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蠖-第14章 霍嘉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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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就是像是一场梦,还没有感觉到怎么开始,就已经结束,走在巷弄里,偶尔逃掉的爆竹碎屑随着微小的旋风转动着,大红的春联似乎成了又一年的守望,只有那清冷而润湿的空气告诉我们——这,是新年伊始的春。

    认识嘉俊也有段时间了,只是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我在想,可能是我还不够资格,因为我从未让嘉俊真正的走进我自己的内心,这可能才是根本原因。

    直到春后的某一天,才发现,其实这世间太多的苦难,只不过我们只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那些点缀,只要没有刻意,谁也不会去关注别人夜晚的哭泣。

    下班回到家里发现嘉俊的父母坐在沙发上,空气似乎凝固一般让人难以迈步,而何扬不知为何已经不在家里。门还未来得及关上高帅就紧跟了进来,刚想说话就看到气氛不对,正准备张口问我怎么回事,就被我推进了我的房间。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各种不好的预感在我的内心深处冒着泡泡,突突突的让我难以安稳。

    高帅更是一脸的茫然。

    ……

    嘉俊的父母刚一离开,我和高帅就敲开了嘉俊的房门,看到他一脸的茫然,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让我们放心。

    我是个识趣的人,高帅刚想追问,我就赶紧说:“那就好,没事就好,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支一声。”

    “好,放心吧。”

    我和高帅今天出去吃的饭,两个人虽然在聊天,但是能看得出内心都是有些心不在焉。回去时候给嘉俊带了一份,估计他今天并没有吃饭。

    放在那里后就各自回了屋里,给何扬打了电话,只是说嘉俊今天没有做饭,所以就早早才去了酒吧。

    好在何扬极其懂事,还安慰我不要担心,可能只是人家家里的内部小事。

    刚过晚上十一点,就听到高帅急促的叫喊声:“廖聪,嘉俊出事了。”

    只听到他沉重的脚步身从嘉俊屋子里出来,径直撞向客厅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高帅怀中虚弱的嘉俊,左手垂下来不住的涌出大股的血液,像一条蜿蜒的小河顺着手指滴落,而此时的嘉俊早已昏迷不醒。我惊呆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看着那深红色的血手一片茫然,早已忘记了要干什么。

    “廖聪,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按电梯。”要不是高帅大声的吼我,我仍然手足无措的杵在那里。

    等电梯的空隙我赶快回去找了两条干净的毛巾,一条暂时扎住嘉俊的手臂,另外一条捂住伤口。

    贴贴撞撞刚出了小区门口就看到救护车已经急奔了过来,好在附近就有一家大型医院,高帅一发现就赶紧打了120。

    车一停下来就看到有护士和医生涌了过来,虽然还不知道接下来是否可以顺利的救护,但是最起码一分都没有耽搁。

    当嘉俊的父母赶来时,急救已经完毕,可能是因为发现的早,所以嘉俊大脑缺氧没有那么严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嘉俊,左手腕缠着白色的纱布,呼吸平稳的沉睡着,大家才安心下来。

    守在一旁的嘉俊妈妈眼泪早就濡湿了一大片,无声无息的哭泣着。而嘉俊爸爸则一声不吭的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头深深的埋在那双厚实的手掌里。

    我和高帅倒了一些水给二老,可是谁又喝的进去。

    观察了一天后医生就让回家休养,而这期间,嘉俊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人再提此事。

    出院那天嘉俊终于开口,要回桃花苑,而嘉俊父母虽然面有难色,但是还是顺从的把车开到了我们小区门口。

    刚下车,嘉俊扑通跪在了父母的面前,哭了起来,这样的情势让我有点猝不及防又不知所措。

    嘉俊抱着两个人泪眼娑婆的喊着:“爸,妈,我对不起你们。”而嘉俊父母则心疼的赶快扶起嘉俊。

    我没有经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是不知为何,我也跟着哭了起来,只是那泪滴刚滴落下来我的头就扬了起来。

    回到家后,嘉俊不再哭泣,木然的坐在沙发上。

    措手不及的看到嘉俊妈妈跪在了嘉俊的脚下。

    “嘉俊,你答应妈妈,以后不可以再做傻事,你要答应妈妈。你这样一走了之,你让妈妈怎么活,以后怎么活。天塌了,天塌了,你知道吗?!”

    “你是要爸爸的命啊……”

    三个人又哭成了泪人,而我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像决堤的大坝,模糊了双眼。

    拉起那对父母,我去倒了些水。

    “放心吧,以后不会了。我说话算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会好好的活着,你们放心。”

    中午嘉俊妈妈做了嘉俊爱吃的酿豆腐和红烧鸡翅,煲了花旗参竹丝鸡汤。

    我知道,那是一个母亲在尽量的弥补着什么,因为他们自己知道,嘉俊的内心是苦的,而且,已经苦了很久。

    ……

    一直到晚上八点,嘉俊父母才离开。我把嘉俊送到床上后我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我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左手的纱布,一层一层的缠绕着那个被他自己划伤的手腕。

    我不知道,也不懂,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下得去手,对自己划下那深深的一刀。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苦涩,才能让一个平时阳光的青年决心放弃生命,放弃亲人,放弃以后的生活离开这个世界。难道离开之后,苦难就可以真的消失,不会随着去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这个青年就那样染红了自己的左手。

    默不出声的嘉俊知道,我一向不习惯问别人的隐私,只是这次,我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就被嘉俊接下来的话震在那里。

    “我是个同志,高中时候就发现自己总是对男生比较亲近,一直到了大学也还是懵懵懂懂,所以谈了女朋友,可是一直没有碰过她,直到大学毕业后,回到中川,我才重新认识自己,原来自己喜欢的是男生。

    我没有和男生谈过恋爱,也没有和男生有过身体接触,只不过我知道,我喜欢男生。

    其实自从快要过年以来,家里就一直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是我搪塞不过去,因为年龄已经到了,我更不想伤害父母。那段时间我彻底的迷茫了,我思考活着的价值,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为什么我和别人不同,为什么我喜欢的是男生而不是女生,我搞不明白,我想老天爷是和我开了个玩笑。可能是因为我前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除夕夜我想了很多,你们都去睡觉了,我一个人对着酒杯,看着窗外,那冷清的街景,远处高挂的灯笼,只有我一个人思考着来去。

    我感觉我对不起那养育我这么大的父母。

    我知道我没得选择,我没办法改变我的喜好,我没办法改变父母的失望,我真的累了,累到不想就这么生存下去。

    那天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的脑海里全是父母的样子,刀片划落的那一刻,我哭出了声音,我想我和父母和朋友永别了。”

    当嘉俊说到这里时候我的内心揪的厉害,就像是一个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攥着我的心不放,呼吸都是那么困难。我没有插话,我知道嘉俊的心里更难过。

    “我知道,我这样子走了极其的不负责任,可是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当我妈跪在我面前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我开心,无论我选择什么他们都会高兴,只要我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去生活。”

    我并不知道一对父母要做出多大的决心才会讲出这样的话,只是,我知道,父母永远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哪怕孩子做了他们不理解的事,他们依然会选择站在孩子的这一边,这就是父母,无条件的选择。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嘉俊父母此时的苦痛可能不比不嘉俊要少,那个年代长大的人,他们的心里哪里了解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事物,他们更多的,我想是自责。

    我没有办法说别的,但是我知道我想对嘉俊说什么:“无论如何,不管你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我相信,现在,未来,叔叔和阿姨都一定会支持你,最起码我会支持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只要你开心,只要你每天是快乐的,作为朋友我们就心满意足。人生本来就别无他求,求的不就是一世的幸福。”

    嘉俊眼里圈了很久的眼泪早就决堤似的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第一次他拥抱着我。我知道那是一种得到朋友认可和信任的激动。我希望嘉俊好好的活着,也希望嘉俊开心的活着,无论以后天涯各自还是同处一室。

    “那你以后千万别做傻事了,你看把叔叔和阿姨吓得,大家心都是悬着的。”

    “不会的,即使为了我的父母也不会了,我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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