班,不是克雷芒市那家女子学校喔,而是加州圣地牙哥附近的学术机构,所以我后来才会热爱海洋,又加入海军。那里一定看得到加州灰鲸,好漂亮的大动物,很早以前曾被人类猎捕到几乎灭绝,战前牠们的族群数目又恢复了,而且不太怕人类。有时如果人类靠得够近,还可以摸摸牠们。这些动物具有极大的力量,能够在一瞬间杀死人类,用十二呎长的尾部一击,或是用那三十几吨的身体一顶。早期的捕鲸人叫牠们恶魔鱼,因为牠们被逼入困境时会猛暴的激斗。不过牠们知道人类没有恶意,甚至还肯让我们摸,如果牠们要保护幼鲸的话,也会轻轻把我们拂开。这么大的力量,蕴藏着非常强的破坏力,令人惊叹的生物,加州灰鲸。现在呢,牠们全没了踪影,蓝鲸没了,长须鲸没了,座头鲸没了,正义公理也没了。我听说偶尔会有人在北冰洋看到几只幸存的白鲸跟独角鲸,但族群的数量仍嫌不足,无法维持一个永续的基因库。我知道还有一些完整的虎鲸群,但目前污染严重,野生鱼群数量还不够填满一座亚利桑纳游泳池,这些虎鲸群的存活机率不会太乐观。就算大自然饶过了杀人鲸,让牠们像某些种类的恐龙一样演化、适应而存活下来,可是那些温柔的巨兽已经永远消失了。这种情况有点像一九七七年的电影《噢!上帝》里面,全能的主对人类发出挑战,要人类从家禽的草料中制造出鲭鱼。上帝说:「你做不到。」除非某个基因库保管专家早在鱼雷摧残鲸群前就先一步收集好材料,否则永远没办法造出加州灰鲸。

    (太阳落到海平面以下,迈可叹了叹气。)

    所以,下一次有人想告诉你说,这场战争中真正消失的是「我们人类奠真及人性」……

    (他向海中啐了一口。)

    管他是什么,老兄,去跟鲸鱼讲吧。

    丹佛,科罗拉多州,美国

    陶德?魏尼欧送我到火车站,细细品味我送给他的离别礼物,由百分之百古巴烟草所制成的香菸。

    是的,我有几次失去控制,持续个几分钟,也许一小时,不过钱德拉医生告诉我没关系,他就在这儿的荣民医院帮我做谘商。有一次他告诉我,这样很健康,就像轻微的地震释放出断层带的能量,他说要是某人完全没有这种「小地震」的话,那才应该好好注意他呢!

    只需要一点点刺激就能使我失控。有时候我闻到某种气味,或是某个听起来很熟悉的人的声音:上个月在晚餐时,收音机里播放这首歌,歌词跟我的战争没有关系,可能甚至不是英文歌,唱腔跟有些词都不太一样,不过副歌唱着:「上帝帮帮我,我才十九岁」。

    (月台的铃声响起,列车即将离站,周围的人们开始上车。)

    好笑的是,我最清晰的记忆,仿彿变成了那个全国胜利纪念画的样子。

    (他比了比我们身后头那幅的壁画。)

    画的是我们,站在哈德逊河靠新泽西州那岸,我们才刚刚写下「美国胜利日」这个词。那里没有欢呼,没有庆祝,感觉很不真实。和平了吗?谁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担惊受怕了这么久,战斗、杀戮、等死,我已经接受了我下半辈子的生活常态就是战斗、杀戮还有等死。我以为它是场梦,有时候仍然感觉像是一场梦,我想起了那一天,太阳从英雄之城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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