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蠖-第41章 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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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二次和何扬一起出行,也是最后一次,虽然大家都心里清楚,可是还是要开心。

    我记得我第一次从巽口去白王岛上学,那个时候坐了将近8个多小时的绿皮车,现在从中川到都京,虽然将近十一个小时,可是对于我确实很短的时间了。

    中午时候出发,不到晚上十点已经站在都京的车站外,虽然太阳早已落山,可是地面上的余热还是不断的蒸腾上来,热烘烘的伴着晚风吹拂而过。偶尔可以隐约看到头上略过的一道道黑影,那是出勤的蝙蝠,速度极快的把盯住的蚊虫一下灌到口里,然后转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站外灯火辉煌,人们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大多都行色匆匆,这个地方是行人的舞池。

    我故意把酒店定在了距离嘉俊就读的大学不远的地方,虽然何扬前段时间就在都京工作,而且也一直想去看看,可是他却因为工作太忙,加之后来小美出事,就一直搁置了。

    的士师傅很是热情的和我们交谈着,大多是关乎政治的话题,我只是礼貌的来去应付着,因为我实在对此知之甚少。后来师傅看我了无兴趣,也就安静的握着他的方向盘。我知道他的内心是对我们这些域外之人的不化而感到有些无趣,只是随他去想就好,我并不在意。

    两个人先在附近吃了都京有名的炸酱面,高铁上的东西实在难吃,所以面对这美味的面食,何扬狼吞虎咽,嘴角沾了一圈的黄褐色面酱,孩子气十足。

    吃完饭已经是很晚,到了酒店两个人也已经是十分疲惫,而我这几日已经身体明显不如往日,只不过自己知道,这已经是很为缓慢的发展了。

    听着何扬的呼噜我的内心是安心的,内心期望就这样下去,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平安的活下去,可是不可得。

    第二天两个人起了个大早,每人一份油条豆浆,吃的何扬喜滋滋的。从燕都的东门进去,沿着主干道一直到图书馆,何扬有些兴奋,可是又有些复杂的神情。路过的学生要么抱着书本行色匆匆,要么脚跨单车带着耳机飞驰而过,远处是早起背书的同学,四散在目光可及之处,到处都是青春和知识的味道,这就是嘉俊和左玄生活学习过的地方。

    虽然我也是大学本科毕业可是却总感觉这里才叫做大学,这样的心理也让自己一时语噻,何必自我降低,可能社会认同真的很重要。

    何扬说下辈子一定要好好读书,然后也来燕都上学,我笑笑说先活好这辈子。

    在校园里走了好一会,何扬看我有些发困,就说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去收拾下东西,然后差不多也该去等着到巽口的火车了。

    从都京到巽口并没有很长的距离,只不过一路上全是山洞,人坐在车厢内只能感受到黑白交替的光线呼啸而过,伴随着咕咚咕咚的声音,有些想要睡觉的感觉。

    这种山景是我所熟悉的,也是在我记忆中植根的东西。这里并不像是岭南那成片的大绿色,简直就像是一层厚厚的棉被。过了都京再往北,一路都是黄蒙蒙的,虽然没有扬沙,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呛嗓子。即使偶尔有一颗绿色的树,也一定是孤零零的伫立在远处的田地中,只有路边才有一排排新植的树苗,似乎永远长不大一般,叶子也是稀稀拉拉,干热的风一吹,哗啦啦的做出响声,午后的太阳往上面一打,让人不愿意睁眼。

    这块土地上我早已没有了所谓的家,只是去母亲的墓前做了祭拜,没有哭,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想念。

    那扇窗户是我不愿见到的,所以没有意愿再去触碰,只是到我上学的地方看了看,操场的一个块石头上还有我当年因为被隔壁班的同学欺负而被一起罚站时候留下我用石子划拉的痕迹,模糊的可以看到是个“我”,而我却早已忘记这样的字在当时的心里究竟代表了什么。

    巽口的风总是有些大,即使在这样的温暖的天气里。我后背上的汗有些渗了出来,风一吹有些发冷。招呼何扬一起先回酒店,然后再作打算。

    我依稀记着我出生的地方,哪里有个山洞,中间有一条柏油路穿了出来,山洞上是三个红色的大字,弯弯曲曲我并不认识,只记得离开时候也是在车上穿过这个黑乎乎的山洞然后就到了巽口。

    我在地图上使劲的寻找着,电脑里一遍一遍的搜寻者。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所以早就只是尽一下人事而已。可是尽然在一张图片上看到了那熟悉的景象。

    得知找到的那一刻何扬无比的开心,似乎完成了一件十分巨大的工程一般。三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我记忆中的地方,还是那样的山洞,只不过柏油路已经翻新成一种亮丽的颜色。虽然整个村子早已大变了模样,可是那种亲切又复杂的感觉还是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附近有几个老人正蹲在墙角的阴凉下向我们望过来,何扬伴着我走过去询问,终于得到肯定的回答这里就是二十年前那个被车撞死的廖敬缘生活过的村庄。

    有人问我是谁,怎么找廖敬缘。

    我有些不想说什么,可是还是告诉他们我是他的儿子,因为我还要一会询问我父亲的坟茔位置,没办法避免开来。

    听到我的话,几个老人的眼里似乎有精光喷出,对于一个早已沉静了太久的故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打得起兴趣。

    我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询问了关乎我家里的事情,我想要寻到一个能有些关系的亲戚,可是得知外婆早已去世。唯一能够和我有些关系的可能就是村子另一头的一个舅婆。

    拜谢了几个老人后我和何扬返回车上,指引着司机师父继续往里走。

    因为怕当天回不去,又没有车了,所以就特意在巽口租了一辆车,好行动方便。

    到了村子另一边看到一个妇女正在石头上坐着摘豆角,我下车一打听,对方就告诉我具体的位置。

    朱红的大门上挂着一对狮咬门环,何扬抬手“咔咔”的敲了两下就听到一阵的狗吠声,急促的告知着主人,有陌生人来访。

    一阵极快的脚步身噔噔噔的跑了过来,听到门栓抽出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双动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们,似乎有些胆怯。

    我说找谁谁谁,她才向亩大的院子另一头喊了一声。

    很快就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甩着手走了过来,我说明来意,这对母女在惊愕中把我们让进了院子。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女孩儿赶紧跑到门道的侧边去抱住一只全身毛色黑亮的大狗,让它安静下来。而“舅婆”也已经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带着我们从水泥抹平的石子路上走到了屋前高出一截的水泥晾台上。

    放眼望去,院子里都是郁郁葱葱的各色果树,苹果、梨子、枣子,最前面还有一架墨绿的葡萄,各色蔬菜也种的是应有尽有。凉台上放着一个老式的洗衣机,正敞着盖子放在那里,旁边是一个将近一米大小的铝制大盆,里面摆放着刚刚甩干的衣物,还未来得及晾到前面的铁丝上。

    这是家乡的生活,我没有经历过,可是亲切。

    “丫头,去搬几个凳子来。”舅婆的嗓门是很大的,否则这偌大的院子,一定是听不清的。用方言喊出来更是气势十足,这就是乡音。

    “舅婆,不用了,我们站着就好。”我早已不会讲这里的方言,想而不会。

    “没事,坐着说。看我今天忙着洗衣服,到处都是湿乎乎的。让这丫头去取。”

    我又说明了一遍来意,舅婆有些唏嘘,然后一一回答了我。也顺便询问了我的情况,我只是说正好路过,就回来看看。

    我对这里的记忆极少,而我在的时候似乎这位舅婆还未嫁到这里。好在在这不大的村庄里,从来不会缺少故事的讲述,每一代人都会知道一些隐秘而又极有谈资的故事情节。所以我一提起原委,对方就已经恍然大悟。

    我说因为时间比较急,所以想去我父亲的坟头看看。舅婆让她闺女阿秀带我们过去,因为有些距离,所以依然是开车前往。

    阿秀是个有些腼腆的女孩子,一副麻花辫直垂到腰际,一个劲的双手握着手机,也不敢过多的抬头,只是在关键的地方告诉我们该如何走。

    当车子行驶了十几分钟后停在了一片稀疏的老杨树林边,穿过空隙已然可以看到里面不大的几个土堆,没有墓碑只有一块偌大的石头横在前面做饭桌样的东西来盛放拜祭时的祭品。

    在坟群以外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茔,上面的野草像帽子一般盖住了整个土堆,傍边还有几个似乎田鼠钻出的地洞,黑窟窟的睁着。

    阿秀指给我们就是这个。

    而我也早已猜到。

    父亲是倒插门过来的,但是因为外婆是个及其懂事理的女人,就不同意父亲改姓,所以我还是跟着父亲姓廖。而父亲因为是车祸而亡,所以死后三年内不能入祖坟,只能在旁边先葬着,因为家里也只有外婆一个至亲,等到最后这个暂居地却成了父亲最后落脚的长久之处。

    好在就在祖坟的附近,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我给父亲烧了一些纸钱,倒了杯白酒。算是成人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坟。

    心里却喊着:“爸,很快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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