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些人的底线就像是一张弹簧，用力过猛会断裂或者失去弹性——比如现在已经麻木了的叶绍安。
曲必真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京城里那些贵女如何，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只需要为献王做事不就够了么？道德，道德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还是能给叶家接下来的荣华富贵？
于是叶绍安心一横，收下了曲必真的好意。
宣城产的绛云宣纸，纸张细腻娇嫩如处子未见过阳光的肌肤，遇水不会化开墨迹，遇火不会马上就燃烧起来，上面画了画写了字，更是号称年前不朽不坏，是文人墨客追求的珍品。曲必真给了叶绍安一刀——这是曲升的下属送的，这群只知道舞刀弄棒的老爷们不知道此物的精贵，曲升当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抄手砚一方，相传是一块陨石做成，硬度极佳，就是千斤的铁锤砸下来，也丝毫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相传是前朝一位国师用特殊的方法雕刻而成的，现如今这种手艺已经失传了。
还有一对儿鸳鸯笔，这对儿笔一只粗壮一只纤巧，均是上好的狼毫制成，笔管是触手生温的玉石，伴随着玉石细腻的纹路，硬生生雕上了一整幅山水，不过这笔的观赏性比实用性大些。
那药墨就更不必多说，听说前朝有位医家，耗尽了毕生心血制成这药墨，但是苦于未能留下关于制墨的只言片语就因为心血耗尽而亡，所以这能治病的药墨可就是用一块少一块了。
这一套文房四宝乃是无价之宝，曲必真托人偷偷送到了叶绍安府上。
另外附上了一大叠银票，曲必真细细数过，一万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叶绍安点点头，收下了。
还有其他贵女的东西与银票，更是一一按下不表。
这些贵女无一例外都不是要嫁给叶绍安的，看到叶绍安能够坐怀不乱，能够面对她们的欲望而把持住自己，个个都是感动而愈发将一颗心都交给了叶绍安的。
银票，叶绍安便好生收着，东西，无一例外都拿去其他地方发卖了，没有一样卖在京城，都是卖给了江南、西北一带做生意的生意人，那些人眼皮子到底浅，看到好东西就想着留下来做传家宝，殊不知这些东西原来也是别家的传家宝，不过都是没落了而已。
一个月后，十五万两的飞钱，叶绍安就交给了陈王。
陈王淡淡点了点头，道：“都道是穷养儿富养女，这些人家怎么连女儿也穷着养？”
叶绍安无言以对……
安妃又召了裴世谦进宫，这次却是为着一件正经事的——裴世谦的婚事。
这日虽然已经算是深秋了，但难得的天气不错，太阳高悬，只有微风拂过。安妃在自己宫里摆起了一套小小的筵席，大堂里则挂上了几副女子画像，个个都是风姿绰约的美人，隔着纸墨都能看出那股子贵气来。
裴世谦扶额。
“母妃……这些……”裴世谦有些无奈道。
“这些你都可以慢慢儿来挑。”安妃怕裴世谦不好意思，便拉他进了屋，一个个指给他看。
左不过就是安家的那些远亲近邻们，裴世谦闭着眼睛用脚趾都能指出来谁是谁……这些人家的女儿不是不好……而是……他总会不自觉地用她们和曲念真相比，想来想去，还真没有谁能比得上这个小丫头的。
裴世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母妃，我说一个人，你这里一定都没有。”
安妃知道儿子素来不爱与女人来往，当初有侧妃时也只是相敬如宾，二人很少往一处去，见儿子如此主动，安妃也动了好奇心，问道：“哪个人？咱们谦儿难道还不能找回来么？”
裴世谦苦笑了一声，道：“也许还真不能。”
安妃扬了扬眉，那双漂亮的眼睛映得周围画上的女子们黯然失色。
“曲四小姐。”裴世谦带着几分无奈与叹息道。
其实裴世谦也不知道自己对曲念真到底是什么感觉，见到了她就觉得好玩，想要开她玩笑，欺负她看她反应，见不到她又觉得有些失落，想到她日后要嫁给别的男子，又想到她和八弟的关系，不由得心头又有些意难平……
安妃抬眼眺望外面的天高云淡。
“你非要这么做不可么？”安妃肃色问道。
裴世谦看安妃的神色，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定是母妃误会，认为他娶曲四只是为了帝位……其实则不然，他只是……他只是不想让她落在其他人手中而已。
“母妃，儿子这么做，与那些事都无关。”裴世谦也正色道：“只是因为单纯地想这么做而已，还望母妃不要误会。”
安妃叹了口气，对裴世谦的话不置可否，然后挥了挥手，让人将墙上的画都收了起来，道：“曲家二小姐嫁与你五哥，曲家五小姐嫁与你八弟，你还觉得曲家势力不够小么？”
裴世谦摇了摇头：“曲升这是在押宝，他没有儿子，只能用女儿做赌注，五哥与八弟，都是他看重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简单就答应父皇这件事。”
“这宝里可没有你。”安妃笑了笑。
“现在有我可不是件好事，母妃，现下父皇身体还算健硕，若是表现太过张扬，未免让父皇起疑心，例如二哥，我觉得他离倒霉不远了。”裴世谦有些促狭地笑了笑。
“你二哥倒霉？怎么也要等到曲升回来之后了，陈家做什么动作，现在皇上还不是得忍着？你五哥回来，格局就不同了，他战功赫赫，自然能堵住陈家人的嘴。”安妃笑道。
“皇后舍不得二哥出征，还真是害了他。”裴世谦嘲讽道。
“皇后害你二哥的何止这一点？你二哥是个心地良善的，可是治国与心地良善扯不上关系，靠道德约束这些人？不可能，目不识丁的人比比皆是，只有依靠法度，他手腕太松，什么都坐不住，迟早要倒的。”安妃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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