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还是晕沉沉的，依旧觉得很冷，顾留白知道自己大概是还没退烧。有些渴，可是现在自己没什么力气，不得不将视线落到这个自己一直都在忽略的人。
顾留白张开嘴，似乎想说话，但是却没有声音，眉头有些疑惑的皱起来，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目下了然的神色转而化作一潭深水无波，艰难的伸手把孙琴摇起来，因为他真的很渴，一直烧到现在。
“你醒了！”
顾留白点点头，苍白的脸色憔悴的让人心疼。
“你要什么？”见顾留白原意理会自己，孙琴面上掩不住的笑着。
水，顾留白做了一个水的口型，孙琴想了想：“你要喝水？”
顾留白又点了点头。
孙琴连忙给顾留白倒好水，喂给顾留白。
“你那里不舒服吗？”
眼神动了动，顾留白轻轻摇了摇头。那里也不难受，因为没什么感觉了，就像断开了自己和自己身体的链接，没有任何一点感觉，疼也没感觉，难受也没感觉。
“好好休息吧。”
顾留白缓缓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那句，你别说话了……
好，我不说了。
再也，不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烧的太厉害，迷迷糊糊之间，顾留白像是见到了一年前的自己，那时候自己刚刚考进北美，那时候顾遗笙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是他还在。那时候自己刚刚到了北美，宿舍里只有三个人，赵宇，程文远和自己，可是却有四个床位，那个床位就像是没有安排人一样，一直都是空的。
顾沉墨过世了，自己在画室里待到很晚，被锁门的保安发现送到医院，第二天依旧回去接着上课，什么都没发生。后来自己拿去参赛的画，顾遗笙依旧不满意，自己就把它一直放在自己画室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一直在画室呆到自己都忘了这幅画。
后来到了大二自己认识了一个叫陈静的学妹，顾留韵告诉自己她喜欢自己，顾遗笙也觉得她很好，后来大学毕业自己就和陈静订婚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明明自己和陈静在一起也很开心，但是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毕业后两年，就像所有人期望的那样自己和陈静结婚，然后生子，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老了，自己临终前躺在病床上，回忆自己这一生，明明很好，子孙都在自己床前，可是那种缺了什么人什么事的感觉却一直都在，可是自己却一直不知道缺了什么，后来大学一开始分宿舍时那个空着床位像是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一般，那个床位上面写着的名字叫做“齐豫。”
齐豫是谁？是自己一直觉得的那份缺失吗？可是他是谁呢？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自己从来没认识一个叫齐豫的人，也不想认识。
这样想着想着，顾留白就听到耳边自己的孩子和孙子在不断地哭嚎，他知道自己该走了，这一生明明很美满，但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这一生永远是带着一份缺憾的，那份缺憾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大概就是大一那时候少的那个人吧。
像是下了几天的雨，将云层下的稀薄，今天的天气特别的好，路面上的积水还在，可是看样子也很快就会消失，什么痕迹都不留下。
孙琴抬起头来，看着还在熟睡的顾留白，摸了摸他的额头，这几天算是退烧了。像是放下心来，伸了伸腰，自己在这里睡了一晚真的有些累了，想了想，他醒过来该会饿的。
孙琴刚刚关上门，本来该在熟睡的顾留白就睁开眼，有些气虚的掀开被子，坐起来，眼前有些发晕，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从床上慢慢的下来，窗外是一片万里无云，丝毫看不出前几天曾经下着的大雨，除了地面上些许的积水。
顾留白扶着阳台门，嘴唇上面，因为嘴干微微泛起一层白色的死皮。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很浓郁的香味，顾留白耸耸鼻子，走到阳台边上，原来是不远处的合欢开花的味道。
顾留白手指在栏杆上微微的滑动着，像是在描绘什么，可是眼神却越来越暗淡，将自己的双手举到眼前，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手指却一直在微微的颤抖着，这样的手，怎么能画出线条，又怎么能上色？
怎么会？自己的手为什么会抖？不可能！
顾留白张着嘴，一直不断地开合，但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良久将手从眼前放下，没所谓了，反正自己也没法在安安静静的去画画了吧。
风里依旧夹杂着合欢的味道，从微微颤抖着的之间划过，顾留白望着昨天齐豫离开的方向，琉璃灰的眼睛里氤氲着自己的情绪，像是在等什么，或许，就像当初自己被关在顾家的时候一样，在某个时刻自己会发现一点点他在的痕迹。
可是就算现在你来了，我又该怎么把事实说给你听？现在的我？
顾留白将头转到另一边，哪里是孙琴正在和一个人说什么，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应该是个医生。
说到医生，那个人似乎有些熟悉。
两个人并没有交谈多久，就进了别墅里面，然后顾留白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顾留白原本想说进来，发现自己没有声音，伸手摸了摸自己嗓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去将门打开。
“好久不见啊。”
顾留白笑，果然是他，宋英杰。确实很久不见了，久到像是上辈子的事。
好久不见。
字是写在一个本子上面的，字体依旧是一般的娟秀，像是这个人一样。但是却宋英杰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好像什么厄运统统都堆积在这个人的身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你，怎么样了。”
还好。
顾留白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至少还是笑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看到以前的朋友了。
“你妈妈再找你的个人医生，听说是你，我就过来了。”
想被什么扎了一下，顾留白的眼神微微颤了颤，然后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涂黑。
没什么必要。
没必要？宋英杰点了点头，确实自己治不了顾留白，可是孙琴拒绝把顾留白交给心理医生。
你走吧。
清秀的字体，但是却带了些颤，宋英杰将视线落在顾留白那双就算拿着笔依旧在缓缓颤抖的手，皱了皱眉，抬眼就看到顾留白放在桌子上的药，宋英杰走过去，这药是换包装了吗？
宋英杰把瓶子里的药倒出来，感觉这药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不一样了，将药偷偷的藏了一颗放在自己外套的口袋里，然后转过身顾留白正用一种有些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会说服你母亲的。”
顾留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剩了些轻微的摇头，不用了。
“你好好休息吧。”见顾留白这样，宋英杰也有些无奈。
顾留白哪里都好，就是不论做什么总是有些消极，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宋英杰出了门，孙琴正坐在客厅里，面前的咖啡腾腾的冒着热气。
“宋医生，留白他怎么样。”
宋英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房间，对于孙琴他多少是能感觉到一些矛盾的，明明一边不愿意接受现在的顾留白，一边似乎又想对顾留白好。
“我说过他的病不是我能治的。”
“你是医生。”
“医生也有不同分科的。”宋英杰笑着，只是这笑却怎么看都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孙琴将宋英杰送出门，他到底是没有说服孙琴，哪一瞬间宋英杰才明白，顾留白为什么摇头，他从来都看的明白，孙琴对于他到底是什么吧。
不外乎，愧疚，不安，和一丝丝连孙琴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怜爱。
宋英杰刚向转身离开，却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就发现顾留白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往自己这边看，抬起手挥了挥，像是在告别。
宋英杰抬起手也挥了挥，顾留白似乎低下了头，宋英杰叹了口气，自己到底是帮不上什么忙。
顾留白目送宋英杰离开，在半空中挥着的手，慢慢的放下来，嘴微微的开合，若是有人在仔细的看，就会发现顾留白说的话是，谢谢。
谢谢你，至少还有人会来为自己做一些努力。
宋英杰回到医院拖朋友去将自己藏起来的那颗药送去检验成分，这药自己看着眼熟，但是忘记是什么了。
“宋医生，你今天去哪个孙夫人的家里了吗？”
“嗯。”
“那……你有没有见到他的儿子。”
“阿静认识顾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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