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妍从未料到，不过一个转身罢了，竟会看到如此美景，有那么片刻，她竟险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花香清淡，素雅，并不浓郁，却依旧芬芳。
只这一眼，便已被秦素妍记下心底，她款款移步，走近这一片繁美之中，合上双眸，静静感受这空气中的香甜。
纵是太多的委屈与不愿，如今都在这清甜中溃散殆尽。
这安心定魂的时刻来之不易，却很快被人打断。
“何人在此？”
冰凉的嗓音，一如往昔的漠然无绪，就像那天打发自己来此时，一样的令人嫌恶。
秦素妍心内暗暗不爽，却并未真的忘记自己身负的任务，行礼道：“皇上，臣妾秦氏。”
楚清帝微阖眸子，看向月华倾泻下，一袭黄色长裙的秦素妍，如此清素简单，而发髻上更是只别着一只木簪，无脂粉敷面，竟也就像仙子下凡般清丽绝伦。许还有旧情吧，承睿帝的心狠狠被牵扯起，只那声音依旧如一枯古井，不起丝毫波澜：“这么晚了，妍儿怎会在此？”
承睿帝想起宫中那些事，虽不信晦气所说，却也没料到会在此地此时，再见着她，如此意外。秦素妍心如擂鼓，走上前去，低语道：“回陛下的话，臣妾睡不着，想着此地风景绝美，于是就出来四处走走。”
不过，令她颇为惊讶的是，承睿帝竟是一人来此的，连个小太监都没跟着，只是，这么远的地方，为何陛下会独自前来？
“陛下？”秦素妍回完话，久等无答复，不由大胆询问。
承睿帝却是看着她微微愣神，秦素妍轻蹙眉头，却正好与那幽深冷漠的眸子相对而视。
秦素妍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却不料踩到空处，人一歪，整个就往后栽去，她惊呼出声，紧紧护着腹部。
“啊——救命！”
尖利的嗓音刺破夜空，斜刺刺里，承睿帝终于回神，用力跳下，直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秦素妍裹在怀中。
承睿帝咬牙，双臂护着她腰际与头部，只山间不少的山石将他撞的眼冒金星。
不过须臾，这一路翻滚终停，秦素妍除了被挤得慌，一点儿皮外伤都没有，只是头发散了下来，披散在身上，长发如泼墨一般垂下。
而承睿帝一身玄色袍子已然成了土色，狼狈不堪。
秦素妍心下发慌，觉得这次怕是不成了。
这一怕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破了口子，白皙的肌肤如玉色一般，被月光笼着。
她连忙扯着衣裳，欲要遮掩，
“别动，叫朕好好瞧瞧你！”那低沉的嗓音，仿若最要命的毒药。
山林花下，男子的喘息，女子的娇啼，良久方歇。
云雨后，秦素妍已是梨花带雨。
承睿帝也是懊悔，只觉自己不顾惜对方身子，强要了她，不过，秦素妍乃他妃嫔，这样也未曾不可，是以，好言宽慰过，便要亲送她回去。
却不想，秦素妍直言拒绝：“陛下，臣妾如今，戴罪之身。”
显然，他是忘了，或者，是刻意遗忘。
秦素妍默然无语，低头整理衣衫发髻，良久后，在其身后浅浅一礼便跑走了。
待承睿帝叹息之后，早已寻不到她人影。
天方露鱼肚白，众人听着屋内响动，问道：“小主可是要梳洗了？”
久等，方听到屋内说话：“进来吧。”
屋内，秦素妍眼帘沉重，眼下方一片阴影，显然是未曾睡好。
小雀儿时不时小心看过去，却正对上小姐询问的眼神，吞了吞舌头，轻声询问：“小姐是不是不舒服？是否宣太医？”
秦素妍拂过颊边，只觉整个人没了精神气，失了光泽温润，不由叹息一声，见小雀儿与阿金俱都忧心地看向她，勉强勾勾唇，说道：“并无不妥，只夜间多梦，辗转难眠罢了，待会儿用过早膳，我再歇一歇就好。”
话是这样说，可她早膳也没见进多少。
待晨光过半，秦素妍便伏于案几上打起了瞌睡，许是昨夜折腾太久，又许是心绪不开，以至于她睡梦中，都依旧皱紧了眉头。
小雀儿无法，与阿金虽忧心，可除了燃了安神香外，也做不得别的。
承睿帝早朝后，想起昨夜之事，愣怔良久，连柯一金询问可是要去后宫瞧瞧时，他也没缓过神儿来。
柯一金忖度，乍着胆子上前问道：“主子，咱们可是去毓秀宫？沈容华小主前头送了盏滋补的汤水来，还说您喜欢的那册帖子，她已全誊写好。”
承睿帝眸光一闪，终于回神，那点旖旎情思也放了过去，只道：“既如此，摆驾毓秀宫吧。”
那里，曾经还住个位女子。
坤宁宫，皇后柳嫣娘神情冷然肃煞，大家行走间，大气不敢喘一声儿，整个屋内都呈现一片死寂。
良久，柳皇后凝声询问：“陛下真格去了山月岛？”
姑姑素月道：“是，听柯公公说，大晚上不见人，追出去瞧见去了船坞……山月岛那里，只秦氏一个，这里外从不曾与人相交，奴婢也想不透，陛下怎好端端去了那儿。”
柳皇后冷哼一声：“本宫当沈淑琪是个本事的，啧，还不叫人撬了墙角？！当初非要接了秦氏去毓秀宫，现在防可防不及了！派个人去毓秀宫，将此事漏给沈淑琪听，若她还是个扶得起的，该知道如何做！”
素月犹豫：“娘娘，秦氏委实当不得什么，要家世没家世，要才名没才名。陛下许是一时贪新鲜吧，咱何必与其大动干戈，纵然回宫，也不过是几位娘娘手中的玩意儿，值什么的？”
柳皇后长长叹口气：“你不懂，我只觉得她身份不普通，好似一枚铁钉子，留得时间久了，怕要坏了大事。”
素月只觉皇后娘娘想的太多，不过，主子既然有吩咐，做下人的，哪里敢违抗，没一时，这话便传到了毓秀宫去。
沈容华初闻时，还很吃惊，待听的陛下夜游而归，似还与那女人行了好事，倒是与皇后有了不同的心思。
是以，承睿帝一来，她倒是先讨好卖乖，先替秦素妍求了情。
承睿帝未料她先提议接了秦氏回宫，思及当初流言蜚语，不免要问：“人都传言，秦氏晦气，你与她住得这样近，就不怕？”
沈容华轻笑：“若她真如此，怎不见臣妾如何倒霉呢？可见，是有人瞧不得秦氏好……这些事当真如何，陛下还不知？”
只是，承睿帝到底不再说什么，与沈容华细细去聊字帖去了。
坤宁宫
皇后娘娘亲自出迎，与承睿帝一道在宫内用膳，并不用旁的宫人侍奉，亲自为陛下添菜
“皇上今儿倒是来的早呢，御膳房新换了个厨子，是柳府的老人儿了，一手炒菜火候极好，您尝尝。”
承睿帝觉她这样太客气，拉了她坐下，道：“有宫人呢，这些事何以让你做。”
柳嫣娘羞赧一笑，指挥着宫人上前：“只是许久不见陛下来，臣妾都生疏了。”
承睿帝不说什么，倒是为她添菜，道：“这阵子政务繁忙，倒是冷落了你，过阵子，朕陪你回家走走。”
柳嫣娘低着头，满是欢喜地谢恩。
“皇上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吧？”到底不是盼着爱情的小女子，柳嫣娘毕竟被柳府训练了多年，皇后的架势与底气十足。
承睿帝点点头，对膳食并不怎么上心，擦了擦嘴，道：“朕想接了妍儿回宫。”
皇后一愣：“秦氏？可她……陛下决定了么？”
“嗯……朕本想直接接回宫，好歹你也是皇后，朕便先与你说一声，嫣娘你可是不愿？”
柳嫣娘添菜的筷子一顿，道：“臣妾怎会如此，只是……太后那里？”
承睿帝面上一冷：“太后？呵……如今不是在宫外祈福么，既然这事与妍儿无关，也就不必在山月岛苦修了。”
皇后见如此，已经没了拒绝的道理，忙道：“陛下决定了就好，臣妾无异议的！”
“这妮子也是可怜，平白无故被太后逼得如此，到如今，宫中还有不少传言，嫣娘，这宫中何时这般松散了。”
柳嫣娘轻笑：“这宫里人多口杂，哪里是个头。好在如今秦氏要回来了，有的是功夫慢慢整治，皇上还不放心臣妾么。”
柳嫣娘似是伤心一叹，委屈道：“当日臣妾也是逼不得已，您也晓得，太后娘娘一向看臣妾不顺眼的。”
承睿帝安抚道：“朕岂是不放心你！只是看秦氏可怜罢了，也好，待接回来，朕再好好补偿吧。”
柳嫣娘眸光闪动，浅笑：“是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陛下，小皇子已经会认人了呢……”
承睿帝一顿，漠然道：“是么，这倒是好事，皇后教导的极好。”
显然，到现在陛下也极不喜欢那个换过的孩子，虽然孩子无错，可拿了他来利用的每个人，都是承睿帝心中的一根刺，连皇后也不例外。
柳嫣娘不好再揪住不放，只得道：“皇上想接回来就接来吧，臣妾会安排好一切的，就还叫秦氏在毓秀宫吧，当初，沈容华待秦氏也是极好的。”
承睿帝如今也是疼爱沈容华的很，加上沈容华也替秦素妍求情，是以，住回毓秀宫的事儿，算是定了。
待承睿帝满意离开，采莲、碧波几个连忙进内，柳皇后神色十分不好看，沉默许久，道：“派人去收拾收拾雪影阁，告诉沈容华一声儿，她的好姊妹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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