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在心里撇了撇嘴，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霞儿。”霞儿脸红了：“爷，净房到了。”
“哦……”纪先生没想到曲家的净房这么好找。
“回去吧，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潄正阳而含朝霞……好名字，好名字……”纪先生跌跌撞撞进了净房。
纪先生念的诗霞儿并没有听懂，可是，试想，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哪个不希望人家夸自己呢？霞儿几乎从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夸赞，李氏说她嘴巴能说，曲念真说她有眼色，但是这些都脱不开一个“奴”字，没有人将她平起平坐当一个“人”看过，更何况是当一个女人呢？
霞儿用左手摸了摸刚刚扶过纪先生的右手，咬了咬牙，又原路返回，回到了净房门口。
纪先生从净房出来，见到霞儿似乎没什么过多的惊异。
倒是霞儿显得有些局促：“爷，您多喝了两杯，奴婢怕您找不到回去的路。”
怕找不到回去的路，又被另一个人拐跑了吧？纪先生腹诽一句。
二人一边说着不三不四的话，一边慢慢走回了饭桌。
曲升酒量很大，看到纪先生归位，也拉着他喝酒。
“我说侯爷，”纪先生还是一副醉态，“你府上，人杰地灵，倒是造出了一批钟灵毓秀的丫鬟。”说着，斜眼瞟着霞儿。
霞儿满脸通红，赶紧匆匆离去了。
曲升精于此道，知道有些老男人的特殊爱好，他们不喜欢长得有多美丽的，也不一定喜欢那些妩媚会撩人的，他们会喜欢一个平凡普通，但地位悬殊的女子，让他们有着十足的优越感。
“这样啊，哈哈哈哈哈哈……”曲升捻须大笑，然后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霞儿！”
霞儿的背影震了一震，又踮着小碎步退了回来。
“这位爷看上了你，怎么说？”曲升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揽着纪先生的肩膀，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霞儿。
这丫头看着温柔驯良，纪先生是七皇子的幕僚，说白了也是伺候人的，若是一个男人四十岁还在伺候人，这人心里多少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看上霞儿也是情有可原……曲升在心里想。
大政朝官员们私下里赠送美妾跟赠送字画一样常见，送的人和收的人甚至比收受字画还要得意上几分，因此在座各位都知道了曲升和纪先生的意图，纷纷祝贺了起来。
曲念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打算的。
自己的父亲前一世几乎没有偏向任何一位皇子，八皇子也是主动提出来要求娶她的，这一个送，一个收，父亲就跟七皇子有了千丝万缕扯不开的关系。
人往往是付出的越多，对这件事就越发上心，曲升还没有意识到，随着自己送了霞儿出去，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悄悄朝着七皇子倾斜了。
霞儿被曲升这么一问，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自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哎，侯爷，美人岂能如此唐突？”纪先生摆了摆手，“我不勉强任何人，若是这丫头忠心侍主，我也不能横刀夺爱啊。”
纪先生这一手欲擒故纵玩得不错，霞儿马上抬起了头：“爷！”
“我，我愿意……”
“哈哈哈哈哈哈……”曲升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愿意就好，愿意就好！纪先生风流儒雅，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
纪先生在心里暗自嘀咕：其实不用说那个“难道”的。
旁边的人又是点头又是拍手，起了一通哄之后，霞儿最终还是被送给了纪先生。
纪先生抱得美人归，曲升跟七皇子攀扯了一点点不大不小不多不少的关系，在座的其他人也认为曲升足够意思，皆大欢喜。
只是第二日，曲升酒醒之后，傅嬷嬷就跪在一旁，不肯起来。
曲升不喜欢跟老女人废话，尤其是傅嬷嬷这样严肃呆板的老女人，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有什么求的，爷都应了你。
“爷，奴婢不为其他，只为爷着想，有一番话想劝爷……”
“呕……”曲升吐了。
傅嬷嬷赶紧招呼两个小厮抬来水盆，又让两个丫鬟将床单被褥抱下去欢喜，又给曲升换了件衣裳，这才将他扶到了外面的饭桌上。
曲升向来独自吃早饭，若是晚上在哪个女人那里歇了，第二日自有早饭准备。
今日见傅嬷嬷准备的都是酸香可口又清淡养胃的食物，心情缓和了不少，吃过饭后，继续问道：“你今早想说什么？此刻说来便是。”
“爷昨日可是将霞儿送给了赴宴的一位爷？”傅嬷嬷问道。
曲升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只是对霞儿眼熟，没怎么正眼看过。
“爷，您可知，霞儿本不是外院服侍的丫鬟，而是四小姐的贴身丫鬟，一个贴身丫鬟，如何能到外院来侍宴？侍宴时，又如何能让纪先生看上她？老奴愚钝，想不清这其中的关系，但是，有了一个霞儿，说不定后面还跟着无数想效法的丫鬟，若是外院的丫鬟也倒罢了，内院的有样学样，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送一两个人出去事小，带坏了小姐们事大啊，老爷！”
傅嬷嬷言辞切切，忠心不二，让曲升也皱了眉头。
“你是说，霞儿是谁的丫鬟？”曲升揉着太阳穴问道。
“回老爷，是太太给四小姐的，当初将太太讲秋燕收到了自己房中，就是用云儿、月儿、霞儿这三个丫鬟来换的。”傅嬷嬷答道。
曲升眉心的纹路更加深了一些——李氏就是这么调理人的？
“爷，还有一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傅嬷嬷又继续问道。
“你说。”曲升对傅嬷嬷的行为还是很赞许的，认为她是个尽忠尽职的好奴才。
“爷，无风不起浪，您可知这霞儿是为何非要出来侍宴，又为何非要勾搭上一个外头的爷跟了去？”傅嬷嬷问道。
见曲升不答，傅嬷嬷又自顾自说道：“老奴这几日听底下小丫头们碎嘴，说是孙姨娘担心前些日子那件事会对四小姐的婚事有影响，给四小姐看了一门婚事。”
曲升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孙姨娘对他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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