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宫女太监看见了，都自觉地躲开了。紫萼原本要带郑继仁去房间找李庄姝，路上遇到几名宫女行色匆匆，其中一名年纪小的慌不择路，直接撞在了紫萼身上，连忙道歉道：“对不起，紫萼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紫萼扶起她，道：“你们为何如此着急？”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个方向，道：“皇上他好像发了很大的火，拉着郑夫人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我怕再惹怒了他……”
紫萼和郑继仁互相看了一眼，朝宫女所指的地方快步走去。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李庄姝仍然被李亨拖着走，挣扎不开。走着走着，她发现李亨竟然把她带到了昨晚说过话的地方。
郑继仁见状，就要冲上去，紫萼急忙拦住他，低声道：“你不要命了！”
“可是……”
“先看看再说。”
郑继仁还是被紫萼摁住了，两人躲在不远处看着。
李亨重重地撒开手，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李庄姝没有说话。
李亨质问道：“昨晚你就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是不是？”
李庄姝沉默。
李亨干脆爆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为什么今天朝廷上下只有郑继仁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我？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和说，却要教郑继仁去说那些话？你明知道昨晚韦氏的消息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却还要拿我的伤口去成全你的夫君当一个本朝魏征，是不是？”
郑继仁虽然不知道昨晚后来两人说了什么，但从今天发生的事以及李亨的说辞来看，他的确是误会了。
李亨咬牙切齿道：“李庄姝，你好狠的心。”
李庄姝却镇定自若道：“陛下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庄姝只是一介女流，不敢妄自揣度圣意，更不会教夫君在朝堂上说些什么。夫君能否媲美魏征我不知道，但他身为人臣，尽忠谏言乃是本分，他说的若是不对，陛下大可以不听，甚至可以治他的罪，他若是说对了，便是有益于陛下，有益于社稷，陛下又何必动怒？”
李亨以情相责，李庄姝却以理相对，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却字字在理，无可辩驳。李亨愣一了下，苦笑道：“朕真是可笑，明知道你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让郑继仁接近李泌，屡次进言，在朝中树立威望，无非就是吃准了朕初登大宝，人心向背，朕可能夺人臣之妻，却万不可夺功臣之妻。如今在你眼里，朕只是一个皇帝而已，对吗？”
郑继仁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刚来灵武，李庄姝就要他与李泌交好，她洞悉一切，煞费苦心，只是为了在腹背受敌、暗潮涌动的宫廷之中保全他们二人。
李庄姝这次没有否认，道：“陛下知道便是了，如今平乱在即，只要陛下做个明君，恪守君臣之礼，自然百官臣服、天下归心，庄姝和夫君也会永远忠于大唐，忠于陛下。”
李亨终于心灰意冷：“好，李庄姝，你赢了。朕这辈子失败过许多次，却从未向任何人认输，这一次，我承认，我输了。既然如此，从今以后，朕与你们之间就只有君臣关系，郑继仁他是个人才，朕自会赏识珍惜，可他将来若有任何行差踏错，朕绝不会给你半分情面。”
李庄姝行礼道：“庄姝谢过陛下，谨遵陛下教诲。”
李亨眼中再无半点留恋，转身离去。只有看着他的背影，李庄姝才会流露出愧疚的表情，她在心里说道：对不起，为了继仁，我只能选择伤你、欠你。
待他走远后，紫萼拉着郑继仁出现在李庄姝面前。
“你们……”李庄姝惊讶不已，“你们怎么会……”
郑继仁立即牵起李庄姝的手，连连道歉：“庄姝，刚才我都听到了，还有之前的事，张贤也全都告诉我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你了。”
紫萼提醒道：“好了，你们有什么体己话回家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庄姝感激地看向紫萼。
紫萼催促道：“哎呀，你赶快跟郑大人回家去，我可不想你再来占我的房间。”
不一会儿，守门卫士见郑继仁和李庄姝一起出去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如释重负道：“这次可算是带走了。”
回到家中，李庄姝坐在床边，郑继仁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认错：“对不起，庄姝，从洛阳到长安再到灵武，这一路上你吃了那么多苦，我都不在你身边，我甚至不知道你在离家前就已经有了身孕，我是个不合格的丈夫，流言中伤你，我非但没能保护好你，还一再的误会你，伤害你，令你负气进宫，有家都不想回，是我让你伤心失望了。”
李庄姝嗔怪道：“知道错了？”
郑继仁连连点头道：“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现在才知道，我的胸襟和智慧根本就不如你，你即便伤了心，受了委屈，也还是心系天下，为战士缝衣、写家书，还不忘提点我，托人捎信给我，我却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既体会不到你的苦心，又顾全不了大局。如果没有你，我恐怕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窝囊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庄姝急忙捂住郑继仁的嘴，道：“认错归认错，别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郑继仁拉下李庄姝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李庄姝说道：“你也说了，我只是提点你，你若是没有才学和智谋，我再怎么提点也是没用的。你只是从小到大太过顺遂了，即便后来经历过挫折，也仍旧改不了纯真的天性，不像张贤，他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天，自然懂得八面玲珑那些事儿。但这两者没有孰好孰坏，他有他的野心，你也有你的赤子之心，只不过，今天皇上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今后你要更加小心谨慎。”
郑继仁认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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