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一连住了快半旬了,闫九卿一得空就在医馆里帮赫连荣生打杂。花于溪的伤势也渐渐好了起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一大清早,闫九卿就起床出门为他们买早饭。短短十余天的工夫,赫连村的老老少少都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外来人的存在。
刚进村时见到的那对老夫妇正忙碌地卖着烧饼。烧饼摊很破旧,老夫妇的衣着也很简易,但这烧饼摊前,人来人往,生意倒是不错。那对老夫妇几乎快要忙不过来了。
“狗儿!洗完脸就出来吃早饭了!”随着老妇人的一声呼喊,一个小男孩屁颠屁颠从那破旧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娘,狗儿来帮你!”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闫九卿的目光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朝着他望去。
男孩走到了摊子前,看着翘首以待的闫九卿,突然从摊子上取了一块烧饼,走到闫九卿的面前,真挚地看着她。“姐姐,请你吃烧饼。”
姐姐?闫九卿在心里一笑。接过烧饼,闫九卿猫下腰,更加仔细地看清了男孩的长相。人家常说,女孩子都是水做的,那么眼前这男孩就是有着水一般白皙的肌肤。闫九卿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向闫九卿,好看的薄唇扬起淡淡的幅度:“狗儿。”
闫九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狗儿?狗儿算什么名字?”
“我们都是粗鄙之人,没什么文化,什么好养活就怎么取,让小姐见笑了。”说话的是狗儿的爹,一脸的慈祥。听说他们老来得子,对这个孩子特别得宠溺。
“嘻嘻……”狗儿掰碎了烧饼喂给爹娘吃,那其乐融融的场面充斥着欢声笑语。让久违了亲情的闫九卿,为之动容。
“行了狗了,你先去一边自己吃吧,爹爹要和娘亲做生意呢!”
“不要,狗儿要陪着爹娘!”狗儿撅了撅嘴,气鼓鼓地看着老夫妇。
“狗儿乖,爹娘要忙呢。”他们也是无奈,他们做的就是早上的生意,偏偏这孩子起得早,他们为了生意也没法顾及到他。
“我不要!”狗儿继续嚷嚷着。
作为娘的看不下去了,也不是诚心想要凶他,但她为了赶紧支开他照顾生意,只好拔高了语气:“别胡闹!快坐到一边去!”
狗儿被娘这么一叫嚷,立刻噤声,很不情愿地坐到了一边。闫九卿见这个孩子长得真的煞是可爱,看他这么一个人呆着,也是怪无聊的。于是,她就朝着这对老夫妇建议道:“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带着狗儿去湖边玩会儿吧,你们俩也能放心照顾生意。”
这俩夫妇还有些不放心,闫九卿又费了一番唇舌,才得到这对老夫妇的允可,带狗儿出去玩。离开之前,两位老人家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足见他们对狗儿的那份深沉的爱。
狗儿离开了夫妇俩,就变得有些腼腆了。走在路上的时候,不时地用那双灵动的眼睛瞄向闫九卿,待闫九卿看向他时,又迅速地撇过头。那胆怯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
“狗……狗儿,”第一次这么称呼一个人,闫九卿有些不习惯,“我们去放纸鸢怎么样?”
“好啊!狗儿最喜欢放纸鸢了!”狗儿在接过纸鸢后,双眼开始放光,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精神奕奕。执着纸鸢,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在了最前头。
趁今天出门,闫九卿还戴上了大病初愈的花于溪。让他多出来走动一下,也有利于身体的回复。这两人并排走在后面,花于溪看见闫九卿脸上露出的笑意,不禁说道:“看来这次我带你离开,确实是明智之举。”
“想离开哪有这么容易?这才是第一步,驸马这么快就想邀功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驸马”的称呼,却是花于溪身上最大的束缚。在赫连村落脚,不过是个权宜之计,花于溪始终是驸马,始终要回到滁阳陪伴馨兰。至于她自己,未来就更迷茫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闫九卿看向花于溪时嘴角的笑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她很满足,花于溪看得出来。同样地,即便身上还有不少的负担,但看见她笑了,他也就满足了。
就让他们,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吧。
不得不感叹,孩童的精力过于充沛,几轮小跑下来,狗儿还是那么精神,可是闫九卿已经累得不行了。当务之急,她就想找个地方坐下,好好休息。
狗儿拉扯着纸鸢,看闫九卿走到了一边,有丝疑惑:“姐姐怎么了?不陪狗儿了吗?”
坐在湖边的石块上,闫九卿朝着狗儿说道:“狗儿先自己玩会儿,姐姐休息一下,等会儿陪你。”
“自己小心一点啊!”她又补充道。这孩子可不像表面那么文静,疯起来眼里就没了其他的东西,这里可是郊外,还是在湖边,别出什么意外的好。到时候,她可不好跟那俩夫妇交代啊。
闫九卿刚和花于溪坐下没多久,一旁就传来了水花声。闫九卿循声望去,发现是纸鸢掉入了水中,此刻正浮在水面上。看着卷起裤腿,正想走进水里的狗儿,闫九卿连忙拦住:“我来就好,狗儿你去旁边坐会儿。”
“姐姐小心。”狗儿在一旁说道。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给了闫九卿无限的温情。
她朝他点了点头,脱下靴子,便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湖里。刚走进水里,水就漫了她的腰际,这湖泊的水不深不浅,可是她不能让狗儿冒这个险。
六月正午的天,本就是燥热异常。探入水中的冰凉之感本应是解着燥暑之热的最佳良方,可对于闫九卿来说,却有些不同之处。
她怎么忘了,她这身子骨早不如以前了。当初为了恢复内力,她被迫与死士决斗,身上落下无数伤痕,如今身子残破不堪,平时看起来与其他人无异,但一旦接触冷水,就会变得异常敏感。
她的身子,是禁不住寒毒的。腰部传来刺骨的疼痛,可是她既然答应了那孩子,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心想着,一时半会儿应当是能撑得过去的。她咬着牙,朝着水中深入。
一波一波的阴寒传来,闫九卿险些在水中摔倒。一个踉跄,激起了涟漪,纸鸢被带得更远了。“见鬼!”闫九卿不由得咒骂了一声,回头却看见了狗儿那充满希冀的双眼。
“姐姐加油啊!”
稚嫩的声音传递给闫九卿的,是巨大的动力。她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就当她快要触及纸鸢时,却被人抢先一步,纸鸢被人攫走,而她也在溅起的水花中、天旋地转般地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该死!你难道忘了自己受过伤,受不得这阴湿之气吗?!”花于溪吼道。
出于警觉的本能,在感受到有人攫住她身体的时候,闫九卿的身子一个后仰,险些摔倒在地。花于溪紧紧握住她的腰肢,“小心!”听到熟悉的声音,闫九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勾住了花于溪的脖子。
回到岸上,花于溪将闫九卿放回了地面。一落地,闫九卿便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继而看到了另一边同样地打理衣物的花于溪。闫九卿高傲地抬起头,状似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难道连一只纸鸢都不会捡了吗?”
别人或许不知道她的情况,但他是一步步看着她走过这五年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是怕连你都撑不住,到时候谁伺候我啊!”
闫九卿感觉自己被噎住了,方才她还有些感动花于溪能这般体恤她,如今他的回答却像是一盆冷水浇了她的周身。咬着唇瓣,闫九卿撇过头,有些赌气:“花于溪,你别忘了,你是要相伴我一生的人,我若出了什么意外,你以为你活得成?”
这犟脾气,果然是改不了的。面对此,花于溪也只能付之一笑。他注定这辈子要让着她,多一次少一次又何妨?
“时候也不早了,这纸鸢也打湿了,看样子今天只得到此为止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去吧。”
看着这昏暗下来的天色,闫九卿不得不感叹时光的飞逝。果然,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时间就会过得格外的快。
“狗儿,你过来。”闫九卿朝着坐在一边正玩着小石头的狗儿呼唤道。
狗儿走到闫九卿面前,看着已经湿透了的纸鸢撅起了嘴:“纸鸢湿了,不能玩了……”
“对,纸鸢湿了,不能玩了,但是姐姐明天带你玩别的。”
“真的吗?姐姐带我玩什么?”
闫九卿亲昵地点了点狗儿的鼻子,“这个么,是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狗儿笑嘻嘻地跟着闫九卿和花于溪回了烧饼铺子,离开之前一再强调着:“姐姐明天要来找狗儿玩啊!”
闫九卿多番应着,她在这里也算是找了个小玩伴。但谁能想到,她刚离开烧饼铺子,不远处的湖阳城里就传来一声巨响,远远望去,硝烟漫天。
赫连村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出来观望着。闫九卿恍惚地看着蓝天中的尘埃,她差点忘了,这场战役离她并不远。
“又开始打仗了吗?”闫九卿紧张地抓着花于溪的袖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竟然这么得害怕。
花于溪紧紧地握住了闫九卿的手,安抚道:“这都与我们无关了,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听说这次是陛下御驾亲征,如今传来这一声炮响,也不知道是谁输谁赢,可千万别伤了陛下啊……”
闫九卿刚应下花于溪的话,就听到人群中有人这么说道。倏忽之间,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御驾亲征?你确定吗?”她拉着说话之人,急急地问道。
那人觉得有些奇怪,回答道:“这事儿早就传遍了,如今坐守皇城的是韩御史和长孙皇后,陛下早就在湖阳了。”
花于溪见闫九卿的情绪有些不稳,就拉着她往医馆走。“九卿,我们先回去吧。”
“于溪,我得留下来。”她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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