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人求见。”门外的下人回禀道。
他以为,又是来替闫九卿求情的。“不见。”
“是长孙小姐,她说有急事要告诉王爷。”
长孙槿妍如何会来?慕云祁连忙让下人将她带了进来。
“皇嫂怎么来了?快坐。”
连夜驱车赶来滁阳,长孙槿妍的面色十分憔悴,可她不待休息便来了慕云祁这里。见到他时,她感觉自己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别叫我皇嫂,叫我槿妍便可。”
慕云祁想要唤出口,却又觉得不妥,踌躇了一番后轻笑了一声作罢。“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长孙槿妍很是失落,但还是说道:“王爷,该是滁阳出事了吧。”
“此话怎讲?”
长孙槿妍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听闻闫大人谋杀王爷,王爷现下可好?”
这件事一直尚未上表,被他封锁在滁阳城中,按理说长孙槿妍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她这次突然赶来又提及此事,慕云祁起了戒心。“本王一切都好,皇嫂若是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我此番前来是想让王爷见一个人。”长孙槿妍朝着书房外吩咐了一声,莲心便抱着一个女娃娃走了进来。
慕云祁一看来人,就惊呼:“这不是馨兰嘛!她这是怎么了?”
馨兰的面色很不自然,两颊酡红,其余部分却是苍白得如宣纸一般,她昏睡在莲心的怀中,对外界的声音都充耳不闻。
“她高烧了五日,刚服了药。”
慕云祁从莲心手中接过馨兰,手探向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快去抱给太医瞧瞧!”
“是。”莲心将馨兰抱走后,慕云祁就转向了长孙槿妍:“馨兰不是在宫中,你怎么把她抱来了?”
“如若我不把她抱来,不仅是她的命,闫大人的命,甚至是王爷的命也都不保了!”
任由一个五岁稚童高烧不退,她最不能忍受的是还以此威胁他人去谋害慕云祁!每每想到堂姐的残忍,长孙槿妍都胆寒。
那样的张墨心,已经不是她从小认识的堂姐了。或者说,整个长孙家本就是一个利益的结合体。她从懂事起就明白,她不过是一颗棋子,长孙旭文将她喂饱喂成熟,就是为了这一天用她来换取更大的利益。她不想成为张墨心那样的人,可她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她听从了家中的指示,甘愿沦为一颗棋子。
可没想到的是,她遇见了慕云祁,那个让她第一眼就爱上的男人。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开始厌恶这个家族,可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直到慕云祁因为她的家族受到了伤害,她才狠下心将馨兰偷运出宫,决心投靠慕云祁。
为了慕云祁,她可以不顾一切。那是他认定的人,除非她授意,谁都不能伤害他,即便那些是她的族人!
慕云祁怔怔地看着她,长孙槿妍一想到他差点没命,就心痛得想落泪。“皇后用馨兰公主要挟闫大人倒戈,此番若是闫大人没能取你性命,那没命的就是馨兰公主,这一切都是长孙家的阴谋,王爷还不明白吗?”
她本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如今说出这些背叛家族的话来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她本想从慕云祁的口中听到些安慰感激的话来,却见他神色焦虑地喃喃地念了两个字,然后风一般地冲出了大门。
“九卿……”
所以,她所做的一切只换来他对另一个人的关注吗?可她后来才明白,她该惶惧的还远不止这些。
被吊在城楼上一日,绳索一解开,闫九卿的身子便如柳絮般飘落而下,慕云祁将她接住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女子已陷入深度昏迷,慕云祁探到了她微弱的鼻息,一边朝着王府飞奔,一边吼道:“太医!快把太医叫来!”
这样疯狂的慕云祁,连守候在他身边多年的梁迟勋和霓音都未曾见到过。
而另一厢,一直尾随的长孙槿妍却是呆立在了原地,久久不得安心。闫九卿竟是女子,那慕云祁他……
她犹如遭到一记晴天霹雳,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入卧房中,闫九卿幽幽转醒。走下床,还觉得全身酸痛,尤其是被悬挂的双手,几乎没了知觉。她看着被包扎过的手腕,自嘲地笑了笑。她记得,是慕云祁救了她;但也记得,是他将这一身伤带给了她。
门外大院里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她初以为是馨兰,又想这是滁阳,馨兰尚在宫中,大抵是下人的孩子吧。但她还是被这难得的好天气吸引,朝着门外走去。
一走到大院里,闫九卿就因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呆住了。
“我在这里!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嘻嘻……”
馨兰一蹦一跳地向后退去,而慕云祁则是蒙着眼睛循着声音摸索着。
馨兰越来越往后,毫无意识地撞到了闫九卿的身上。她转过头去,发现竟是闫九卿,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她。“小舅舅!”
这突来的熊抱可不轻,闫九卿一身的伤,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慕云祁摘下面巾,看到闫九卿一手扶住了墙面,连忙说道:“馨兰,来皇兄这里,你小舅舅身子不好。”
闫九卿却是摇了摇头,一手将馨兰搂在了怀里,一手探上了她的额头。触及到的是正常的温度,她欣慰得差些流泪。“好了便好……好了便好……馨兰你瘦了,都怪小舅舅没有好好照顾你。”
馨兰听不懂她的话,单是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闫九卿。“小舅舅,你怎么哭了?你别伤心,馨兰给你糖吃。”说着,她便将一粒糖塞进了闫九卿的口中。
闫九卿握着她的手,弯着身子抚着她脸说道:“小舅舅不是伤心,是因为看到馨兰太高兴了。”她这一身伤痛,能换得馨兰如今健健康康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是值了。
“王爷,可以用早膳了。”长孙槿妍突然出现,在看到闫九卿后本笑盈盈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不仅是她,闫九卿亦然。她站起身来,不禁问道:“长孙小姐如何在这里?”
慕云祁走到了长孙槿妍的身侧,率先答道:“是槿妍把皇妹从凤栖宫中带来的,也是她告诉了本王你和皇后的事。”那声音,带着几分赞许。
听闻慕云祁的话,长孙槿妍羞涩将一缕飘落的发丝夹至耳后,低头微微一笑。
闫九卿却自始至终没将视线落在慕云祁的身上,而是跪在了长孙槿妍面前,行起大礼。“此恩此德九卿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用的到九卿的地上,九卿一定竭力相助。”
长孙槿妍将闫九卿搀扶起,“馨兰公主这么可爱,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苦。闫大人太客气了,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太劳身了。”
长孙家竟还有这么个善良的人物?她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闫九卿对于长孙槿妍的说辞仍旧半信半疑,但她毕竟救了馨兰救了她,她还是心存感激的。“长孙小姐将馨兰带出宫,想必王皇后是不知道的吧?”
长孙槿妍点了点头。“恕臣多言,馨兰失踪,皇后很快就会查到您的头上,你可有做打算?”
这也正是她最害怕的地方。长孙槿妍看向闫九卿,一双淡漠清冷的眸子,青丝别于寻常披散在肩头,她的长相很是清丽。因为身子虚弱,她的面色异常苍白,但也因此透露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这样的人,若是男子,则有桀骜于世之姿;若是女子,便有令人倾城倾国的能力。
闫九卿,让她嫉妒。
“所以我打算留在滁阳。”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慕云祁却是第一个反对的人。“这绝对不可以,你是未来的太子妃,怎么能留在滁阳?到时候即便皇后不追究,皇兄也会怪罪下来。”
听到“太子妃”这三个字,长孙槿妍显得很激动。“我若是回宫,皇后一定会将我碎尸万段的!王爷真的忍心?”
慕云祁按住了她有些颤抖的身子,好言相劝:“你回宫后去找父皇,告诉他馨兰因为思念母妃而久病不愈,你无奈做主将她接到她舅舅这里,馨兰的病情才得好转。届时父皇一定会嘉奖你,而皇后也会因为龙颜大悦不再追究此事。”
她的心思主要不是为了远离皇后,而是留在慕云祁的身边。慕云祁尽管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可她并不甘心。“王爷,你记得我昨夜和你说的,那个家族除了生我养我外,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噩梦。我现在背叛了家族,你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我真的害怕,我不想回去!闫大人能帮到你的,我也可以做到!只要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长孙槿妍抓着慕云祁的衣袂,企求着慕云祁,她这一番话所表明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慕云祁的眸子沉了沉,他看向闫九卿想询问她的意见,闫九卿却是将视线落在了馨兰身上。他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这是一个契机。
“槿妍你回皇宫,实然可以更好地帮到本王。”
长孙槿妍明白了他的话,虽然不情愿,却想着能为慕云祁成就大业,这点苦算什么,便应下了。
“那王爷希望我什么时候回宫?”
“用完早膳本王便安排人手送你回宫,你先去准备一下吧。”
她还想说些不依不饶的话,但慕云祁期许的眼神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长孙槿妍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两人,最后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大院。
闫九卿还是在逗弄着馨兰,她的冷漠慕云祁自然感受到了,他不满道:“你就决定一直不和本王说话吗?”
她还是不愿意面对慕云祁,但想到馨兰差点送命,她在某些事情上她和他还是可以同仇敌忾的,便说道:“长孙旭文三番五次要取王爷性命,王爷不觉得欺人太甚吗?”
慕云祁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老东西也享了够久的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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