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也在黑夜中醒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棂,那外面有月光洒进来,清清白白,好看极了。
如果当时她没有投靠太太李氏,或许四小姐还不会这么恨她,如果她没有贪图富贵,霸占了王姨娘的位置,或许四小姐还不会用手段这么对付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输了,输得一无所有。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她在小月子里,窗子和门都是不能开的,李氏还专门拨了两个三等丫鬟伺候她吃药吃饭,曲升还打发了她好多钱来安慰她。
这些都不重要了。
陈姨娘第一次体会到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她身下的床是王姨娘睡过的,当时王姨娘就在这张床上,是不是就一阵气紧,然后厥过去。她那时候怕极了,她怕王姨娘就这么死了,她还没见过死人……可是太太又有意拉拢她,她心浮气躁,也就跟了太太,在王姨娘的药方里,提高了某一样药的含量……
大年三十。
“来来来,磕头了磕头了,给老爷太太磕头了!”赵嬷嬷笑嘻嘻地招呼着几个小姐跪在曲升和李氏面前,给他们二人磕头。
曲升穿一件玄色长袍,上面绣了暗红色的麒麟,腰间的玉带、脚下厚底长靴,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位春秋鼎盛的侯府老爷的地位。
李氏头戴一个金镶玉冠,一只张牙舞爪的凤凰口中吐出一串串珍珠来,她身穿一件朱红色绣金边牡丹花的长袄,一条绣仙鹤麦穗的百褶罗裙,好似全天下的大气端庄都到了她身上一般。
“长女必真,给老爷太太贺岁,愿老爷太太福寿安康!”曲必真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然后双手高举自己的拜年帖,给曲升和李氏呈了上去。
“不错,好。”曲升看着大女儿,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帖子。
接下来几个女儿并没有递帖子的资格,只一个个拜年,谢过曲升和李氏这一年来的养育之恩。
曲升和李氏心情都不错,李氏吩咐赵嬷嬷道:“赏吧。”
赵嬷嬷于是散了银钱下去。
曲念真记得,这个新年之后,曲氏一族的格局就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她目前还不在乎这些变化,她盯着赵嬷嬷的手,心中暗暗安排好了许多。
长女曲必真已经及笄,自然是要陪着曲升和李氏以及几位姨娘们守岁,而其他女儿则被打发了回去。
周嬷嬷的儿子周全今日不上值,便在下人房里和几个小厮喝酒赌钱。
“全哥,能不能跟你娘和丈母娘说说,给哥几个换个位置?冬天里赶着马车,手都要冻掉喽!”一个小厮敬了周全一杯酒,笑道。
周全喝了两杯酒,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爷,他掸了掸胸前的衣服,倨傲道:“这事儿,可不是爷们说了算的,等我找个机会,跟老爷说说吧!”
“哎,好,好极了,全哥喝酒,喝酒!”小厮们又开始新一轮的敬酒。
曲念真的小跨院里,却没有外面那么热闹。
“咱们院子里,都有爷娘老子,你们趁着过年无事,也去瞧瞧他们,都是家生的,都在府上,我要是有个什么事,喊一声你们来就是了。”曲念真笑着给云儿、月儿、霞儿三人放了假,让她们各自去陪自己的父母守夜,只留下一个父母都不在了的春燕伺候着。
差遣走了其他人,曲念真呆呆望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前世,八皇子裴世让教自己一套防身术,要她在危难时候懂得自保,她本以为二人会和和乐乐过完一生,没想到……这套防身术最终还是用在了秋燕身上。
曲念真收了心,问春燕道:“前几日我听说太太在那边砸了瓷瓶,你可听说是为了什么了?”
春燕正在用铜签子挑着灯花,答道:“我听霞儿姐姐说,太太是听说老爷出去喝了花酒了,不怎么高兴,大小姐又跟太太顶了几句嘴,太太就砸了瓶子,不过后来还是好了。”
曲念真点点头,不再多话。
过了年,曲念真就算是十三岁了,曲必真也有十七岁了。
正月初八,李氏将曲念真叫到自己房中,笑道:“你如今也十三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要问人家了,我寻思还是让你在家中做些事,免得将来出嫁让人家笑话什么都不懂。”
跟前世一模一样,曲念真这次要做的事,是要帮着打理曲府后头那一小片荒园。
曲念真笑着应了,然后又问道:“若是再有不懂的,我去问问大姐么?”
李氏扫了曲念真一眼:“她怕是也不晓得这些事,你去问问几个老的,这些个嬷嬷都经过不少事了,手段多些。”
曲念真点点头,随后出了李氏的院子。
“月儿,你陪我去瞧瞧那个园子。”曲念真招呼月儿给她披上一件银貂披风,然后朝着荒园走去。
荒园处因为少有人来,过年的时候也有些阴森,园子外有一座竹屋,里面住着一位姓傅的嬷嬷。
府里人都传说,这傅嬷嬷不是什么好人,早年间偷了太太的东西,被罚到了这里,男人最后得时疫死了,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久而久之,许多人都忘了这里还住着这么个嬷嬷。
“傅嬷嬷?”曲念真敲了敲竹屋的门。
傅嬷嬷一人居住,心道这园子都荒了几十年,怎么能忽然来了人?便起身将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带着丫鬟的四小姐,傅嬷嬷有些诧异地让她们进了屋。
“月儿,你去外头看看,我与傅嬷嬷说一阵话。”曲念真摆摆手,示意月儿出去。
月儿是惯不会告状的,也就老老实实出去候着了。
傅嬷嬷的竹屋里,只有一个铜盆里点着些竹炭,上面架着一壶热水。屋子里的温度与外界别无二致,只有在靠近这个铜盆时才能感到些微的温暖。
“嬷嬷这里好冷,过几日,我让丫头给嬷嬷送些碳火来。”曲念真在铜盆上烤了烤手。
“老奴这里没有像样的东西,委屈四小姐了。”傅嬷嬷话虽这么说,可到底还带着一丝不卑不亢的意味在里面,然后端了一杯热水,放在曲念真面前。
“嬷嬷,这园子荒久了,老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太太有心改造这里,便让我来瞧瞧。我想着,开春时若是能在这里种些果树,几年长成之后,府上夏天也有自己的果子吃了。”曲念真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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