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琼美人陡的提高音量,“谁要称呼这种不详、晦气之人为姐姐,没得污了我,贵嫔娘娘如此说话,妍小仪若应,才真真是可气。”
木青青是早忘了自己在秦素妍手中吃了多少次亏的,袖子一甩,转身便要回去,没料到身后还有人,正正碰上。
“啊……皇上?”
秦素妍脸上已是青白交加,很是被羞辱后的样子,眼泪盈盈,双眸噙着水泽,愣是不叫滴下泪来,径直勉强一笑:“皇上怎过来了呢……琼美人与韵贵嫔与嫔妾玩笑几句……没恶意的。”
秦素妍声音细细软软,很难掩下颤意,给这二位解围,不过是不想承睿帝误会自己争强好胜。
承睿帝苏南笙一身云锦长衫,身形俊逸,五官尤为精致完美,只是他凝眸间隐带气恼,对着琼美人只凉凉一哼,道:“朕看琼美人可不是与你玩笑呢!”
琼美人神情顿时僵掉,勉强一笑:“确实只是说笑了几句……并不是您听的那样,嫔妾只是逗一逗妍小仪么……”
总归木青青在陛下眼中的印象,早因前头的一只青团给毁了给干净。
琼美人越紧张越说错话,韵贵嫔哪容得她多辩驳,拉扯一下,不让她继续分辨,自己反而端的柔媚如水,道:“皇上疼爱妍小仪妹妹,怕是才下朝便来看望她了吧?娇娘与青青也不好打搅皇上与妍小仪妹妹叙话,这就回去了。妍小仪妹妹,皇上可就托付给你啦,要好生伺候陛下呀。”
音落,眼睛对着承睿帝轻轻挑拨,拉着不甚情愿的琼美人赶紧走掉了。
韵贵嫔乃当初太子府的宫婢,名唤娇娘,奴婢出身,得陛下垂幸,抬了起来,其父也被抬举为官。其有一女,名乐芙帝姬,年三岁,排行老三。秦素妍入宫时,韵贵嫔已有孕,素得宠,小意儿温柔,很会哄人,是以,陛下也多疼爱。
只是前头因有孕,仗着自己身子,逢人便道所孕一子,谁料,早产而生,却是一女,当时,又吓着了远远昭纯宫的秀采女,惊了胎,死了人,怡景宫里也就渐渐门可罗雀。
因秦素妍晦气不详一说传扬愈演愈烈,她跑到乾清宫里,自喊委屈,坦陈爱意,又因其将膝下早产第二女抚育极好,陛下才回转心意,册封贵嫔,不再是一枚小小的婕妤,也搬到了正殿居住,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此女子,心性沉稳,很会把握机会,如不是将自己倒霉那几个月的事项全推搡在了秦素妍身上,怕也不会拉了木青青来寻晦气。
好在,斗了几句嘴,又有个木青青做垫背的,实在好运气。
只是,木青青并非蠢货,会如何报复,谁又知道。
见二人走远,苏南笙拉过秦素妍柔荑安抚。
“妍儿莫要跟琼美人一般见识,她说话向来没规没距,若觉得难听,日后莫要理会她便是。”
秦素妍面上无丁点愤然,媚色柔情毫不逊色于韵贵嫔,浅笑垂眸言道:“本就是没什么事,臣妾又怎会怪琼美人。”
心里却是对韵贵嫔的“托付”用词连连嗤笑——琼美人连解释得机会都无,全被韵贵嫔做了好人,如此“解语花”般的柔情女子,可真叫人惊喜。
秦素妍望着虽已走远,却依旧摇曳身姿的背影,心内不屑冷笑。
承睿帝见妍小仪受人如此羞辱,也并没有恶言恶语告状,到底怜惜她。至于对韵贵嫔与琼美人的挑衅刁难举动有无放在心上,那自是后话。
承睿帝带着柔情笑意,拥了秦素妍往雪影阁走去。
入内,屋中沁凉,摆了冰盆,有宫人端来凉茶候着,许是新奇,承睿帝的目光凝着于一柄茶壶之上。
此把茶壶通体为玉,眼见就绝非等闲之辈,毫无拼接缝隙,浑然一体,宛若冰雪雕琢,清灵剔透,实属难得。
“妍儿用得整块籽玉?”承睿帝好奇,拿在手中把玩。
秦素妍轻轻一笑,她就猜到了,大周的皇帝拥着那么大一处地宫,满宫财富,除了奇巧心思,何等宝物能打动他们?
只看那地宫珍宝不计其数,她已心中有数。
不过,承睿帝手中之物也是很珍贵的物件了,便是放眼阖宫上下,也难说哪位妃嫔娘娘能拿出这么一整块玉料雕琢的茶壶来。
经山月岛一事儿,她不再隐忍低调,有好用的,也不藏着掖着,该叫人看着的,也一并摆出来,省的看不清陛下待自己的情分,随意搓磨她。
虽则风波不平,可自来入宫,就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总比小心翼翼藏拙,还吃亏的事来的舒心舒身。
“臣妾得您爱惜,自然想回报一二……因而,您赐臣妾此玉之后,臣妾一直在想,该把它雕琢成个什么样的把件送与您。既然是难得宝玉,明珠蒙尘才是可惜,凿开又显得暴殄天物了,只是若整块,做了印章都极大的!臣妾想着,不若弄把玉壶,也是难得好意——然,宫中的匠人不敢随意开切,嫔妾只好寻了顺妃娘娘当初带来的匠人,您也知道,夫金虽贫瘠,可金石之物繁多,术业有专攻,倒是叫嫔妾得了便宜,琢了这壶,掏空的籽料也未丢掉,配成茶杯,整这一套也极为赏心悦目。”
秦素妍声音糯糯软软,缓缓道来,承睿帝不知觉便沉迷在她的柔情中,望着她,笑而不语。
顺妃,是她当初得心于陛下的一大契机,终于,她还是用上了那份情谊,来为自己谋求帝君更多的关注。
也希望陛下永不要忘记那一位纯纯善善的姑娘。
如今,见承睿帝喜欢,也不算她白费心机,白忙一场。
“嗯,这手艺远非内务府的匠人可比,一看便知出自夫金工匠之手。”
秦素妍诚然而道:“此番请的夫金工匠,皇上若看着还可以,令那匠人为朝廷出力便是。想来顺妃姐姐在天有灵,也是希望能为陛下尽一番心意呢。”
承睿帝但笑不语,不予置评,想来,她还不知,夫金得大周援军,如今已巴巴送来第二位公主,素得那位国君喜爱,更加可人。
这件事不知妍儿知悉了,会不会为顺妃更添难过。是以,他也不接其话,看妍小仪用这壶如何烹茶。
秦素妍撸起广袖,露出白嫩藕臂一节,信手从旁边的红梅漆盒内挑选合适花卉茶叶。
盒内多层,分装不同花茶,因格子制约,倒也不会失了彼此味道。
小宫女小茶侍立在侧,见小主神色示意,便举起热水壶,沿着玉壶边沿往内注水,烫煮壶中之物。
干花薄脆而纤柔,最忌讳热水猛冲,小茶学的一手好茶道,注水一半,轻晃壶身,所有花茶饱浸热汤,纷纷绽开,香气也渐渐溢出。
此时,玉壶内水汽蒸腾而上,内里一片白茫茫,如雾如霜,婷婷袅袅。本是失了鲜花气节,干枯萎靡的花茶,此时绽放开来,饱满鲜艳,更添一股不同寻常的清气,随着热气起复蒸腾,花瓣纤柔,若舞蹈般,一壶茶却还不算泡好。
小茶将热水倾倒而出,换了烹煮过的井水,再次注满,此时花开已全,壶内半是清汤,半是白雾,很是唯美梦幻。
承睿帝眸中流露赞赏,此时秦素妍替其斟茶,得来他的全部注视,好似她比那壶中的花朵,还要美艳。
小晶与阿碧在旁轻轻笑起,被轻咳一声的小雀儿碰了碰,二者赶忙掩下了笑意,安静侍奉。
阿碧、阿金,俱都是当初顺妃的婢女,尔后被她求来,跟随在侧的贴身宫婢。
茶汤温润,带着若竹叶般的清气,实在令人诧异。“‘嗅觉精新极,尝知骨自轻’.倒是好茶道,妍儿总有些奇思妙想。”承睿帝唇畔带笑,不吝称颂。
“哪有那么夸张,陛下总爱抬举臣妾。”秦素妍含羞答道。
承睿帝笑道:“并非谬赞于你,皇后也是爱饮茶,不过,她却只爱饮些绿茶,清清淡淡,带着苦涩,朕也喜那茶中的清苦味道,却不想这花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等秦素妍说什么,边上阿碧强出头,道:“皇上您可不知道,小主为备下这些花茶,可费了一番功夫呢,在山月岛,小主总要花上半日的晨光去寻鲜花,必要择那花瓣圆满,鲜嫩又带着露珠的不要,可难得了!”
承睿帝未料到她并关在岛上,却无怨言,还平添一味爱好,自得悠然,看着秦素妍越发爱怜:“想来妍儿定是极喜饮这花茶,倒是颇用心思了。”
秦素妍轻笑:“不过是整日里无聊罢了,做些事情,时间也过的飞快。”
承睿帝怜惜地拥住她,只觉得秦素妍给予他太多的惊喜,似乎这女子身上,永远都有无穷的本领,这却也叫他在意图亲近,揭开谜底的同时,也分外怜惜这弱小女子。太后的脾气性情他最是了解,御下的手段也颇为残忍强硬,妍儿在宫中,还不知受了多少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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