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伸了个拦腰,在廊下剪了几朵月季回来插瓶,小茶进屋禀事:“小主,慈安宫的秦嬷嬷来了。”
秦素妍蹙了蹙眉,还不等说什么,秦嬷嬷已掀了帘子入内,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
勾唇一笑,秦素妍道:“原来是秦嬷嬷来了,太后娘娘可好些了?”
说着,打发小茶去办事,屋内便余下她与秦嬷嬷二人。
秦嬷嬷冷笑一声,斜睨着她瞧:“奴才可真没想到,小姐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
秦素妍笑靥如花,拱一拱手:“承让承让。”
秦嬷嬷简直被呕的要死,愤然上前,怒目而视:“小姐明知那花粉能要了太后娘娘的命,居然能下的去手?那可是小姐的亲娘!”
秦素妍脸色旋即一冷,目露讽刺:“我没听错吧?她处处加害,还敢以人母之称自处?简直贻笑大方。”
秦嬷嬷晓得她话中所讽之事,怒气一抑,心虚道:“娘娘做什么,不也是为的小姐好?!纵然小姐不能理解太后娘娘一番苦心,也实在不该做下这等要人命的事。”
秦素妍淡漠的目光冷冷瞧她:“为的我好?那我可真是瞎了眼,竟丝毫瞧不出呢。”
翻了个白眼,无谓道:“皇上都相信不是我所为,秦嬷嬷跑来质问,还有何用?”
见她冥顽不灵,秦嬷嬷气极,恨声道:“皇上?皇上现下已答应将妍美人你禁足了!不然你以为老奴过来作甚?!”
秦素妍只觉得心神一晃,凝眸斥问:“你说什么?皇上他已言明信我,又怎会突然禁我足?”
秦嬷嬷眼睛在她面上扫过,心内惊疑,纳罕道:“小姐回宫该不会只是为了……陛下?”
秦素妍回避她直白匪夷的目光,“我回宫到底为了什么,与你有何相干?!你且快说,你们用了什么手段逼迫陛下改口囚禁于我!”
秦嬷嬷似听闻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竟一声嗤笑,笑她愚蠢,身处局中尤不自知:“小姐,奴婢一直当您是个聪明的,竟陷足于这帝王之情?”
顿了顿,冷然与她道:“陛下是一国君主,奴婢不过是个服侍人的,能有什么手段去胁迫陛下?不过是向陛下提了个小小建议,此时表现的母慈子孝些,朝堂之上应对木家也能轻松些,您说,是不是?”
听她阴阳怪气,晓得木已成舟,承睿帝旨意即下,再无可能更改,气的秦素妍咬牙道:“你们当真无耻,竟拿着政务叫陛下为难!”
秦嬷嬷笑意讽刺,带着冷意:“无耻?那便无耻吧。”
秦素妍睁圆了眼睛,不能想象这许多年里,慈安宫那一位给了苏南笙多少难堪。
苏南笙生母早逝,在宫中被当年的几位兄弟欺负的连街头乞儿都不如,时时处处要小心,否则连个小太监都敢骑在他头上。
东宫柳太后那时还是皇后,多年无子,挑中了无母年幼的他养育,身份自是水涨船高,可日子也愈加辛苦且难过了。
先帝属意秦素妍为其正妃,柳太后却希望皇子妃从柳家择取。是以,赐婚旨意一直悬而不决,在抄家前才有了明旨,却已晚矣。
在秦素妍记忆里,她每次入宫,方才能叫苏南笙休息一时片刻,否则,从夜半睁开眼睛起,便要读书到三更,吃饭如厕都在打瞌睡,便是如此,柳太后也对他不甚满意,常常苛责。仪态举止,骑射学问,不容一丝错处。
虽无打骂,可所有责罚,更令人难堪难过。
后秦府灭门,木太后入宫为妃,柳太后身死,苏南笙交由木太后抚育,松懈是松懈,可太后却已起意要换掉这太子……秦素妍不知,素来手腕残忍歹毒的太后,是不是会给苏南笙下毒,是不是设计了千百陷阱等他入局。
她颠沛流离,他远在庙堂,对方的所有境遇一概不知。
再次见他,一为太后,一为帝君,二人母子“和睦”,只不知这局面,当初他费尽了多少心力……
“世间最卑劣者,也比不过太后了!”她讽刺说,却也疲惫已极,不知是为禁令,还是为着下禁令的人。
苏南笙,虽你不知是我,可这依旧令我伤心。
抬手,将垂下的散发勾在耳畔,她依旧昂首自尊:“她能抓住的,也惟有这一丝半点的权利了!试问,她渐已衰老,陛下日渐强势,哼,木家的崩塌,不过早晚的事!沾沾自喜不免为时过早,真以为自己会是笑到最后的人吗?!”
秦嬷嬷目露苍凉,看向秦素妍的目中露出一缕怜悯,叹道:“正因如此,太后才愈发要把这些权利抓在手中——陛下非太后亲生子,如今羽翼渐丰,与太后多有不合,若无强权,陛下如何会容得下太后娘娘?纵有孝道桎梏,可若无立足之力,这宫中哪还有太后存身之所?木家不会衰败,太后也会笑到寿终正寝。”
秦素妍欲辩驳讥讽几句,秦嬷嬷已是讽道:“小姐莫不是觉得宫中女子靠着些许宠爱,就能屹立不倒?您入宫来,却为的陛下,这实在叫奴婢难以苟同。当年先帝为得到太后,甚至不惜毁了整个将军府,可后来呢?太后为他饱受非议,斩断所有退路,背负所有骂名,他反而犹豫不决。若非斗死柳太后,撑起了木家,如今这死了的,可就是你生母了——太后深得先帝爱重,却也落得心碎收场,前车之鉴,您还要奢望这君王的情与爱?如今,小姐以小官之女的身份入宫,没了家世庇护,但凡遇到强权,陛下便会为自己之利而退却,这样容易就被放弃,这样不被放于心底,真的是小姐想要的,是您多年来一直所坚信秉持的信念吗?
秦素妍咬唇,薄怒:“他心中的我,不是我,是以,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秦嬷嬷嗤笑:“就算您依然是将军的女儿,这样的家世在宫中也是俯首皆是了,陛下便会心怜你?观淑妃,观皇后,哪个身份低?”
秦素妍低喝道:“我与她们是不同的!”
秦嬷嬷目露悲悯:“当年,太后娘娘也如此说过。陛下或许会对您很好,可是,你也要睁大眼睛瞧着,帝王无情,他的那些坏,待旁人的冷血冷情,或许有一日便加诸于你身上。”
秦素妍到底不再说什么,有些感情,在她入宫之初便知是奢望,然而,她还是想试一试。那心存多年的男子,只要她一想到今生无缘与他一起共渡,相伴到白首,她的心就仿若被撕碎了一样的疼。
若他依旧只是个皇子,或许……
没有或许吧,他若依旧只是皇子,秦府的掌上明珠,如何会被赐婚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呢……
她不欲与旁人畅谈心事,揭开这低落不提,只是道:“嬷嬷,当年救我于危难的是平叔、平婶一家,你家院子与他家比邻。”
秦嬷嬷提起一颗心,面上却并不显露半分,甚至有少许不耐烦:“事到如今了,小姐还说这做什么。”
可秦素妍那双眼睛,尤为锐利,轻笑起:“平叔一家进府救我,尚有机会逃走,那你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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