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曲升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一时间也认为自己应当回避，便抽身离开，临走前又瞪了曲念真一眼，沉声道：“你跟我来！”
“青梅，去，把唐婆子找来！当初就是她给我接的生，厉害着呢！”李氏大声吩咐道。
曲念真跟在曲升身后，不着痕迹地看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小院一眼，她知道，她儿子的仇，已经报了。
“说，你怎么回事？”曲升坐在自己书房的大案后，眼神严厉地盯着曲念真。
如果在前世，曲念真兴许还会被这样的眼神吓到，然而这一世……做戏还是要全套来的。
“父亲！”曲念真眼中含泪，盈盈跪倒在地，哽咽道：“父亲有所不知，女儿想要追回王姨娘的旧物，便去找了陈姨娘几次，女儿用曲氏家族发誓，女儿不断恳求她告诉我王姨娘旧物流落到了哪里，可陈姨娘，陈姨娘辱骂王姨娘，辱骂女儿，还说若是生了儿子，整个曲府就是她的天下……女儿都忍了，谁都不知道这些话，可是今日，今日她发起疯来，要用簪子捅死我，春燕害怕了，只想着去叫人，没上去拦她……否则……否则……”曲念真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用曲氏家族发誓实在是曲念真一个很鸡贼的地方，按照当朝律例，女子出嫁之后就是夫家人，娘家家族中很少有提到的，所以日后曲氏一族就算是有天大的灾难，也应不到她身上。
曲升又饱含怒意地看了曲念真一眼。
曲念真的小脸上出了惊惶与失措之外，没有其他的情绪在其中，曲升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老实惯了的，一根筋又认死理，虽然陈姨娘做了许多对不起她的事，但是她也绝对没有害陈姨娘的理由和胆量。
“罢了，你去。”曲升严厉地盯着曲念真看了一阵，又略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秋燕候在曲升的书房门口，扶着刚刚跪了许久，走路还不利索的曲念真慢慢朝着小跨院走去。
“四小姐，吓死我了。”春燕吐吐舌头道。
曲念真也长出一口气道：“总算了了一桩事了。”
“四小姐，您说，陈姨娘的孩子是不是没了？”春燕问道。
“大概是吧，太太挑来的稳婆，多半不会让这个孩子留下。”曲念真揉了揉额头道。
“四小姐，咱们，咱们是不是太坏了？”春燕吞吐道。
曲念真愣了愣，脚步也有些虚浮，又苦笑道：“可若是咱们不用尽力气对付她，日后，她不会给咱们好日子过的。”
“可是，四小姐，咱们难道不能像从前那样好好过日子了么？就像，就像姨娘在的时候那样。”春燕问道。
“也许能吧，但不是现在。”曲念真皱了皱眉，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能怎么给春燕解释？能说前世的秋燕倒戈他人，害死了自己腹中胎儿，又捏造出了自己的许多罪证，还被八皇子看上，纳了妃……秋燕可以踩着她的头一步步爬上去，可以用她的身子铺路，难道她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么？
可笑，重活一世，就是来报仇的，这些障碍，她要一一扫清，她要让八皇子继续和曲思真在一起，但要让他们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春燕看到自己主子嘴边浮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莫名打了个寒颤。
“春燕。”曲念真对着春燕笑一笑：“有些事不适合你来做，我会给你找一些适合你做的，不过不是现在，你等我。”
春燕一愣：“四，四小姐，您是不要我了么？”
“你不能总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找一个最好最好的归宿，让你幸福的。”曲念真握住了春燕的手。
“留在，留在四小姐身边，其实就很好。”春燕吞吐道。
“傻，又不是要把你嫁到边疆去！”曲念真觉得好笑，用手指戳了戳春燕的头。
晚上，下人的罩房里，几个丫鬟正嗑着瓜子烤火，议论着白天发生的事。
“哎，柳烟姐，你在大小姐房中伺候的，好容易来我们这里一趟给我们放年底的月钱，赶紧给我们说说今日的事儿吧！”一个丫鬟讨好似得递给柳烟一把瓜子，问道。
柳烟淡淡一笑：“主子的事，岂是我们下人能议论的？”也不接那个丫鬟手里的瓜子，转身离开了。
看着柳烟的背影远去，几个丫鬟都不屑地撇撇嘴。
“什么嘛！不就是在大小姐房里混了个一等，这就开始摆主子架子来了，这点子事也不告诉人，明日后日府里传遍了，也不用她说。”一个丫鬟抓了一把瓜子，朝着柳烟走过的地方啐了一口。
“就是，我说还不是大小姐如今势力大，唉，咱们这些混不到小姐房里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哟。”刚才那个讨好柳烟的丫鬟说道。
“哎，我给你说，那个蓝草，就是从前在园子里看园子的蓝草，她娘给赵嬷嬷行了不少好处，赵嬷嬷便认了她当干女儿，现在蓝草在太太房中混了个三等，别看是个三等，太太房里的人，可比其他地方腰杆子硬些，冬天也能不在园子里挨冻了。”另一个丫鬟将一把瓜子皮丢进炉火里，挤眉弄眼道。
“赵嬷嬷？你也想巴结？哎哟哟，我的姐，快点算了吧，赵嬷嬷如今看得上眼的就是二十两，咱们攒上一年也没有这么多钱呢！”另一个丫鬟咂着嘴道。
“唉，也是，赵嬷嬷红了这么些年了，怕收了不少钱了……”
……
丫鬟们你一眼我一语，还是没讨论出自己的未来。
曲念真拉住今晚值夜的霞儿问道：“陈姨娘如何了？”
“唉，四小姐，这事儿真不怪您，大家都看得真真儿的，她是自己摔了的，不是您的错儿。”霞儿还以为曲念真担心自己被牵连，安慰道。
“那，那她的孩子呢？”曲念真继续问道。
“自然是没了，跌了那么大一跤，又是三个月，正难保的时候，她平日里猜忌这个那个的，什么都不肯吃，身子瘦得什么似的，挨了几下就昏过去了，后来还是唐婆子掏出来的孩子呢！”霞儿说道这里，狠狠撮了撮牙花。
“陈姨娘没事？”曲念真问道。
“现在是没事，血也止了，人也睡了，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醒过来哭了。”霞儿声音里充斥着无所谓。
“我知道了，你去外头歇着吧。”曲念真疲惫地摆摆手，示意霞儿下去。
不知道陈姨娘能撑到什么时候？不过不管她怎么撑，已经与一个死人无二了。
曲念真的双眼在黑夜里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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