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血迹-第二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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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还说天上不会掉馅饼等等。这李续宜虽然打仗勇猛过人,遇到问题脑子却又笨得出奇。你李续宜千里迢迢,仅仅是从人家龙潭村路过而已,人家为什么对你这么热情,还大张旗鼓的杀猪宰羊来欢迎和招待你?你的脑子为什么不转个弯,考虑一下其中是否有诈?他认为,村民们真得是冲他的名气而来,所以,置办酒席来招待他、欢迎他,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形容他李续宜这种人,作者用一个字就足够了:笨!

    那么这一切又缘起何因呢,原来这一切都是黄旗捻军军师龚德的精心安排。任柱在三河镇击毙李续宾的消息,很快便有暗窥传到了龚德的耳中。此时,张洛行、龚德率领黄旗捻军正与清军周旋于河南省卢氏县境内的万山之中。当得知李续宾死亡的消息之后,龚德对张洛行说道:“任柱年纪不满三十岁,他不但人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打起仗来也勇猛过人,名气名冠我捻军三军,真乃我捻军中之虎将也!”

    张洛行说道:“李续宾之死,在清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我们是否乘此机会做些什么呢?”

    龚德一拍脑门说道:“总旗主的一句话,提醒了我这个梦中之人,这确实是我们打击清军的一个好机会。”

    张洛行说道:“我马上传令下去,统领咱的黄旗捻军走出伏牛山,直抵淮北,配合任柱和赖文光,再给清军一个迎头痛击。”

    龚德说道:“卢氏乃通达陕西商县与洛南、湖北郧县与襄樊的一个小小之门户,也是出入陕西、湖北的唯一通道,倘若清军在侠道要隘设下重兵埋伏,就将对我形成巨大威胁,我军甚至会遭遇灭顶之灾。因此,咱们现在切不可轻易走出伏牛山。”

    张洛行不解地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坐失良机不成?当年闯王李自成,不也是先在这伏牛山中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待壮大了实力之后,然后再向北京进攻的吗?”

    龚德一摆手,说道:“非也!我听说李续宜回湖南奔丧,只带了兵丁三百余人,区区三百来人,用不着咱们劳师动众,也不需要费一枪一弹,更不需动刀杀人,即可将他们消灭干净。古人的战例可以参考,但切不可生搬硬套,否则我们将吃大亏。”

    张洛行说道:“我深知你龚军师足智多谋,听了你刚才说的话,好像你是在说梦话吧?清军也不是泥捏的,难道他们就这样不堪一击?”

    龚德微微一笑,说道:“又非也!荀子说‘故近者亲其善,远方慕其德,兵不血刃,远迩来服’。我计划用廖和尚和他的喽罗兵的力量,以计谋图之。”

    张洛行说道:“李续宜一切准备停当,他们马上就要向湖南进发了,若不乘此时机赶紧派人去通知廖和尚,让他马上采取行动,恐怕就会坐失良机矣。”

    龚德又是一笑,说道:“总旗主不必着急,李续宜来去最少也要二十多天,时间还充足得很哩。如果在他去的路上动手,他的兵将气焰方炽,一旦对阵,我们就很难将其全部歼灭。我已经思密周全,在李续宜和他的军兵返回的路上以计谋图之,如此便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张洛行着急起来,说道:“好了,军师,你就不必在我面前卖关子了,干脆把你的计谋全说出来,就不必再装在闷葫芦里摇来摇去了。”

    龚德说道:“我准备使用韩非子‘兵不厌诈’的计策,在李续宜由湖南返回的路上,采用鸡、鸭、猪、酒来做刀枪,不用真刀真枪的去拼搏,便可将他们一举消灭!”

    接下来龚德便一五一十,对张洛行详细介绍了他的具体做法,并取得了张洛行的同意与支持。最后,选择了两位优秀青年将领张喜和王宛儿,去安徽淮北境内向廖和尚和他的喽罗兵送交总旗主和龚军师的亲笔书信。二人全部换成了商人服装,张喜骑着他的赤背腾空战马,王宛儿骑着他的白肚盖世战马,各自身挎宝刀,带足银两,怀揣龚德的亲笔书信,毫不费力的便通过清军和民团的关卡,一路向廖和尚的老家——安徽省涡阳县的廖楼村飞奔而去。

    咱们不说张喜和王宛儿如何找到廖和尚,将龚德的书信交给他,又详细对他转述了张洛行、龚德的作战意图;也不说张喜、王宛儿又如何回到了河南省的卢氏县,向张洛行、龚德交了差。只讲廖和尚接到张洛行、龚德的书信之后,便迅速找来了他的得力干将张蝙蝠、李七阎王、王四老虎、王四麻子、李歪嘴、李二胆大、傅小麻子、张骡子、杨铁锤、婉闹、李八千岁、步第四、徐老五、徐老七、程帼秃子、陈骡子等人,连廖和尚在内,总共一十七位首领,每个人再带上二十个喽罗兵,共计三百四十余人,一同赶赴安徽省潜山县境内的龙潭村。

    廖和尚吩咐诸将领道:“此次行动,是张洛行总旗主和龚德军师亲自布置的任务,大家务必认认真真、毫不犹豫、毫不懈怠的去完成,不管那个人出现了纰漏,我廖和尚都要一视同仁,严格以军法从事,绝不姑息与纵容。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众头领齐声回答道:“听明白了!”

    廖和尚又说道:“为了完满完成此次使命,现在我进行一下细致分工。张蝙蝠行动诡秘迅速,你带上你的人员,立即奔赴湖北省黄石附近,密切监视李续宜一行人的行踪,并随时派人向我禀报;李七阎王、王四老虎、王四麻子、李歪嘴,你们带领你们的所有人员,立即赶赴李续宜返回时的必经之地——安徽潜山境内的龙潭村,在山野的僻静之处,挖一个大坑,留待后用。”

    李七阎王问道:“请示大头领,这个坑到底要挖多大才合适?又用来做什么?”

    廖和尚想了一想,说道:“这个么,我也不好说,你们可以估量一下,李续宜总共有三百人左右,除去李续宜一个人,其他人都能埋得下就可以了。”

    李七阎王听后一吐舌头,说道:“俺的个娘唻,挖这么一个大坑,原来是用来埋人的呀!这可算是空前壮举,也闻所未闻啊。”

    廖和尚说道:“怎么,你这阎王爷也发起善心来了吗?李续宜兄弟,挥舞屠刀,杀咱们捻军可从来都没有手软过,再给你的阎王殿上增加一批小鬼,难道你还推让不成?你如果胆怯怕事,我可以另换他人!”

    李七阎王赶忙辩解说:“我李七阎王杀人可从来都没有手软过,每次杀人,就像杀小鸡一样,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不也不会留下这么一个美名在人世间了。我会不折不扣、全心全意地去完成大头领交代给我的使命的。”

    廖和尚说道:“这次任务,是张洛行总旗主和军师龚德的计谋和安排,我廖和尚可没有这么高深的智慧。李二胆大、傅小麻子、张骡子、杨铁锤四人听令!”

    李二胆大等四人同声答道:“我等听令!请大头领安排!”

    廖和尚说道:“你等四人的任务,是负责杀鸡宰羊,屠鸭剥猪,准备锅碗瓢勺,生火做饭,做出美味佳肴,管教李续宜的三百余人吃个痛快。这样,你们也就算立下大功一件了!”

    李七胆大等四人答道:“末将领命!这可便宜了李续宜一帮清妖,他们临死之前,还要受到好吃好喝的招待,这真叫人有些想不通!”

    廖和尚又说道:“你等不必罗嗦。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吃得最后一顿饭了,用不着再和他们计较。李八千岁、步第四、徐老五、徐老七四人听令!”

    李八千岁等四人答道:“我等静候大头领吩咐!”

    廖和尚说道:“你们四人的任务,就是要准备好两种不同的上好大曲,要开坛香十里,闻着就叫人陶醉的那种。在供李续宜的喽罗兵喝的酒中,全部下上毒药,保证他们在喝下酒之后,很快就会毙命。另外再准备一坛好酒,酒中只下迷药,不下毒药,这酒专供李续宜饮用;再给我准备一坛没有迷药、更无毒药的上好佳酿,由我来陪伴李续宜独酌对饮。此事就由婉闹、程帼秃子、陈骡子三位来完成。”

    婉闹、程帼秃子两位女将和陈骡子同声答道:“请大头领放心,我等三人将尽心尽力,不负廖头领的厚望!”

    廖和尚又特别叮嘱道:“婉闹、程帼秃子二人,你们不但人长得美如仙女,做起事来又委婉又细心,你们二人要格外小心,且不可在我的酒中也混添上毒药和迷药,让我一同到李七阎王那里去报到去了。”

    婉闹等人大笑道:“大头领您开什么玩笑,我们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是一年两载了,做这种事情又不是初次,保证万无一失!您就放开胆子喝酒就是了!”

    众头领均各自领命而去,廖和尚带领李八千岁和婉闹等人也按时抵达了龙潭村,做好了一切准备。不久便接到张蝙蝠派来的喽罗兵的禀报,说李续宜已经从湖南湘乡老家往回返,已经到达长江南岸,很快便会到达长江北岸的黄石境内;接着又接到禀报,说李续宜又到达了太湖境内,紧接着又接到禀报,说李续宜的兵马已经到达潜山境内,很快就要到达龙潭村了。廖和尚指挥他的部众,按计划紧张行动起来。

    经过几十天的日夜等待,终于等来了李续宜一行人马。廖和尚带领他一帮全都换做村民打扮的喽罗兵,击鼓吹号,敲锣打鼓,又是呼口号,又是放鞭炮,一起涌出村外,对李续宜一行人马表示“热烈”欢迎。

    李续宜可真是受宠若惊,他翻身下马,握住廖和尚的双手,十分感动,不知说什么才好。李续宜做梦也没有想到,龙潭村的父老乡亲会把他当做英雄一样地来“欢迎”,他心中自不必说有多么高兴了,但嘴上还装作很谦虚地样子,说道:“我李续宜何德何能,竟然受到乡亲们如此宠爱,我真是受之有愧呀。”

    廖和尚说道:“李将军您也不必过谦,在华夏的土地上,无论妇孺老叟,还是黄口小儿,您希庵老兄的大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哇。您未到不惑之年,就已经成为朝廷倚重的青年将领,你与你的兄长迪庵将军一样,都是朝廷的忠臣良将,你们并驾齐驱,比翼双飞,英勇杀敌,为朝廷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能受到如此欢迎,也是理所应该呀。”希庵是李续宜的字,而迪庵则是李续宜哥哥李续宾的字。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前行,很快便到达村中一户人家。但见:门楼高大,高墙壁垒,庭院森严,黑漆大门开处,只见二女一男站立门旁,二位娇娘年龄都在而立之年,面如桃花,不施粉黛自然美,笑靥迷人,妩媚婀娜醉人心;再看那男士,虎背熊腰壮如牛,面露凶相似门神,长得五大三粗,叫人望而生畏。这三人非是别人,正是名字不雅人俊美,人不风流自庄重的婉闹、程帼秃子与陈骡子。

    陈骡子专在大门口守护,无关人员不得入内;婉闹与程帼秃子则专门在廖和尚和李续宜面前伺候招待,无关人员也甭想随意靠近。在婉闹与程帼秃子的引领之下,廖和尚在前,李续宜随后,一同步入这家人的正堂客厅,各自在紫檀木椅子上落座。

    程帼秃子站在李续宜身后,不用多说,这是为了随时控制李续宜;婉闹则不断走出走进,端茶倒水,伺候廖和尚和李续宜二人。婉闹端着茶壶,走到李续宜面前,莞尔一笑,似乎有说不尽的深意,小嘴巴一启,如莺歌燕语,连说出的话也沁人心脾。

    只听婉闹说道:“李将军不远千里,护送令兄的灵柩回湘乡老家,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履行军务,多日鞍马劳顿,肯定是异常辛苦劳累了。请李将军先喝杯茶,以便解除二十余天来的疲劳困乏。”

    李续宜看得真切,婉闹眉目清秀,面如盛开的桃花,虽然未施粉黛,容貌依然光彩照人;她手指纤细,犹如嫦娥下凡宫;腕似葱白,洁白如玉更细腻。李续宜的双眼舍不得离开婉闹的脸膛,口涎欲滴心发慌。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好!好!太美了!不辛苦!不辛苦!”

    廖和尚眼见失态的李续宜,知道他已中计,便有意对婉闹说道:“老妹,你趁李将军品茶之际,到村内去看一看,务必叮嘱李岩大哥他们,好好招待伺候诸位兵将,不使稍有懈怠。”

    婉闹心里明白,廖头领所说的李岩,即是李七阎王等人,她便把茶壶往桌子上轻轻一放,回头望着李续宜又是一笑,之后便犹如一阵轻风,从屋内飘到宅院内,走出大门,消失在了大街上。廖和尚继续陪李续宜喝茶,暂且不说。

    婉闹走到大街上,几百人早已把大街填的满满的,大街上一溜排开三十余张大方桌,清军官兵都将兵器放在一边,每八个人一桌,围坐在方桌旁,眼巴巴的看着廖和尚带来的喽罗兵,旋风般跑来跑去,往每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美味佳肴,有大碗大盘的鸡鸭,有肥腻的让人馋涎欲滴的猪羊牛肉,有半尺多长的红烧鲫鱼,也有平常的青菜萝卜,豆腐豆芽,还有辣椒炒鸡蛋。总之,不但丰盛,而且味美。

    这时,只听李七阎王大声说道:“今天在座的诸位,都是大清朝的忠臣良将,又是李大将军的贴身侍卫,平时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中精英,就连吃饭都显出军人的姿态,咱大清朝有了你们这些英勇的捍卫者,能不保永世康乐吗?待佳肴美馔摆放完毕,听我的号令,我第一次吹响螺号,大家一起端起酒杯,先每人痛饮三杯,然后再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不喝他个一醉方休,今日决不罢休!”

    满大街的清军一起呐喊:“好汉说得对!今日谁不喝他个一醉方休,谁就是大闺女养的!他也就不配做李大将军的军兵!”

    说到此处,李七阎王对婉闹小声说道:“你回去告诉大头领,我这里一切正常进行,让他放心‘照顾’李续宜就是了。”

    婉闹回到廖和尚身边去传递情报。这里李七阎王螺号第一次响起,早有喽罗兵端着大酒坛伺候在桌子旁边,一听螺号响起,知道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三十几个人纷纷端着酒坛,给每一个清兵面前的大碗中都倒满了酒水,这时,第二声螺号又响起。李七阎王大声呼喊道:“是英雄,是好汉,一杯美酒下肚,自然便见分晓了。弟兄们,放开你们的肚皮,干杯!”

    李七阎王的话音刚落,众清兵不知其中有诈,他们还真的以为龙潭村的村民是在真诚地招待他们哩,不管是有酒量的,还是平时滴酒不沾的,都端起大碗,一仰脖子,将一碗毒酒灌下肚去。可怜这些清兵,没等到再吹第三遍螺号,连摆放在面前的美味佳肴还未来得及夹一筷子,就纷纷七窍流血,倒地毙命了。

    李七阎王见大事已成,便迅速指挥他的喽罗兵们将所有清兵的尸体装上早已准备好的大车,迅速拉到村外事先挖好的大坑边,一个接一个地丢进坑中,然后迅速用黄土掩埋好,再将覆土平整如初,局外之人很难看出其中的奥秘。

    一切操作完毕,李七阎王对众人说道:“这些清妖,平日里为虎作伥,他们穷凶极恶,不知杀害了我多少黎民百姓,今日遭此报应,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活该如此,不值得人们同情和怜悯。他们还真的以为受到了热情招待,殊不知‘此所谓福不重至,祸必重来者也’。我们将他们送往极乐世界,让他们永远脱离凡尘,这也是他们一种最好的解脱。现在,他们的美梦只有在地下去做了。百年以后,这里可能长出一片森林,用他们的尸体做肥料,这也算是他们所做的最后贡献了。”

    此一战役,真如龚德所料想的那样,未费一刀一枪,一枪一弹,兵不血刃,就将李续宜三百余名清军全部歼灭,这是捻军作战史上打得最漂亮的一仗,不但在清军内部引起重大震动,就是在捻军各营垒中也受到极大鼓舞。事情传到张洛行耳中,他兴奋地拍着龚德的肩膀说道:“龚德,我的好兄弟,人家都叫你龚瞎子,可是你眼睛不济,心中却像明镜一样,今后,有谁再敢把你当瞎子来对待,我张洛行就第一个就不答应!在我的眼里,你就是孔明再世,比吴用还高明三分!你就是我捻军中的第一大英雄也!”

    再说廖和尚与李续宜。婉闹回到廖和尚身边,说道:“告诉大头领,外面一切正常,正按计划稳步进行中,马上就会见分晓了。”

    这时,李续宜三杯迷酒喝下肚,也已渐渐糊涂起来。他视物模糊,精神恍惚,口中喃喃的说道:“美酒美味加美人,甜酒佳酿使人醉。廖兄,你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豪爽的人,兄长我愿为你两肋插刀,死而后已!”

    廖和尚对答曰:“将军的话差矣。这生生死死,乃天意所为,无论何人,阎王叫他今日死,他就不能明日亡。李将军愿为廖某两肋插刀,死而后已,可我算到你不该马上命绝,所以你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

    李续宜刚开始迷糊,但还没有完全糊涂,听了廖和尚的话,他头脑一震,反问廖和尚道:“廖老弟,你在说什么呢?我刚才说死而后已,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听你刚才的话,好像你真得要大哥去死似的。你说清楚点,你是否要谋害大哥?”

    廖和尚说道:“李续宜将军,常言说得好,人生自古谁无死。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总而言之一句话,从古至今几千载,你见过有不死的人吗?”

    李续宜舌头开始发硬了,但还是说个不停:“廖老弟,你今天是怎么了?开口闭口都离不开一个‘死’字。告诉你吧,我李续宜可不是一般的凡人,我是大清帝国的青年将领,都说猫有七条命,而我李续宜却有九条命。所以我十几年叱咤疆场,杀死反贼无数,而我却没有损失一根毫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因为我有大清皇帝的护佑,又有观世音菩萨的保护,因此我才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廖和尚觉得已经到了与李续宜摊牌的时候了,说起话来也就锋芒毕露,用不着再遮遮掩掩了,他说道:“李续宜!你这个牛吹得也太大了,要是你身边有老佛爷和神仙护佑,前不久你的兄长李续宾怎么死在了任柱的大锤之下?那时你在什么地方?怎么不站出来为你的兄长两肋插刀呢?”

    李续宜一拍桌子,骂道:“一派反叛言论!你肯定是捻贼,格杀勿论!”说着,想站起身来,可是左有程帼秃子,右有婉闹,二人将他死死按住,他却动弹不得。

    廖和尚嘿嘿一笑,笑得声音叫人听了毛骨悚然:“李续宜,你现在还蒙在鼓里,实话告诉你吧,你带来的三百名喽罗兵,都早已到阎王爷那里去做鬼去了!”

    李续宜尽量挣扎,但浑身无力,又有两个人用力将他按着,他说啥也动弹不了。但是口中还在痛骂:“反贼!朝廷的叛逆!我把你们当做亲密朋友,你们却设计害我,无耻至极!你们都罪该万死!”

    廖和尚平和地说道:“李将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听廖某把话说完,你再考虑怎么去死,如何死法吧。不过我明确的告诉你,我廖和尚与你短暂朋友一场,我不会马上加害于你。”

    婉闹端起一杯酒,捏住李续宜的嘴巴,硬是给他灌了下去,口中还说道:“李将军,只管喝酒,不要生气,生气有伤气血,留下一副好身子骨,还要叱咤疆场,去杀捻贼呢!”

    廖和尚又说道:“你和你的大清朝,一口一个捻匪,一口一个捻贼,其实最大的匪和贼,就是你们这群披着人皮,说人话不办人事的狗官僚!反叛朝廷的事情,历代恆有,不独清代也。其萌芽也至微,其燎原也至酷。国家全盛之时,师武臣力,庙堂之上,有确然不拔之计,主持于抢攘之间,疆吏一心,权不中制,犹必经久而其乱始定,势使然也。然清朝自道光代起,庙堂腐朽,朝臣腐败,一代不如一代,国人有目共睹。自同治开始,佛爷垂帘,皇帝幼小,自然成为摆设;外敌入寇,偌大中华如入无人之境,归其根由,乃政治腐败所致。捻军应运而生,历史使然也。洪流滚滚,荡涤污泥浊垢,岂是你李续宜一人所能阻挡也!”

    这时,婉闹掰开李续宜的嘴巴,又将一碗迷酒给他灌进了肚子。李续宜完全被灌醉了,从此不再说话。婉闹问道:“廖头领,下面该如何处理?”

    廖和尚正要回答,只见门外有一个人影一晃,接着又不见了踪影。廖和尚心中纳闷,莫非有歹人乘机在偷听偷窥不成?他对婉闹说道:“婉闹,你赶紧出去查看一下,是自己人还是外来的歹人,在这紧要关头,还是小心为上。”

    婉闹手执一只大木棒槌,迅速走出门外,见一个武士打扮的黑衣人,在墙头上一晃,便跳到另一家房顶上,迅速逃走。婉闹也纵身跳上房顶,紧随其后,三转两转就不见了踪影。婉闹想,此人要是歹人,为何空手而返,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她追了一程,便不再追赶,回到屋内向廖和尚交差。

    程帼秃子说道:“混沌世界,乱而无序,土匪强盗多如牛毛,说不定是哪个梁上君子想趁火打劫,见无机可乘,便一走了事。我们千万莫受其干扰。”

    廖和尚说道:“你程大女侠说得也有道理,不去理他也好。这小眼睛的军师龚德,真神人也。按军师的嘱托,对李续宜不辱、不骂、不打,更不杀,只要将他送到清军营垒,自然便会有人帮助我们料理以后的事情。”

    于是,李七阎王等人处理完所有事宜,随廖和尚一同返回到涡阳县南廖楼村去了,只留下婉闹、程帼秃子和陈骡子三人,在龙潭村买了一辆马车,将烂醉如泥的李续宜装上马车,脱去他全身的官服,只留下一条裤衩,由陈骡子赶着马车,快马加鞭,得儿哇哈,口中不住的吆喝着,一路向北,向肥西县三河镇方向而去。

    陈骡子快马加鞭,马车驰奔如飞,不到三个时辰,便到达舒城县境内的庐镇村。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三人赶着马车刚到村边,突然,便从路旁的树林中闪出一个人来,此人站在路中间,挡住了婉闹一行人的去路。

    婉闹、程帼秃子和陈骡子一同跳下马车,有的手握钢刀,有的手持镔铁长棍,而婉闹则手持大木棒槌,对面前的人怒目而视。大家仔细一看,原来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身穿夜行衣的美貌女子。婉闹问道:“面前这位女侠,你是要银子还是要命?要是要银子,我们给你便是了,我们还要急着赶路,不想与你纠缠;要是要命,恐怕你要先赔上自己的性命了!”

    面前的姑娘也身佩宝剑,但并未拿在手中,宝剑仍在剑囊之中。只见姑娘微微一笑,对三人说道:“你我是朋友,不是敌人,用不着说这绝情的话,你我更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我自知自己的武艺不赖,但面对婉闹、程帼秃子和陈骡子三位高人,我武艺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六手,我肯定不是你们的对手,我为何还要自讨苦吃呢?”

    婉闹感到十分惊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的情况知道的如此清楚?”

    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我早就给你们说过,我是你们的朋友,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应该对我有足够的信任和友善才对。”

    程帼秃子说道:“朋友之说,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连你的姓氏名谁都不知道,还谈何相信?”

    婉闹也说道:“我看姑娘年纪轻轻,人又生得面和心善,我们虽然不能把你当做朋友,不过我相信你并无歹意,不知姑娘能不能将你的来龙去脉讲与我们听听?”

    姑娘说道:“讲我自己,你们可能不知道,但讲到宿州知州胜保,那可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我是他殿前的护卫女将,也是他的干女儿,家住定远县人士,名叫柳河花的便是小女。”

    婉闹说道:“好么,原来你就是在宿州大街上用宝剑杀伤曾国藩护卫黄太岳的那个柳河花吗?”

    女子答道:“你说得不错,正是小女。”

    婉闹说道:“胜保乃是清廷的走狗,他双手沾满了我们义军的鲜血,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却自愿嫁给他做小妾,连人世间的礼义廉耻都已丧失殆尽,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良家女子,怎么能与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呢!”

    柳河花听了婉闹的话,不免伤心的抽泣起来。稍停片刻,她止住眼泪,这才又一字一句的说道:“相当初,我的父亲被狗县官黄昏陷害致死,当时我还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想为父亲报仇,却又人单势孤,无能为力,无奈之中,只得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了胜保身上,我想借助胜保的力量来为自己壮胆撑腰,并作为掩护,等待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便可利用胜保的力量来为自己的父亲报仇雪恨,此事也是出于无奈,也是自己年少无知,过于天真的想法。”

    程帼秃子说道:“你是个金枝玉叶的黄花闺女,还让一个土埋了半截的老蠢猪天天搂抱着你,你不是太吃亏、太掉价了吗?”

    柳河花说道:“有些事情,人们只看表面,不知内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难怪别人乱加猜想,胡乱的议论了。姐姐你想啊,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从小受的啥教育?起码的人伦道德、礼义廉耻我还是懂得的。我与胜保那条老狗,根本就没有什么苟且之事,何来什么又搂又抱呢?我成为胜保的亲身护卫不错,也是他的干女儿,这也不错;不过这些都是为了掩护我的身份而精心设计的,二年多来,我虽然受到胜保的溺爱,但我却是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情,也未做任何对不起捻军的事情,这,我完全可以用我自己的人格来保证。不瞒二位姐姐说,我柳河花到如今还仍然保持着处女之身呢。”

    婉闹叹一口气,说道:“这真是当局者清楚,局外人糊涂。一个大户人家的黄花闺女,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报仇,忍辱负重,不怕非议,要是换在我身上,就是打死我,我也是不可能做到的。柳河花,我的好妹妹,是大姐冤枉你了,使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婉闹姐姐实在是对不住你了,姐姐请求你,千万别生你姐姐的气!”

    婉闹说完,一下子便跑到柳河花身边,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程帼秃子见状,也赶紧跑到柳河花面前,紧紧搂抱着她,三个女人都痛哭失声,将站在一旁的陈骡子也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俗话说,话是开山的斧子,眼泪是联络感情的工具。颗颗眼泪都是她们感情的融合,在她们之间,从此便没有了任何戒备与防范,真是半路遇知己,原是一家人。三姐妹又一同坐进马车,还是由陈骡子挥鞭赶马,继续前行。此时,李续宜开始有些苏醒了,婉闹拿出随身携带的迷酒,往李续宜的嘴中又灌了两盅,李续宜便又继续昏睡起来。

    马车一路前行,由于路面不甚平坦,马车颠簸摇摆,柳河花说道:“坐在车上真是受罪,你们二位坐车,我还是下车步行吧,那样还觉得好受一些。”

    未等马车停住,柳河花便一纵身从马车中跳了出来,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婉闹说道:“看见你这一跳,倒使我想起一件事来。荷花妹妹,我来问你,在龙潭村我见门外有个人影晃动,就跟出去追赶,结果那个人影三晃两晃就不见了踪影,你说那是不是你呀?”

    柳河花嘿嘿一笑,说道:“除了我还有谁?我都在门外偷听半天了,可是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秘密,我可是都听清楚了,要是我到官府一告发,你们可都犯的是掉头之罪呀。”

    婉闹笑着说道:“那可没有你说得这么轻巧,不等你告发,我们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管保叫你连个人影也找不到。”

    程帼秃子也说道:“我们的行动够秘密的了,荷花妹妹你是如何知道了呢?”

    柳河花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来得这么大的本事,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呗。”

    婉闹一撅嘴巴,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你把我们说成是死耗子,看我不拧烂你的嘴!”说着,一个鲤鱼打挺,也从轿车内翻跳到地上,不过她并没有去拧柳河花的嘴,而是与柳河花并肩走在了一起。其实,她也是在车内坐累了,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二人一边步行,一边交谈。柳河花突然问婉闹道:“说了这半天话,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到底要把李续宜送到什么地方去?”

    婉闹说道:“按着预定计划,是要把李续宜送到三河镇以南的清兵大营里去,这也是军师龚德计划的一部分。”

    柳河花说道:“要是你们能听我的意见,可以将这个计划稍微改一下,因为越接近三河镇,你们的危险也就越大,如果能改变计划,不但能够省下许多路程,减少路上的辛苦和劳累,你们的安全也会更加有保证。”

    婉闹问道:“你要如何改变计划,能不能先说给我们听一听?”

    柳河花说道:“假如你们要将李续宜送去三河镇,那里有清兵重兵把守,精明狡黠的将领颇多,一旦被他们看出破绽,你们要想逃脱就很困难了,弄不好还会牵连出龙潭村的事情。我与舒城县知县甘文澜相识,咱们不如就借助他的力量,来达到我们的目的。”到底柳河恍如何去利用甘文澜,咱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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