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向君君咬我-公子任性,恕小的无礼-☆、从天而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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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园的一角,一座破陋冷清的院子内,翠翠在齐麟的门外站了很久,数度抬起手来却始终没能敲下去。她无法安慰少爷,甚至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比之齐麟更加沉重和不堪。

    大夫人终究是留不下她的,从玫夫人死后,少爷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调离或是送出府外,直到剩下她一个人。她原以为大夫人不会对她动手,可没想到最终却以这种方式将她从少爷身边带走。

    当初大夫人突然说是给麟少爷订做了几件衣裳召她去领时,她就曾想过事有蹊跷。当时徐老爷虽说目光下流些,却也未敢真正对她动手动脚。可谁会想到事后几次三番在府中‘偶遇’徐老爷,他已是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于她。若非得了大夫人的默许,纵使徐老爷再好色谅他也不敢在麒麟府中造次。

    大夫人分明是借徐老爷之手,想把她从府里撵走。这么一来,剩下麟少爷独自一人,以后的日子怕是过得更苦。

    翠翠心里为麟少爷担忧,更为自己的将来难过。这徐老爷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终日流连烟花场所,府中小妾无数,只怕不懂体己怜惜。嫁给这种人,福祸难料,她心中是煎熬也是难忍。

    可再痛苦难受也只能生生忍下,麟少爷为她去求了大夫人,还不是被大夫人一声令下给禁足不出?事已至此,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逆来顺受。主子说什么,她们就是什么。大夫人已经答应了徐老爷,徐老爷不日便会差人来将她接过去……

    或许去了那边,只要往后行事紧小慎微,低调些、温顺些,日子也不定会那样痛苦。翠翠苦笑,唯今她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翠翠终是没有推开那道门就离开了,屋内的齐麟盯着透过槅扇映在地上的影子,当翠翠的影子逐渐离去,他终于憋不住哭了出来。

    他怨自己无能,才会留不住翠翠。

    那个徐老爷他见过,好几次他见到那张充满□□的脸都忍不住恶心。他知道翠翠并不想嫁给徐老爷,可是这又能怎么办?他低三下四地去求许氏,可许氏根本不听他说话,甚至——她根本就是故意想要把翠翠从他身边弄走。

    他的一切都被许氏夺走,如今她连翠翠也不放过!失去了翠翠,就只剩下他孤独一人,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待他好的人了!

    倏时一张淡淡的面孔浮现他的脑海,令他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人。

    他想到那支自己一直悄悄保存在身上的木簪子,又忆起这些日子以来她从不曾正眼看过自己的冷漠无情……怨恨与压抑在齐麟心底逐渐膨胀,他恨恨地从怀里抓出那枝木簪子,高高扬在半空——

    半晌过去,他始终没能扔掉它。

    自他从山里回来,这支木簪子仿佛能够给予他力量,坚持与支撑着自己艰难地行走下去。那种感觉就像在山上的时候,那个人没有抛弃自己,她总能在最艰难的时候支撑起他的身体……

    他砸不下手、他不舍得。

    最终,齐麟只能恨恨地将拳头捶在地上,泪水沿着面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上化开。痛苦与绝望笼罩着他,无法穿透,几欲窒息……

    “呜啊!!”

    齐麟的哭声嘎然而止,头顶一阵惨烈叫声,并且自上方陆续掉落零零散散的碎瓦,险些砸中他的脑勺。他愣愣地仰起脑袋,发现瓦顶已经破了个大洞,一个人悬空挂在上方直蹬腿,拼死抓扒着屋顶的瓦砖不让自己掉下去。

    然而她粗鲁慌乱的动作导致屋顶的瓦片崩得越发厉害,几乎快把整片屋顶给扒拉下来。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太阳空中高高挂,阳光透过破损的洞口照进屋内,反光令齐麟看不清楚,他不知是突如奇来的惊吓还是旁的原因,心跳加速,怦动得异常厉害。

    他以手背挡光,隐隐可以看清楚半空中晃动的人影……

    小鹿目测这破损的屋瓦房顶恐怕无法支撑太久,为免最终结果导致整片房顶都塌了,小鹿将身子轻轻一荡,果断松开双手,掐准落地位置,笔直降落在齐麟跟前。

    目瞪口舌的齐麟看得小鹿微微发窘:“那个……没想到你这的房顶质量这么差,提出批评。”

    齐麟尚未从小鹿的‘从天而降’中缓过神来,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来不及抹干,挂在下睑睫毛泛着水光。小鹿挠了挠脸颊,心虚地指着头顶的破洞:“要不……你开个价,我赔?”

    此时齐麟终于从傻眼状态中解放出来,他第一反应是迅速退后两步,盯着小鹿如临大敌。

    小鹿心虚,默不作声跟齐麟大眼有瞪小眼。这时翠翠的声音在这不恰当的时机传了进来:“少爷,奴婢听见好大的声响,发生什么事了?”

    翠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鹿和齐麟顿时慌成一团,小鹿二话不说钻床底,齐麟立刻挡住门:“没、我没事!好像是房子太旧了,那、那个房顶塌下来了。”

    翠翠闻声更焦急:“这可不得了,没砸伤您吧?!奴婢进来看看……”

    “别、别!你别进来!”齐麟大声喝止。在他说完之后就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这才软了下来:“我没砸伤,这里面很乱、你先别进来。”

    门外的翠翠静默片刻,声音有些哀伤:“那您小心些,奴婢这就去找人来看看能不能修补。”

    齐麟听着翠翠离开的脚步,想唤住她,到嘴的话语愣是没说出口,垂下脑袋不作声。小鹿听见翠翠走了,刚从床底爬了出来就瞧见齐麟一脸难过伤心,思及她刚刚在屋顶所瞧见的一幕幕,心里又开始沉甸甸起来。

    经过一番大起大落,齐麟慌乱的心神已逐渐恢复平静,他深吸一口气,皱紧眉头看向小鹿。小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以图镇定,她慢慢地抬眼与齐麟平视,半晌才说:“……其实我只是路过而己。”

    “……”

    小鹿纠结了半天:“我绝对不是故意偷看的。”

    “……”

    好吧,她真的很不会应付这种半天一个字都吭不出来的人。小鹿扶额:“如果我说我是来拿回药瓶的,你信吗?”

    齐麟冰冷如霜的面容突然崩裂一道痕迹,凛冽的怒气蹭蹭蹭地扑面而来。小鹿立刻噤声,但齐麟已经沉下脸,紧紧抿住双唇,跑到床里扒拉出一个很眼熟的瓶子,然后恶狠狠地塞进她的手里:“还你!”

    小鹿盯着自己‘讨’回来的药瓶,又瞅了瞅齐麟黑得彻底的脸色。她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齐麟好像很认真地当真了……小鹿默了默,视线一低:“这支簪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齐麟蓦然睁大双眼,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

    小鹿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他害怕得浑身发抖,拿着簪子的手攥得很紧,好像这是多么重要的宝贝一样。可她清楚,那明明是她给的,一支她毫不在意、随手便可丢弃的暗器簪子,却在齐麟的手中如珠如宝,这让她很不解。

    她悄悄抬眼,齐麟的泪水已经干了,只是脸颊还残留着浅浅的泪痕。明明他已经不流泪,可看起来更难过了。

    小鹿隐约感到,自己又伤害了他。似乎每一次的每一次,她的无心之言、无心之举好像都会伤害他。这让小鹿的心情很复杂,这种复杂趋于悲观,有些难过。

    在听说了那些谣言之后,她总觉得跟真相并不相符,所以她按捺不住想来瞧瞧他。原本她只是想偷偷地瞧上一眼,可是看到他痛苦得难以自抑,无声哭泣,她的心情变得分外沉重。

    似乎他的哭声永远是在压抑中吐露,仿佛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伤心难过,不敢放声地哭、不敢大声地叫,很压抑、很憋屈。小鹿看不过眼,鬼使神差地就踢破了屋顶的瓦片,踹出了个破洞,制造了那么大的动静……

    好了,终于他不哭了,她心里突然就舒服了。

    可是现在,自己的出现似乎令他变得更难过,这让小鹿的心口堵得更厉害,比之更难过。

    从前的自己一定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和生活。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很在意、很在意齐麟。总是忍不住想偷偷地瞧一瞧,心里想着,瞧一眼也好,就一眼,看完就走。

    结果好像……就越陷越深了。

    “我没别的意思。”小鹿讷讷地说:“簪子……你喜欢,就留着呗。”她掂了掂药瓶的重量,里面的膏药还存了不少,于是她又将药瓶放回桌子上:“刚刚我说笑的,这药给你就给你了,我没想讨回来的。”

    不等齐麟开口,小鹿扭头爬窗就要走,一脚刚跨过去,背后听见齐麟气呼呼地大声说:“我不要!”

    小鹿动作微顿,没有回头,另一脚跨了过去跳窗跑了。

    齐麟追出去的时候小鹿已经没了踪影。他有些泄气,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那支木簪子,脸色微变,忿忿地张手就要扔。

    可再一次地……没扔成。齐麟讪然地垂下了手,垂头丧气地返回屋中。

    数日之后,徐老爷派了人来接翠翠。因为翠翠的身份卑微,又是给徐老爷纳作一房小妾,接她的轿子低调地停在后门的巷口,并不显眼。

    翠翠自幼长于府中,没有什么行装,唯一的亲人大概也就齐麟这位亲近的少爷。齐麟纵有千百般的不舍,终究出来见她最后一面。翠翠披上了徐老爷差人送来的崭新衣裳,有珠玉簪子,脂粉红唇,较之平日要好看得多。

    翠翠本就长得好看,如今更加明艳动人。齐麟心知就算留下翠翠,她也只能跟着自己吃苦头,心里更是难受,挽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翠翠弯腰按住齐麟的双肩:“少爷,以后翠翠不在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齐麟忍着不哭,重重地点头。

    自玫夫人入府以来,翠翠便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她身边侍候。看着夫人怀有身孕、看着她诞下麟子,再到后来发生变故……玫夫人的身故、麟少爷从锦衣玉食的尊贵少爷变得无依无助受人欺凌。她知道自己的离去对麟少爷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知道少爷心里很苦,可是她们的命运终究只能任人摆布。她是,少爷也会如此……

    齐麟咬唇,从怀里掏出一些珠钗玉镯,塞进她的怀中:“这是娘亲留下来的首饰,你带着些,别让人瞧着寒碜,欺负你娘家没人,看不起你。”

    翠翠讶然:“少爷!”

    “放心,娘留下的还有很多,我这儿还存了些。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只能给你这些……你还当我是你的少爷,就收下。”齐麟坚决地按住她的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翠翠心口刺痛,她颤声道:“是奴婢不中用,奴婢对不住夫人,对不起您……奴婢以后再也不能陪伴您、照顾您了……”

    齐麟忍着不哭,却是翠翠抱住他失声痛哭不止。

    最终,翠翠也不得不上了那座小轿,齐麟跑出去送她,一直目送着她的轿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他失神地看了很久,这才慢慢走回住的地方。

    齐麟迈入院子时抬起头来,这院子似乎变得更加冷清破陋,翠翠走后,这里就真的剩下他一个人了……

    永远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翠翠是齐麟彻底黑化的导火线之一,所以写得细一点,后面还会出点戏份的说。

    但是她在齐麟心中的地位终究是要被小鹿所替代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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