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为什么会把手机遗落在床边？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会收到欧阳发来的短信？！
她陪钟羽去越南见云飞……
父亲看到了……
接到消息的杨院长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完就匆匆赶过来，甚至都来不及开口责备，赶紧将老朋友送进了急救室。
时间过得真漫长，漫长到陆皓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生活在这急救室外的长椅上的，自己好像前不久才和父亲说过曾经喜欢呆在医院里，这话真是讽刺。
母亲的啜泣声终于让陆皓回过了神，他伸手搂住了母亲的肩膀，慢慢地在手机中输入了他的决定：
父亲心脏病复发，正在市一急救，你自己选择吧。另外云飞会来上海，我昨晚通知他的，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或许这也是一种结束。陆皓平静地放下手机，想不明白就不要再去想了，原本是一个人的痛苦为什么到了最后成为了所有人的惩罚？父亲如果真的倒下了，自己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可引发这后果的不正是自己自以为是的救赎吗？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是希望还是绝望？郁霞突然发现儿子的身体抖得比自己还厉害，忙伸手一摸，额头滚烫。
“儿子，你发烧了。”
“我没事，”陆皓的声音带着颤音，郁霞惊慌无措的心立即沉了下来，她还有儿子要照顾。
“我在这守着就行了，你赶紧去找医生看看。”
“我真的没事，我要看着爸爸出来。”陆皓不自觉地将身体微靠在了母亲的身上，“妈，都怪我，没有照顾好爸爸。”
“不是的，儿子，累了就靠在妈妈身上歇一会。”郁霞将儿子刚才给自己披上的外套取下披在了儿子的身上，反过来安慰道：“你爸爸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对不起，妈。”陆皓的声音哽咽了，坚强不下去了，真的坚强不下去了，只有在爸爸妈妈这里还能软弱一下的自己，真的不能失去父亲这座山！
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钟羽和欧阳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哥，爸爸怎么样？”钟羽看着急救室的灯，心狂跳不已，接到陆皓的短信差点就懵了，还好是欧阳先反应过来，连忙让司机调头往医院赶。
陆皓似乎没听见钟羽的话，甚至都没有看跑过来的这两个人，只是靠着母亲的身体愣愣地看着急救室的方向，钟羽急了，伸手去推陆皓。
“哥，你倒是说话啊，爸爸究竟怎么样？”
“你放手！”一旁的郁霞气恼地挥手推开了钟羽的手，“你自己没长眼睛吗？还在抢救，这都是拜你所赐。”
“我？”钟羽往后踉跄了一步，巨大的不安压得他不敢再开口询问，欧阳忙上前站在钟羽身旁看着陆皓低声询问：
“陆皓，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皓默默地抬头扫了一眼眼前的两人，摇了摇头，嗓音干涩。
“别问我，我不知道。”
“哥……”钟羽的声音很快就被郁霞打断了，习惯让愤怒的情绪先涌了上来。
“你别再装了，就是昨天下午安澜从公司回来后就发病了，是不是和你有关系？”郁霞猛地站起身挡在了儿子面前，伸手指向了钟羽，“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如果一定要报仇，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你父亲？亏得他们父子对你这么好，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昨天，我……”钟羽再次往后退了一步，郁霞不依不饶地跟上了一步，欧阳上前想拦，却不曾料到郁霞却突然伸手拽住了钟羽的衣袖，钟羽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却不想郁霞的力气大得惊人。
正当欧阳想出手分开两人时，郁霞却猛地朝着钟羽跪了下去，大声哀求道：“是我当年做错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安澜和陆皓是无辜的，你要报仇冲着我来，别伤害他们父子！我在这里求你了……”
“妈，起来！”陆皓强撑着自己发虚的身体想要把母亲扶起来，可郁霞认了死理般地跪在那，继续求道：
“别再折磨你父亲了，他的心脏医生说再也经不住折腾了，求你看在陆皓一直都对你很好的情分上，放过他吧，是我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不是他，我求你了，是我欠你的，不是他们父子……”情绪激动的郁霞痛哭着，“是我欠你们母子的，不是他们，求你原谅你父亲……”
不知所措的钟羽愣由郁霞拖曳着自己的手臂，他想开口解释，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声。
最后还是欧阳帮着陆皓将郁霞扶起，她也不知能说说什么，对于郁霞，她没有任何好感，但她也不能去指责她，这中间的牵绊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妈，您这是在打我的脸吗？别再说了。”陆皓伸手搂住情绪有些失控的母亲，漠然地看着还没回过神的钟羽，“妈，您欠的债我替您还，爸爸如果没事，我就继续还债，还不了或者还不清，我来跪！您别哭了。”
“陆皓，你是不是误会了？”欧阳看着脸色煞白的钟羽，也慌了，“我们去越南只是想去见见云飞，钟羽已经做了面对安儿的心理准备了。”
“是不信任我吗？”陆皓淡然地看了眼欧阳，“所以要自己去求证？谢谢你告诉我。”
“哥，不是这样的……”终于能出声了，可钟羽紧张得心都在抖，哥哥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他应该要冲着自己咆哮发火甚至会动手打他才是，可现在他……比冷淡更可怕、陌生！
“以后还是叫我陆皓或者董事长吧，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哥做得实在是太失败了，给我留点面子吧。”好像是要给钟羽感受到的‘陌生’敲砖钉脚，陆皓的话如冰锤一样重重地砸进了钟羽的心中，“既没本事留住弟弟，还让自己的父亲生命垂危，我做得这一切有多可笑？从此以后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我做得一切如果伤害了你和云飞的兄弟情，我向你道歉，”说着陆皓低头向钟羽弯了下腰，“对不起。”
钟羽双膝一软，差点就站不住，这是陆皓要和自己决裂吗？欧阳撑住了钟羽摇晃的身体，瞪着陆皓压着怒意低声道：
“陆皓，你疯了是不是？就算你担心你父亲的病情，也不能这样乱说话！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去了，难道我们后悔的还不够？”
“我是后悔，后悔我自以为是可以做他的哥哥，可以替父亲带他回家……”陆皓此刻真的恨站在面前的钟羽，更恨自己！时光如果能倒流，自己一定不会选择进入钟羽的生活，一定不会！
“哥，求、求你别说了，我……”钟羽弯腰大口喘息着，惶恐和紧张已压得他透不过气了。
如果可以，欧阳很想给陆皓一巴掌！
狠狠地把他打醒！
急救室的灯灭了……
所有人都聚焦到了那扇并不厚重却能决定生死的门，当门打开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却足以让人惊跳而起。
杨院长疲惫地走了出来，陆皓直勾勾地看着他走到自己的面前，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朝着杨院长的方向微微前倾着。
“人救回来了，”杨院长缓缓地摘下来口罩，他的脸上也是一脸的疲惫，“但是连着两次病发，安澜的心脏现在非常脆弱，不想看到他出事，就别再刺激他了，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等会送他回加护病房，估计要到晚上才能醒。”说着杨院长看了眼强压着激动情绪的四人，缓和了一下刚才严肃的口气，“你们也不用留这么多人在这里，病人需要安静。”
陆皓心头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身体却沉得差点站不住，忙伸手撑了一下边上的墙壁，父亲没事！父亲没事……自己不能倒下去，不能倒下去！
母亲还在边上需要自己的抚慰，父亲还没有醒过来，撑住！
深吸了口气，陆皓强打起精神陪着郁霞进了加护病房，欧阳则陪着钟羽呆呆地坐在了加护病房外的椅子上。
好消息并没有消去陆皓给予的冲击和意外。
钟羽的手一直紧紧揪着自己的裤腿，欧阳想要把他的手分开，却发觉钟羽的手不停地发颤，手指冰凉。
心痛地握着、搓着、暖着，该死的陆皓，失心疯了吗？这么严重的话都能说出口！欧阳紧紧地和钟羽依偎在一起。
冷静、冷静，自己一定要冷静，哥说的是气话，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钟羽抑制着内心的慌乱，哥一定是太担心爸爸了，才会说这些话的，对，他一定是怪自己昨天的话伤了爸爸的心。
站起身走到加护病房的门口，可是不敢推门，万一郁霞见到自己再次激动惊扰到了父亲怎么办？看着钟羽踟蹰在病房门口，欧阳的眼眶发酸，走上前将钟羽轻轻地拖回来坐下，安慰道：
“不会有事的，再等一会咱们再进去看他，陆皓刚才也是着急了才会说那些话的，别当真。”
“我、我知道，我昨天下午的确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是我的错，可是我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我、我如果知道爸爸会犯病，我绝对不会说那些话的，欧阳，你相信我。”钟羽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急于求大人原谅，抓着欧阳的手着急解释着，欧阳握紧了钟羽的手点头道：
“我相信你！你也没有错，你责怪的是你自己，不是你的父亲，只是你父亲太担心你了，才会心情激动的，没事的，钟羽，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担心。”
“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钟羽的眼睛又看向了病房门口，似乎是为了回应这种注视，病房门从内打开了，走出来的是陆皓，钟羽腾地站起身，两步走到陆皓面前。
“哥，爸爸怎么样了？”
陆皓轻轻地合上门，淡淡地看了眼钟羽，“暂时没事了，需要绝对安静，你先回去吧。”
“哥，让我看一眼行吗？”钟羽小声地请求道，欧阳也站到了钟羽身边，陆皓抬手按了按胀痛的眉心，倦怠地拒绝道：
“我母亲在里面陪着，不方便。”
“陆皓，别这样，钟羽的心中也不好受，他更自责，你不应该怪他，昨天发生的事谁都不想……”欧阳忍不住了，这个陆皓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陆皓眼前的东西一直在晃，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昨夜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去让自己坚强起来让自己理解发生的一切，可是今天早上再次让陆皓质疑起了自己！陆安澜的两个儿子同样优秀但也同样的不愿意轻易地放过自己！
“没什么好怪的，这是医生要求的绝对静养，我想等我父亲醒了，自然就可以见到了，昨天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说过以后我不再插手你的事。没其他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处理。”陆皓一边回应着欧阳，一边忍受着自己的声音在耳中的回鸣……
“哥，对不……哥，你怎么了？”陆皓眼前一黑朝着地面就摔了下去，钟羽赶紧伸手拦腰抱住，陆皓的身体滚烫。
欧阳立即去护士台找来了护士帮忙，一量体温，都快接近四十度了！
二话不说立即送进了输液室，欧阳留在了加护病房门口，以防郁霞会有什么需要，钟羽陪在了陆皓的身边。
挂着点滴的陆皓眉头紧锁，气息粗重地躺在病床上，护士送来了两片退烧药，钟羽扶起陆皓将药给他服下，喝下水后陆皓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别告诉爸爸，”
“我知道，放心，哥，我会照顾他们的。”
陆皓盯着钟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清了，不一会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澜还没有醒，儿子说出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也没有回来，郁霞一会看向昏迷的丈夫，一会看向门口，儿子刚才还在发烧，不会出什么事吧？
难道这真的是报应？可是为什么会报应到他们父子身上？杨晓云，你是让你儿子来讨债的吗？那也应该来找我，而不是安澜……郁霞拉着丈夫的手，几个小时前安澜还温柔地和自己说着话，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杨晓云，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安澜吧……郁霞悔恨地伏在丈夫的床边啜泣着，那孩子说过，她争抢了一辈子究竟赢到了什么？杨晓云是可怜人，她自己何尝不是？现在的自己除了‘郁霞’这个名字，还有什么是当年那个能让陆安澜爱上的郁霞？
如果安澜真的有什么事，那个曾经的郁霞大概也彻底消失了……爱了又如何？恨了又能怎样？命都快折腾光了，换来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快乐吗？
不、不、不要，爸、爸爸……陆皓猛地一惊，噩梦中惊醒，一头的冷汗，心狂跳不已。
“哥，你醒了？”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还有点烧，哥，再睡会吧，药还没挂完。”
我躺在这里多久了？爸爸……陆皓闭了闭眼，击退想要继续睡过去的倦意，坐起身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针头，伸手直接就给拔了，钟羽想拦都来不及。
“哥，你干嘛？”钟羽急忙找药棉，陆皓不在意地看了眼冒着血珠的手背，起身就想走。
钟羽赶紧挡着，“哥，你去哪？你手上还在流血。”
拿着药棉就想帮忙按住出血的针眼，陆皓伸手从钟羽手中取走药棉自己按在了手背上，“让开。”
“欧阳在那里陪着，哥，你现在还在发烧。”钟羽没让，“把药挂完了再去吧。”
陆皓抬头冷淡地看着钟羽，“我再说一次，让开！”
“我、我……”钟羽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开了，陆皓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输液室。
直到陆皓的身影从眼前消失，钟羽才回过神，忙快步追了出去，步伐慌张凌乱。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