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袅袅之中，传来低低的吼声，如闷雷滚滚，仿佛有千军万马隐藏在丛林之间。
“那里！”兰泽素手一指。
陡然从丛林跃出五只吊睛白虎，吼声阵阵，如同惊天霹雷，震得地动山摇，前爪带着千斤重力，几个黑衣人瞬间被拍成了泥浆，铁棒似的虎尾一扫，又有几个黑衣人拦腰变成了两截。
“那里！”兰泽又指向了几个残存的黑衣人。
李牧头顶响起一阵尖锐的斯斯的声。
李牧抬头，从丛林的树顶上，越过无数只带着长长尾巴的黑影，直扑那些意图反抗的黑衣人，猴子锐利的爪子直直攻击黑衣人的双目，血淋淋的双目直直地扣了出来，连着猩红的肉筋，被猴子甩到了一旁，黑衣人双目滚出血柱，捂住双眼倒地哀嚎。
又有几只猴子双爪抓住黑衣人的咽喉，用力一抓，尖锐地插入黑衣人的喉咙，再一松爪，几道血柱喷涌而出，如被戳烂了的水袋。
白虎和猴子的攻击性过于快狠，黑衣人丝毫没有反攻的机会。
惨叫声不绝于耳，白虎反身，似乎被惨叫声给惊扰到了，一个猛扑，凌空而起，惨叫声戛然而止，白虎雪白的皮毛之上被血染成了红色。
也就是一刻钟的工夫，黑衣人悉数变成了一堆堆肉泥，李牧看得胆战心惊，身体抖如瑟糠。
猛虎发出闷雷般的低吼一步步走向了李牧。
距离李牧仅一步之遥，兰泽挥了挥手，白虎止步不前，低头嗅了嗅李牧的脚，就等着兰泽一发命令立即生吃了李牧。
“就剩下你自己了，你是黑衣人的头儿，是死是活全由你自己决定！”兰泽缓步走到了李牧面前，将瘫软在地上的李牧拉了起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李牧这会儿不仅仅是被血腥的杀戮吓傻了，他更为震惊的是他一向谨小慎微，兰泽怎么能看出来自己是黑衣人的头儿？
兰泽叹了一口气，坐下来，说道：“如果你还不服输，就让我慢慢地给你捋一捋！”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百味堂杀人纵火案吧？行凶现场并不是一人，除了顾明川带领的家丁之外，还有其他人，比如，你！”兰泽浅浅地笑着。
“怎么可能？”李牧的眼神闪了闪，一丝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泛起。
“顾明川杀害了边堂主这点不假，我完全可以证实，但功夫颇高的邓婆婆在死之前居然没有打斗的痕迹，这点就说不过去了，只能说杀死邓婆婆的人和邓婆婆认识，并且此人是个不会功夫的人，邓婆婆认出了对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杀害，邓婆婆脖颈处有一袖钉，这种袖钉长不过五寸，比筷子还要略细上几分，这种凶器通常被文人拿来防身所用，恰恰符合你行凶的所有特征，恐怕刚刚你是想用袖钉对我痛下杀手，可惜被我识破了。”
话说到这里，李牧突然放松了，慢慢地站了起来，对兰泽说道：“仅凭这一点你就说我是杀人凶手？”
“不，”兰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一点还不够，你千算万算遗漏了一点，在地宫处你栽赃嫁祸给边成昭药材走私，故意留下了真假两本账本，刚开始我还疑惑是不是边堂主真的参与了药材走私一案，后来，你在陈岩攻击贾府别院前夕，磨墨试笔，我看到了你的字迹，你的字和假账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我越发怀疑你的动机，直到你故意带我走，引我到百味堂的后山也就是石鹰嘴的地方，给我讲了一个十分动听的故事，我这三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邓婆婆！”
“别狡辩了，你不认识邓婆婆？笑话，贾公子多次带你去百味堂讨要生肌丹，邓婆婆制作的生肌丹天下难以找出来第二个，哪一次不是你亲自去后堂取的？”
李牧脸色一寒，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兰泽暗暗提防，以应对他狗急了跳墙，对自己骤然发难，只见李牧袖口一闪一道寒光直奔兰泽的面门而去。
萱草和荣姨还没有醒来，又是断崖绝顶，想杀死一个不会功夫的柔弱女子简直太容易了，到时候，只要推在这群被拍成泥浆的死人身上或者身后这群猛虎身上就可以了，可惜李牧料错了，在这绝顶之上，想杀死兰泽的人太多了，李牧算老几？
一道黑色的身影歘地一下在李牧眼前一晃，硬生生地将袖钉截了下来，几片青色草叶散发青草味从空中慢慢地飘落了下来。
刀疯背着刀，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袖钉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神如两把锐利的匕首，脸上的刀疤突兀的呈现着，令人不寒而栗。
“你想用这条贱命来偿还欠我的那一条人命？”
“不敢，我只不过顺便救了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事情没有讲完，我还想听听兰先生怎么分析药材走私案这件事，等兰先生分析完这件事，他怎么死和我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刀疯弹飞手中袖钉，纤细的袖钉硬生生地没入了巨石之内，没有石沫掉落。
刀疯颇为深厚的内力震得李牧目瞪口呆。
“用袖钉能将兰先生杀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刀疯一条腿翘在巨石之上，嘴角一扬，嘲讽的笑意慢慢地溢出，继续说道：“兰先生两片草叶都能要了你的命！安顺些还能多活一会儿！”
被刀疯指了出来，兰泽笑了笑，说道：“刀疯果然名不虚传，眼神很是毒辣，我身体孱弱，手无寸铁，只能以天地万物为武器，信手拈来，防身罢了，这草叶毒性也不算大，但能让人半身发麻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刀疯瞄了一眼李牧，意味深长地说道：“刚才兰先生用麻兰射你，你并没有察觉，如果不是我出手，倒下的恐怕不是她，而是你！”
李牧下意识地揉了揉脸，或许没有刀疯出现，自己已经麻倒在地。
“你之前说的都对！但你为什么见到贾公子之后不第一时间将我揪出来？”李牧有些气馁，他一直觉得自己心思缜密，如果按照兰泽如此说来，这些日子自己完全暴露在兰泽的视线之下，堪比跳梁小丑。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动机，我是想看看你到底是哪路人，目的是什么，果不其然，在进入姑苏城的时候，你首先给陈岩我们的落脚点，告诉他我身上带了什么，否则，陈岩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贾府别院。”
“你以为我是陈岩和北静王的人？”李牧一挑眉毛，心思颇深。
“不，不，恰恰相反，你不是北静王的人，陈岩刚开始是不相信你的，后来你告诉陈岩贾府别院的地址和贾府别院的人手，让陈岩对你逐渐放松了警惕，你甚至告诉陈岩，恒春堂并不是贾公子埋下的暗桩，陈岩一一查实了，他对你逐渐信任，就这样你牵着陈岩的鼻子一步步的往前走，直到你使用了反间计，让陈岩杀死周礼，你一举两得，一方面杀死了对手，另一方面献给贾公子一份大礼，也算没有白白浪费贾公子疼你这么多年。”
李牧小心翼翼藏了多年的心思被兰泽几天功夫就看穿了，他脸色腾地就红了，在刀疯面前有些恼羞成怒，又怯于刀疯，只能脸红脖子粗，气哼哼地没有办法。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不是北静王的人，肯定也不是顾王府的人，如果你是顾王府的人，你不会在百味堂凶杀现场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所以，你不是顾王府的人，但不知道你究竟是哪里的人？”
“你认定我是放火的人？”李牧一怔，一丝奇怪的情绪在心里慢慢升腾，当时他只不过想杀人灭口，他根本没有时间放火，一旦被贾公子发现，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所以他紧赶慢赶回到贾府，趁着夜深人静换了衣服，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兰泽陷入沉思中，继续沿着思路分析。
“不过，这反倒帮了顾明川，顾明川一定到现在还不明白百味堂为何就发生了大火，他不过是想杀了边成昭，但他为什么要杀边成昭？”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讲的故事？”李牧笑了起来，眼前这个绝顶聪明的女子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李牧心里终于平衡了一点点。
“你讲的故事很精彩，不过，这故事中水分太大了。”刀疯从后背慢慢地抽出惊虹刀。
江湖中传言，惊虹刀出鞘必见血。
李牧心里一寒，这个没有什么耐心的疯子是要拿自己的命祭刀了。
“告诉兰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刀疯中指一弹惊虹刀，闪着寒光的惊虹刀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下！”刀疯数道。
“两下！”又一声极为清脆的刀声。
“噗！”一口鲜血从李牧口中喷涌而出，眼前涌现出贾延年惊世骇俗的容颜，还有远在姑苏城乡下两鬓斑白的老父亲……
幻觉消失，黑暗来临，李牧咬舌自尽。
“你为何要逼杀于他？难道怕他说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来？”兰泽双目一闪，极为凌厉地望着刀疯，如果不是李牧怯于刀疯，李牧断然不会咬舌自尽，李牧不死，自然能了解更多的东西。
刀疯逼死李牧，只要两个目的一是他怕李牧说出刀疯的真实身份，二是怕李牧说出自己的真是身份，他们俩同属于一个帮派？
“我没有逼他，是他自己想死的！”刀疯将惊虹刀慢慢地放回刀鞘，蹡蹡的声音惊醒了萱草和荣姨，两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兰先生，你再继续和这个死人纠缠，后山恐怕就被人翻了个底儿朝天了！”刀疯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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