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略有些心虚，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叶雅歌的眼睛：“她迟早能发现的，厨房里采买的干货大部分都是以次充好！”
叶雅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柳氏沉默不答。
气血涌上脑袋，叶雅歌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她咬紧牙关，怒喝道：“母亲！”
“我还不是想尽快地把账面上的窟窿填补好吗？现在又不是年底，我名下的店铺庄子的收益没有呈上来，我如果突然调动，肯定会引起母亲的注意，就只能到处东拼西凑啊！”
“我不是叫你卖掉一些田地补上这些差额吗？你怎么能以次充好？”叶雅歌快要被气疯了！
私自挪用公中的钱财，只要尽快填补上还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以次充好，这该如何隐瞒？在侯府里，除了丫鬟仆从外，谁不是吃着顶尖好的精细东西长大？口味有差别，他们如何会不知道？
像是明白叶雅歌此刻的想法，柳氏道：“口味不会有差别的，只是模样形状有区别，是以次充好，并不是以假作真！”
即便是如此，叶雅歌依然气得脸色铁青：“母亲在做这些事之前怎么不问问我？现在叫我想办法，我能怎么办？”
“元娘，我知道你手里还有一些积蓄，你先借给我，我立刻就遣人去采买一些上好的干货来，换掉那些次货！”小心翼翼地看着叶雅歌的表情，柳氏尝试着说道。
谁能相信堂堂镇远侯夫人，手里边竟是一点闲钱都没有？她在把钱全部借给柳云翼那个赌鬼时，怎么不先想想会有此时的困境？现在还想让她把钱拿出来扔进这个无底洞，做梦！
叶雅歌心中止不住地冷笑，面上的表情自然也格外难看：“不可能！我早就说过，我的钱绝不会拿来给你贴补舅舅！”
她的声音里带着毫无转圜的坚定，柳氏心中急切慌乱，忍不住高声怒喝：“你的钱是我给的！你的命也是我给的！我有难，你竟然见死不救？”
说着，她眼圈渐红。
“何必说的这样严重？”饶是柳氏的眼角泪花闪闪，叶雅歌的心依然坚硬如铁：“母亲，您总得为我想想，我好不容易才存下这些钱，为的是将来能顺顺利利地嫁入皇家……这不也是您的期望吗？没有银钱打点，我哪里能接近皇子们？”
她的年纪已不小，为跟皇家攀亲而一直在蹉跎着，而今哪里能出半分差错，否则她岂不是得被人笑话死？
柳氏是她的母亲，却只想着自己的困境，为什么不替她着想打算？
“假如我做的这些事情不慎传扬了出去，别说是嫁入皇家，你便是嫁人都困难重重！”心中明白叶雅歌无论如何都不愿帮忙，柳氏收起眼泪，狠心威胁道。
叶雅歌顿时心寒。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再无平时的温柔善良，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恶毒：“如果我告诉祖母，今日是你假借我的名义，指使紫俏邀请三娘去赏花……母亲觉得，祖母会怎样处置你？”
说罢，她水袖狠狠一甩，转身大步离开。
柳氏气得身体直发抖，抬手紧紧地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在地。
只是刚刚隐忍住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沿着脸颊流下来。
这是她生得好女儿啊！她大难当头，她却置身事外，不愿伸出援助之手……如今可该怎么办？难道真得卖田地商铺？
左思右想，她始终下不定决心，情绪尚没有缓和下来，小丫鬟在外面轻轻地禀告：“夫人，二夫人来访。”
“不见！”抬袖拭去眼角的泪花，柳氏嘶声怒喝。
“是……哎，二夫人，夫人现在不见客！”
“大嫂，你这是在生谁的气呢？哟，眼睛怎么红成这样？在哭呢？”蛮横地撞开前来阻拦的丫鬟，黄氏挑开门帘，得意洋洋地走进来。
“你来做什么？我可不记得我们的交情有好到可以互相问候来往！”柳氏竭力稳住情绪，表情淡然，一派云淡风轻地嘲讽道。
尽管这话比无视她更过分……但黄氏一点都不生气，她笑眯眯地回道：“大嫂是在记恨我？亏你出身大家，心胸如此狭隘，竟然连我都不如！”
她会不如这小户出身的愚蠢女人？柳氏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叙交情的。现在大厨房由我掌管，有些事情我必须得问问清楚，像母亲平日里的饮食习惯，有没有忌口……这些事大嫂你最清楚，快告诉我吧！”黄氏略带一点高高在上，且理所当然地说着：“如果你藏私不说，出了岔子我是会把责任推给你的！”
“小人得志！”强忍着胸口的气闷，柳氏咬牙切齿。
即便被骂，黄氏也依然乐呵：“能得志就好！总比偷偷抹眼泪强！”
“你！”柳氏急剧地喘息，脸色愈发难看。
“大嫂，快点说啊。”见柳氏没有开口的打算，黄氏不耐烦了：“跟清闲的你不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这女人不就得了个厨房的管事权而已，竟敢在她面前如此的嚣张？柳氏气急，抬起手颤巍巍地指住黄氏，正想狠狠地在言语上羞辱她一番，却忽觉气息不顺，她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夫人！”丫鬟们嘶声尖叫。
气晕了？黄氏吓了一跳，随即心中暗爽，嘴里边轻声嘀咕着“这可不是我的错”，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走出正院，黄氏只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苦熬那么多年，她终于熬出头了！
听到丫鬟禀告柳氏昏倒的消息，叶雅歌只觉不胜其烦，但侯府里那么多双眼睛，她不得不佯装孝顺，于是急急忙忙地赶到正院，柳氏已清醒，只是脸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母亲。”她轻唤道。
柳氏转眸不看她。
叶雅歌挥退丫鬟，挨着床沿坐下来，再次喊她：“母亲。”
“我是你母亲吗？我怎么不知道！”柳氏瞬间泪盈于睫，语气哀怨，声音愤怒：“我的事情不是跟你没关系吗？你还来看我做什么？”
“听说二婶来看您了？”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拭去柳氏眼角的泪花，叶雅歌不答反问：“她说了些什么？”
“除了炫耀，她还能说什么？”提起这事，柳氏眼前就浮现出黄氏那不可一世的小人脸，胸口一紧，她急剧地呼吸着。
叶雅歌微眯起双眼，遮挡住眼眸中的算计：“那母亲有没有想过，二婶眼皮浅，祖母允她搬回来，按她的性情应该立刻就回去收拾东西……为什么她会跑到您面前来炫耀？”
“有人指使她？”柳氏顿时理解她的意思，表情当即变得阴狠。
“是三妹。从富泽园出来，二婶跟三妹说了好一会悄悄话，如果不是三妹教她，她哪里想得到特意来挤兑您？”
“凭她也敢？”柳氏有些不相信。
叶雅歌凝眉：“母亲，您太小看她！”如果叶婉兮当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势孤，心无城府，那么今日死的人就不该是紫俏！
但紫俏死了，这足以说明叶婉兮绝对不似表面看起来般简单！
见叶雅歌说的珍重，柳氏眼中掠过狠意。听说叶婉兮敲诈了孙姨娘六百两银子，这事她原是不信的，现在看来，可能真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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