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睨着霞儿娘的脸色，道：“怎么，你们家霞儿还是瞧不上四小姐了？那个院子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进还进不去呢！”
霞儿娘摇了摇头：“唉，四小姐如今被孙姨娘那个烂心肺的东西算计，嫁不到好地方去，霞儿不能跟着受苦啊……”
看霞儿娘又要开始大吐苦水，吴嬷嬷一阵不耐烦：“到底什么事，快说就是。”
“哎，哎。”霞儿娘看吴嬷嬷的杯子空了，赶紧又添上一杯，幸而她年轻时也是丫鬟出身，这些事做得极熟练。
“听说这个月底，老爷要在家里设宴，我们家霞儿也想去侍宴……吴嬷嬷看看这……”霞儿娘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来递了过去。
吴嬷嬷鼻孔出气，示意霞儿娘将红包放在桌上。
红包被放在桌上，发出金属隔着布料与桌面接触的一声闷响。
吴嬷嬷是听惯了这个响的，觉得里面的数量还算让她满意，于是端起了霞儿娘倒给她的茶水，抿了一口。
“侍宴是外院一等丫鬟的事，也有二等也干这个的，按道理来说，你们家霞儿现在已经是太太跟前的人了，比一等还要硬气几分，怎么又想到做这个劳什子粗活来？”吴嬷嬷问道。
“这……”霞儿娘面露难色，她本不是个会撒谎的，先前又没跟霞儿对出一套说辞来，此刻面对吴嬷嬷的问题，也有些张口结舌。
看霞儿娘有些为难，吴嬷嬷便也不再多问，而是道：“你们家霞儿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不去过问，侍宴我也可以将她安排进来，只有这么几件事，你们都要答应我。”
“哎，哎，您说，您说。”霞儿娘见不再问她，长长出了口气。
“第一，这件事我不能做主，要问过太太才行，太太准她来外院，才能来；第二，她布菜、倒水、端茶的手法得一一学过，要做得十全十美，否则不许上桌；第三，不许在桌上多言语，与我们外院的丫鬟起争执，安排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吴嬷嬷用眼睛睨着霞儿娘，等着霞儿娘点头。
“这是自然的，自然的……就是太太那里……吴嬷嬷，你能不能去跟太太要要霞儿……”霞儿娘踌躇道。
“我问太太要？”吴嬷嬷一双小三角眼一瞪：“亏你一个老人也能说出这等话来，我问太太要了人，将来你们家霞儿在桌子上勾引了哪个老爷们，我担得起这个责任？她有本事来就来，没本事来，你这些东西，就怎么拿来的怎么拿回去！”吴嬷嬷厉声道。
霞儿娘到底有些肉痛，这么多银子，只是买了吴嬷嬷一个点头而已，不知道太太那里又要费多少手段了。
李氏跟前的手段倒是霞儿一直在费，她先是旁敲侧击跟青雀和青梅说过自己觉得内院纷争太多，春燕和秋燕的事让她惶恐，想跟着母亲去庄子里等话。等青雀和青梅听耳熟了，便又瞒着曲念真去求李氏，说放她出府陪母亲，这个月去外院伺候，下个月就走。
李氏觉得有些诧异，霞儿这个丫鬟她是不怎么喜欢的，嘴巴大，话多，又有些爬高踩低，但那一张嘴有时候还有些用处，人也算是机灵，也就一直将她留在身边，近几年年纪大了，又喜欢听两句好话，偏偏霞儿也是个会说的。现在霞儿一时三刻就要走，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你问过四小姐没有？她什么意思？”李氏问道。
“四小姐向来体恤下人，自然也是会放奴婢走的。”霞儿说道。
“她若是同意了，你就去吧，女大不中留，将来你出嫁，我还按月儿的份例给你些嫁妆。”李氏就这么两句话轻飘飘地打发了霞儿。
霞儿此次可算是孤注一掷了，若是不成功，她就只能跟着母亲去庄子里，可是就算去庄子里，也是曲府的庄子，庄子里头的树大，更好乘凉。
所以她几乎是没有半分留恋地搬着自己的箱笼离开了曲念真的跨院。
很快就到了七月底，暑气消下去了不少，一早一晚还得多披一件衣服才行。
曲升的筵席也开了。
纪家在前朝官拜相位，不过因为超局多变而衰落，纪先生是裴世谦母亲安妃家族亲信，虽然现下无官无职，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七皇子手下一个出了名的幕僚。
他去曲府赴宴，虽然曲升有些诧异，不过想到这大概也算是七皇子向他示好的手段，也就不再多想了。
纪先生年过四十，依旧是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比起许多与他同龄的人要年轻不少。
席上许多人是认识纪先生的，加之纪先生学识颇广，人又谦虚会说话，桌上与他推杯换盏的人着实不少。
来之前，春燕就对他说过霞儿的长相，再加上霞儿的目的实在太明显，打扮得有些太过了，一眼就让纪先生认出了。
这个丫头，趁着年轻，皮相还成，再老几岁，不知要成什么样了。这是纪先生对霞儿模样的评价。
霞儿浑然不觉，在一个个桌前搜索着自己的目标。
这么一个个找找到何时？纪先生决定自己投怀送抱了。
“这位姑娘，敢问净房何处去啊？”纪先生假装微醺，一双朦胧的眼睛盯着霞儿的双眼，却问了个十分恶俗的问题。
“回爷的话，净房在那边。”霞儿指了指路，稍稍抬起眼皮瞟了纪先生一眼。
刚刚听那个桌上的人说，这位先生姓纪，四十岁了还没娶老婆……
“哦……姑娘能带我去否啊？”纪先生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霞儿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伸出手去扶纪先生。
纪先生从善如流地将胳膊交到了她手里：“这位姑娘形容清秀，真的不是谁家的官女子流落民间么？”
霞儿没有自负过美貌，但是自觉“清秀”一词还是当得起的，于是羞涩地笑笑：“奴婢是家生子，爷正是折煞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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