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却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哭道：“小主，奴婢不怕，奴婢去。”
秦素妍见小茶还是有些怕的样子，不忍心，于是道：“小茶你不要多想，如今时间紧急，你若怕就在雪影阁做事就好，无人怪你。”
小茶却抹了把泪，定定道：“小主待小茶一向很好，现在小主被冤枉，小茶又怎能做白眼狼，连小主交代的事都不做，那小茶还有何用处！小主，奴婢一定会做好，不会叫小主为难。”
秦素妍见左右劝她不过，又一时寻不到去取药的小晶，只能是她，于是说道：“乾清宫的耳房里，有位烧水的小公公百川，你去与她说几句话就好。”
秦素妍说着，附耳于小茶，后者神色肃穆地听完，发誓一定做到。
“小姐，若是有人拦住小茶，威逼她……”小雀儿担忧小茶会如阿碧一般，是以，在小茶走后，她不免要提一提。
“放心，那些话说出来，谁又能懂。”秦素妍低头轻笑，小雀儿顿时明白，猜着是庆元公公留下的耳目。
小茶去了不多久就匆匆而回，带回了百川那里的回复。
秦素妍看了眼时辰，有些晚，叫小茶和她离开雪影阁。
外头日头已全看不见，半黑未黑的样子，远处深山，已起一层薄薄雾霭。
主仆两个抄着小路走，未曾碰上什么人，直接到了离着乾清宫极近的小花园里，隐于崇明湖畔，看着夕阳洒落的满地金色。
“小茶……帮我把发髻散了，这身宫女的衣裳也脱了。”秦素妍蹙眉，心中掐算着时间。
小茶见其神色平静，也就不再慌乱，有序地帮衬着秦素妍，将衣裳首饰一些不该出现在小主身上的一应物件全装在包袱里，裹了石头，直接扔下水中。
“你回去雪影阁，叮嘱大家，原样不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权当我不曾回去过。”
见小茶谨慎应是，秦素妍便放了她离去。
远处，明黄之色隐约，承睿帝的仪仗渐行渐近，秦素妍见了，唇畔浅笑，竟是哼起了一首小调，曾几何时，她与苏南笙幼年相知，两个各有各的苦处，却又相依为伴……
秦素妍柔弱地唱着，声音有些颤颤，长发披散，在那曲调乍停之处，猛然一跃，栽进水中。
苏南笙的惊怒打断了落日的宁静——“妍儿！快给朕去救妍婉仪！”
秦素妍的身影在水中翻转，依旧轻笑，渐往水域深处游去。
她就是要他着急，乍然失去的东西，谁不心疼难过呢。
难过了，也就记得了。
她要在水底等上一等，叫他心焦如焚，叫他晓得命运难测，相比她受的那些，这一点点的报酬又算个什么。
等秦素妍被内监从水中拉出来的时候，已是暮色染沉，众人战战兢兢，见着她被救了上来，才算松了口气。
她的衣裳紧覆着身子，发丝贴在颊边，虚弱苍白。承睿帝看着怀有自己子嗣，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的秦素妍，在她睁眼的霎时，深恨自己为何不力保她，任由她这般作践自己。
“妍儿，这又是何苦……”承睿帝声音嘶哑，抱紧了她。
“陛下，为何要抛下妍儿不理？”秦素妍强忍着心中冷意，目光怜怜地看着他。
承睿帝抱着秦素妍，叹息道：“妍儿不怕，朕以后定不再如此。”
柯一金见陛下要带了妍婉仪去乾清宫，要劝说陛下淑妃娘娘那儿还等着呢，可陛下眼中的惊怒他看得真真的，只得心底暗骂一声，转而吩咐内监赶紧得转头回去。
承睿帝已经将秦素妍抱起，径自上了来时的龙撵，扬声道：“还叫什么轿子，妍儿身上冷的紧，摆驾回去乾清宫罢。”
柯一金心中不免埋怨办事不力的淑妃娘娘，转头抓过一个小太监，令其赶紧往宫外传话，好禀报太后娘娘知晓，这宫里，是要变天了。
太后一早便嘱咐他，若是秦素妍再得了陛下的关注，那便不能再留。也是他前去寻了淑妃娘娘，未料到，淑妃娘娘居然还能叫这妍婉仪逃了，还逃到了陛下眼前——
柯一金冷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琢磨，宫正司与此地相去甚远，妍婉仪披头散发的疯子样儿，一个人能颠颠跑来勾引陛下？
如此一想，柯一金暗骂上当，更是气极，心内暗骂她个婉仪小主子，居然还敢跟太后娘娘叫板？
没一会儿功夫，柯一金已经吩咐了好几拨人出去——是谁将陛下的行程泄露出去的？是谁帮着妍婉仪逃出的宫正司？还有淑妃娘娘那儿，也得派人去说一声。
至于最后一拨宫人，则被派去了雪影阁。
柯一金没有立时跟着陛下一行回乾清宫，待他回来时，就见着宫人们四散忙碌，他瞧着不像样子，谁知一问，却是陛下叫妍婉仪入住偏殿。
“公公，陛下已经册封了妍婉仪为贵嫔娘娘了呢，还要将偏殿清理出来留给妍贵嫔娘娘住呢。”
“陛下竟是封了她为贵嫔？”
柯一金吓得脸色煞白，说话的小太监赶紧跑了。
而柯一金还不知道太后娘娘什么时候才会回宫，若晓得自己出宫不过几日光景，竟连番出事，怕自己小命也要不保了。
柯一金赶紧去寻陛下，却见陛下正喂秦素妍喝着安胎药，赶紧凑过去道：“陛下，妍婉仪——妍贵嫔娘娘这是要搬到偏殿长居了？”
陛下扫了眼柯一金，神色并不好看。
柯一金猜着陛下许是不喜他多事，赶忙逢迎道：“那奴才在这儿……可真是恭喜妍贵嫔娘娘了。”
秦素妍垂眸，轻语道：“也不合规矩呢……陛下，这乾清宫是您处理政务的地方，嫔妾何德何能……”
柯一金赶紧附和道：“这偏殿啊，当年东太后也住过的！”
秦素妍蹙眉，望着承睿帝不甚紧张。
柯一金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东太后与陛下伉俪情深，什么情深似海……
呸，宫里哪个不知先帝与柳太后貌合神离，为了木雁容打的不可开交。
陛下见柯一金如此放肆，说着反话暗示秦素妍，更是不满，挥挥手，赶了柯一金滚出去。
“妍儿，莫要听这些闲言碎语，这里离着朕的寝室尤其近，方便朕时时来瞧你——至于太后，即便太后回宫，这偏殿罢了，你安心在这儿养胎，她也说不得什么。”
陛下轻轻哄慰着秦素妍，毕竟，淑妃做出这种事，连皇后都未曾知会一声儿，自作主张，就把一个怀孕的嫔妃压入大牢，实在过分。
“毕竟是柳太后旧时的寝室呢，素妍的身份如何配住……”
秦素妍呐呐言道，甚至流了泪。
她压根也不愿意居住于此地，柳太后与先皇，哪里是夫妻伉俪情深似海的？！
哪知陛下听她所言，却是付之一笑：“柳太后与先皇相守十数年，先皇驾崩后，也追随而去。在朕心中，总是希望有一女子，能与朕那般，携手到白头的。”
秦素妍含着浅笑，看他说：“素妍这一生，也愿与陛下厮守的。”
皇帝摸着秦素妍如缎子般的长发，说道：“那便在偏殿，叫朕时时能见着你。”
也不再听秦素妍的推脱之词，他便嘱咐了人去雪影阁接她原本的宫人。
秦素妍状若才想起似得，道：“陛下，淑妃娘娘……素妍这般跑掉，也不知会不会连累了宫正司的人。”
承睿帝想了想，道：“妍儿，你和朕说说，宫正司，你是如何逃掉的？”
秦素妍明白，承睿帝必定已经起疑，宫正司根本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地方，这时候才问，已然给足了她信任与宽容。
秦素妍遂答：“牢中有一名女犯，声称自己冤枉，希翼嫔妾帮忙，以作条件，让嫔妾得以逃掉。”
承睿帝更是不解，秦素妍便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拿来，道：“那婢女，吓了嫔妾一跳，居然与白绫长得一样……”
“白绫？”陛下疑惑，显然忘记了。
秦素妍忙道：“琼美人小产时，都言是宫婢白绫出于嫉妒，害了她。而牢中的女婢叫紫菱，竟是白绫双胞的妹妹，她求嫔妾帮她沉冤，说姊妹二人冤枉至极！”
皇帝倒不是不信秦素妍，只是，当日的事，他早知必不单纯，可到如今已经不愿再去追究。
秦素妍倒也不会没有分寸，赶紧说道：“紫菱所说，简直骇人听闻……”
秦素妍脸露惊慌，承睿帝道：“难不成，还另有隐情。”
“是，紫菱告诉嫔妾，白绫是看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连被人害成如此。”
“嗯？这白绫知道了什么？”
秦素妍见陛下也起了心思，于是道：“实在是……嫔妾也难以启齿了！”
陛下看着秦素妍的湿发，爱怜心起，道：“妍儿说出来，叫朕听听。”
见时机差不多，秦素妍于是道：“是与沈容华有关系……”
承睿帝的脸色顿时一沉，有些不大好看了，还是任她去说。
“白绫侍奉琼美人的时间并不久，那一日里，捡到一样帕子，给了青青看，后头青青就出事了……”
其实，木青青哪里是被个婢子祸害，实则是被人从楼上推下，然而，因某些事，她根本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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