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来这鬼地方吹冷风，你说你是脑子有坑还是精神有病？”
作为景点，晚上8点的总督署空无一人，再加上几个面色苍白的假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声的还原历史，整个总督署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任谁看见这个时候在这里转悠的一男一女都要尖叫出来，正常人绝对不会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女人见男人不理自己，怨气更大了，似乎今天一天心情都没好过，“这大晚上的连保安都不愿意进来，你跑来发什么疯。本以为你是带姐姐出来逛街的，结果却跑来逛鬼屋。你这个黑了心的蛆。”
张皓伟听到姐姐最后一句话有些莞尔。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这么一句话，就像个孩子显摆自己的新玩具一样时不时说来逗自己。
这一刻，用金钱开路让人家晚上破例为自己开放的张皓伟无比轻松。示意不远处充当隐形人的保镖头子去给姐姐拿件衣服过来，这女人是真以为自己会带她去逛街，穿得那叫一个有风度，张皓伟都替她觉着冷。
“老爸刚没，你就有心思逛街了？”张皓伟话说出来才想到这话会让姐姐难堪，强行扯了个笑话，“我是蛆你是什么？漂亮的绿头黑苍蝇？”
沉默。
张皓伟不知道怎么去哄。干脆就盯着头顶的天空发愣。
他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夜晚的宝城流光溢彩，却没有一样属于自己记忆里的城市。而这里，这座几百年前的官衙能带给他的亲切感难能可贵。
苏林回来的很快，张皓伟接过认不出牌子的风衣递给姐姐。
不接。
张皓伟没那么矫情。把风衣披在姐姐身上还用袖子在她脖子上打了个丑陋的结。
“饿了，我要吃东西。”张敏慧把衣服穿好算是破了功，又不想轻易的放过某人，提出要求之前还傲娇的翻了个白眼。
张皓伟懒得计较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直接让人随便买点什么回来。
“你去买。”
无视掉。
“你去不去？”张敏慧可不是温柔型的，情绪调整过来了怎容弟弟敷衍，扯着张皓伟的耳朵就开始威胁。
“我去了你和他一起待着？”张皓伟指指不远处的假人。
“我和你一起去”
“这儿清净，两个人简简单单的在一块看星星多好。”张皓伟把姐姐的手拿下来，长出一口气，姐姐抬起胳膊后身上温热的香气让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大冷天的挨冻。”张敏慧嘟囔一声就不再多言，装做给双手呵气的样子把手放在温热的脸上。
“孤舟蓑立翁，独钓寒江雪。这是种感觉，你不懂。”张皓伟不能说自己今天心情不好来这里寻找安慰来了，干脆扯淡。
“千山鸟飞绝，万境人踪灭。这是报应，你快了。”姐弟俩从小斗嘴，张敏慧怎么能任由弟弟忽悠自己。
张皓伟有心和姐姐多聊会闲话，他看得出姐姐自从中午之后就开始不高兴。可惜，张皓伟毕竟没有以前的记忆，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就少了许多。
小小的总督署都转了一个遍之后，张皓伟彻底断了当知心弟弟的念头，话题转回他念念不忘的传媒行业。
“姐，你说咱们进入传媒行业怎么样？”
“做新闻吗？”姐姐很不乐意破坏原本不用动脑子的谈话氛围，但提到正事又不能再胡搅蛮缠，只好老老实实的答话，“没人。”
真利索。
张皓伟听出姐姐不愿意谈工作，也就不在勉强，心里依然盘算着怎么最快的在传媒领域取得影响力。
今天的记者会让张皓伟初步见识了无冕之王的威力，他心里的担忧更大了。
发展永远有代价。无论国家还是企业，无论出于公心还是为了谋求私利。
万博是有黑暗面的――
煤矿、远洋捕捞每年无声无息消失的人命不少于两位数，这里面有天灾更有人祸。
万博和老挝振兴集团几十年前是一家，现在也是步调一致的合作伙伴。可振兴集团暗中依然在进行分家之前的毒品生意。
还有万博军火商的身份。
和南韩朴家的联姻关系。
……
这都是万博亲手给媒体准备的炮弹。
如果被媒体联合带一波节奏的话，无论如何国家也会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一切问题。
万博转型为的就是甩掉身上这些包袱，这一点想必高层是明白的，也是愿意给万博机会的。
但一切都必须在无声无息之间做成。政府不主动清算是因为国内企业都有原罪，不是底线问题政府也不愿意搞得人心惶惶。
但如果媒体为了销量、为了报复、为了转移人们视线……
无论为了什么，真到了媒体联手怼万博的时候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张皓伟才着急，无论如何，万博必须有一个舆论阵地，不求进攻，只要能发声，能争辩就够了。
毕竟网络时代人们的注意力永远不集中。只要有一条发声渠道，问题不严重可以爆个大料转移注意力；事情大条了也可以弄两拨人互相争论，争着争着，话题就会从事情本身变成两帮人毫无理由的开撕。
互联网时代就是这么有意思。天大的事在网民面前也就是个热闹，互联网给了网民更多的时间，网民却把时间用来无聊。
张敏慧抱着个烤红薯啃了好一会儿，手暖和了心思就又回到了弟弟身上。
看见弟弟皱着眉头想事的样子，早先不想给弟弟吃口热乎饭的心思也就淡了。
张皓伟是在姐姐一只微凉的小手伸进脖子后“醒”过来的。
看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姐姐，张皓伟真不知道这女人29岁的身体里怎么还会有一颗9岁的心。
姐姐把吃了一半的烤红薯递到张皓伟嘴边。
张皓伟是有些发愣的，这是个什么操作？两个二十大几岁的人玩这个？就是姐弟也不合适了吧，又不是夫妻。
张敏慧见弟弟发愣，中午那种说不清的怨气终于能说清了。
长大了，弟弟不是那个一块烤红薯就能哄好的孩子了，自己也不是那个为了给弟弟做烤红薯差点烧了车库的笨妞了。
可是张敏慧却不服。长大了又怎么样？钻石王老五的身边不会有真心对他的女人了，他也不可能在跟女人谈什么真心。
那你有什么理由跟我这么客气？
我就是你日后能敞开心扉的女人！
呃，亲人。
张皓伟无奈，姐弟俩对峙之下，姐姐的眼睛都腾起了雾气。姐姐动作那么熟练，可见两个人经常这么做，他不想让姐姐伤心。
张皓伟思索着富家千金怎么喜欢吃烤红薯，随即又笑出声来，这和屌丝以为女神不会上厕所有什么区别？
张敏慧见弟弟笑了，心里又顺畅了起来，把手里的奶茶递过去，埋怨道“吃个东西都能呛着，想什么呢？”
张皓伟对奶茶敬谢不敏，红薯他都在可着一个位置吃。
缓过劲来张皓伟才说，“我在想那些仇富的人知道你这个女大款竟然喜欢吃烤红薯会不会骂你没有品位？”
“切，好意思说我。”姐姐突然很高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你小时候没有这个东西就不听话，别人给你做也不吃，就得我亲自去烤才行。”
姐姐眉飞色舞的打开了话匣子，“我第一次做不知道怎么做，就偷偷的拿爸爸的书在车库里烧。结果你这个没良心的等我挨揍的时候笑得没心没肺。不过你也算有良心，每次吃的时候都会让姐姐先吃一口。
其实这东西吃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但你每次见到烤红薯眼睛发亮的样子就特可爱。”
张皓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捡着好听的说，“等哪天有时间了，我给你做，报答姐姐大人的养育之恩。”
张敏慧伸手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示意他别瞎说，而后又接着道，“其实我也没真正做过，都是别人拿来当着你的面热一下，你就傻乎乎的以为是姐姐的功劳。”顿了顿，姐姐反而有些低落了，“等你懂事了知道姐姐不会做这个也就不缠着我了，反正我拿来你就吃。等进了公司你又一门心思放在公司上，吃个饭跟打仗似的，说你你还讲什么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其事就是找机会跟你聊天而已。”
毫无征兆的，面对着姐姐的张皓伟就发现姐姐的眼泪流了下来。
“小伟，那天我在大慈阁特别特别的想骂你，你怎么能那么想我？我在你心里就是武则天吗？除了你我现在还能对谁好？咱们家就剩两个人了啊！”
话说完的时候，姐姐脸上已经不仅仅是眼泪了，鼻子下面也出现了亮晶晶的一条鼻涕。
张皓伟彻底无话可说。他不是前身，无法代入前身的感情去对待这个女人，但这话不能解释给这个委屈的女人听。
他只能去抱住这个女人，而环抱住姐姐后张皓伟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烤红薯觉得无比刺眼。
拜自己所赐，姐姐咬过的地方基本没动。
姐姐是看见这个丑陋的，没了芯的烤红薯才绷不住所有情绪的――
父母双亡的伤心。
同族对姐弟俩财富的欲望。
自己对她客客气气，隐藏在热情下的疏离。
……
张皓伟不想多解释什么，他更注重用行动维护住这份亲情。就像姐姐说的，无论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不是曾经的张皓伟，这个世上他们最亲近的人只有彼此了。
就这么抱着姐姐，张皓伟一口一口的把红薯吃掉。他觉得要是把这红薯丢了，姐姐也就丢了，那时就彻底成孤家寡人了。
红薯吃完，感觉姐姐的情绪稳定了，张皓伟才松开姐姐。
也找不到手帕纸巾之类的东西，张皓伟干脆用袖子给姐姐擦脸。
可惜，羽绒服的布料不吸水，擦了不如不擦。
姐姐急了，撸掉弟弟胳膊上的羽绒服，直接把亮晶晶的东西蹭在张皓伟内衣上。
瞧着张皓伟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张敏慧又笑出声来，留在鼻子里的东西吹起一个漂亮的泡泡。
等到两个人收拾利索，张皓伟怕姐姐心结解不开，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对姐姐说，“我给你唱首歌吧，以前偷偷请人写的，一直没好意思唱出来，怕你笑话。”
看姐姐要发问，怕自己答不上来露馅，张皓伟直接开口，慌得姐姐手忙脚乱的打开手机录像。
张皓伟不在意姐姐拍自己的视频，女人对记录她们认为有意义的事有着无与伦比的兴致。
“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
……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
天真岁月不忍欺，青春荒唐我不负你。
……
大雪也无法抹去，我们给彼此的印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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