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世袭靖安公,基业已经有了近二百年了,整个京城,除了皇家,还没有哪一家豪门能有叶家这个底子的。
袭爵的时间久,也就代表着有些东西是积重难返的。
先皇在位之时,叶家与璇玑郡主的父亲陈王关系非凡,那个时候的陈王也是先皇面前的头等红人,皇上病危后,几乎人人都认为陈王是下一任皇上,甚至当时已经有人为陈王的继位撰写好了吉辞,可是谁又能料想到,皇上亲笔书写的诏书上,赫然是当今皇上的名字。
这个问题恐怕皇后才能解答了。
皇上继位之后,陈王的兵权被剥夺,陈王跟着病了一场,双腿无法动弹,从此在陈王府中日夜饮酒作乐,对于朝政之事再无心过问。当今皇上也不想落得个戕害手足的天下骂名,陈王的钱财一概不缺,还封了地给陈王的女儿璇玑郡主。近几年,对于陈王偶尔举荐上来的几个寒门学子,还封他们去翰林院做学士……
可是叶家人知道,当年站在陈王这一边的势力,已经被皇上一个个砍去,叶家不过是因为有个“开国老臣”的太祖御赐宝剑顶着,否则恐怕也是要在这场旋涡中沉到水底了。
御赐宝剑只能保叶家爵位,保不住夹缝中起起伏伏的叶家人的将来。
想到自己不惑之年就开始吐血的父亲,叶绍安就像是身后被洪水猛兽追赶着一般,不得不猛力向前,生怕自己一回头就被深渊吞噬进去。
胡家不过官至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少卿,也少不得让叶绍安分神去对付,却也出了这样的事……
胡素南本以为经过自己这一番折腾,叶绍安会顶不住自己父兄的压力,上门来求娶自己为妻,那个时候自己再“勉为其难”地答应,也算是一桩好姻缘了。
可惜她的算盘打得太幼稚了些。
胡正南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胡少卿,她的丑事却渐渐在京城的贵女圈子和子弟圈子中传开,人人都在说她主动勾引叶绍安,而叶绍安的身后却依然跟着无数美貌女子……
正在叶绍安在几个皇子的不冷不热中疲于奔命时,陈王却突然来了消息。
陈王卧薪尝胆,在酒池肉林中泡了十几年,当年那个翩翩佳公子的体态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腰围和斗大的头颅。
不过他是陈王,也没有人敢对他有任何非议。
叶绍安在陈王的地宫里,一个略显丰腴的丫鬟上来奉茶。
这丫鬟云髻高绾,一身短曲将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又不嫌媚态太露骨,步伐挪动时隐隐可以看到一双暗纹莲花的绣鞋跟一双白嫩的双脚,让人浮想联翩。
陈王到底还是个惯会调理人的。
叶绍安端起了茶杯,不敢再多看那丫鬟一眼。
陈王也端起了茶杯:“绍安,你倒是愈发俊朗了。”
可惜俊朗当不得饭吃,也当不得权力来用,有时候,还是一种祸端。
叶绍安听惯了这样的话,并不觉得害羞,而是落落大方道:“多谢王爷称赞。”
陈王笑了笑,仿佛对叶绍安这样的态度很是满意。
“皇兄早有立储之意,不知绍安……”陈王手里还举着茶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盯着叶绍安的脸。
就算叶家与陈王关系非凡,叶绍安听到了这种话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朝着地宫左右环顾一圈,见到的却是一层层门窗,这些话甚至飘不到那里,就在空中散去了。
“王爷,叶家早就动不起那个心思了。”叶绍安这句话几乎是叹息着出口的。
“动不起么?”陈王将茶杯在手里缓缓转动着:“我瞧着倒是动的起的,你就动的起。”
叶绍安又出了一身冷汗,半晌,才稳住情绪开口道:“请王爷明示。”
“你觉得呢?”陈王反问道。
叶绍安是知道陈王的脾气的,这种时候,他应该马上提出自己的看法,于是道:“晚辈不才,目光短浅头脑愚笨,现下只觉二皇子风头正盛,是皇上和皇后都满意的人选;然五皇子韬光养晦,同样培植了不小的势力,恐怕若是论起韬略来,还要比二皇子更强上几分;八皇子野心极强,又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现下还没有太大的势力,应该要让上前面两位皇子几分。”
顿了顿,叶绍安又道:“三皇子目前看似中规中矩,没有多余的动作;四皇子是个风月闲人,于国计朝纲一概不染指;七皇子胸有城府,但不显山露水,跟三皇子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陈王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你说的很对,不过,我是问你的意思。”
“这……”叶绍安脸色煞白,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就从这间地宫里再也走不出去了。
“但说无妨。”陈王摆了摆手,示意叶绍安放心开口,他不会怪罪的。
“在,在下觉得,二皇子和五皇子,都是可以,都是可以的……”叶绍安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若是我非要你选一个呢?”陈王目光中露出一丝丝锋芒,刺得叶绍安抬不起头来。
天啊!叶绍安心里叫苦不迭,若是他真的能看穿时局,早就站好队伍了,何苦还在这里与陈王打哑谜?
但事到如今,不如就伸出脖子来挨了这一刀算了。
“王爷,若要晚辈现下选一个……那就,那就五皇子……”叶绍安喏喏。
二皇子和五皇子中间,若是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话,其实叶绍安更欣赏五皇子一些,他更适合当一个领导者,当一个君主,而二皇子仅仅有一些妇人之仁和纸上谈兵的功夫,面对如狼似虎的朝臣们,是远远不够的。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忽然碎了,落在看不见的地方。
陈王开口笑了:“绍安倒是眼光不俗。”
这一关……就算是过了?叶绍安额头上油亮油亮的,汗水都被蒸发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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