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松针是横躺的。他拿起电话,放下,又啜泣了一阵。他振作不了了。也许歹徒是不敢的,因为听警察说没有的被绑架的落单女子真没钱,只是被奸污了,并没有被杀害。他想薄暮发生了那种事,已经麻木了吧。只不过是在她成炭的心上撒了一层灰,看不见煎熬的。
他在长椅上躺五分钟,腐朽又冷,憋得快窒息了。他最终也拿出手机,拨通了号。那边问他:“所以你要认输?”
“对,我要认输。”
“还有一天的,忍忍吧。”那边有一点劝的意思。
“不能等了。我认输。请打十万块钱到我发给你的账上。”
“可以会失去很多哦。这是百步绊于九十九。”
林秋寒以为他不会输,因为时间不可以挽留的。“但请打吧,保管人。我认输。”
“你没事吧。”
“我哭了。”
“真惨,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弹一定因为催人肺腑。保重。然后早点回来。”对方挂了电话。他像被一个锤抡下,沦入地潭。他只好捂着面,求着波澜不惊,求着语噎不泣。
五分钟保管人那边拨来电话:“到账了。现在你不可挽回了,有不有点抽搐?”
林秋寒仅是哆嗦,他都快患病了,“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
保管人讥笑他:“但你不是兵家,你是人家。记得输的代价吧。”
“这可要回忆一下。我可能会待几天再过来。”
“没事,你逃亡都行,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追来。保重。”林秋寒抖擞一下,已成的现实他不再忧虑。他匆匆地往薄暮那边赶。
第三歹徒通知说收到钱了。第一歹徒松一口气,放下刀,想去示之以爱,示之以关怀,想去安慰她,让她别怕。他们不是来掠夺的,他们只是来讨回。薄暮才明白后妈账上那十万是第一歹徒擅自打的。但第二歹徒分外嗔忿,就来豪夺。并不是她只值十万,而是他们是有原则的团队,拿可以拿的,不拿不可拿的。那十万本是他们的,可以拿!之外再多一分也是对她的剐削,他们不要。第一歹徒见着她楚楚可怜的满面泪壑,又把她当成神女,想捧想扶想爱抚。但一直被迫害的薄暮不想当玩具,生不得亲近心,“走开走开”地踢。
这一踢踢中了瞿武的颧骨,鞋头又尖踢得快碎裂。瞿武捂着哇啦啦地叫痛,他扇了她两巴掌。薄暮吓怕了,吓怕快失禁。她闭口不呼,闭眼不求生。他觉得他们拿回不算不算伤害,只是抵消了她欠他们的。但他们却实是歹徒,好像不做点伤害都名不符实。瞿武便要把她带走,将她带到废弃地里蹂躏。
第一歹徒不许,第一歹徒拖着他赶紧见好就收。瞿武掰住门框啐了他一口。瞿武夺过他的刀比着他,他虽是第一歹徒,但绑架的苦活全倚仗自己,所以第二歹徒才是居功定夺的那位。
第一歹徒知道他们家的故事,第一歹徒怜悯她,但又觉得她既然习惯了,那不如加一自己一位。所以他立马撤辙转向,帮助第二歹徒将她相扛。他也恋爱她,想分一杯羹吃。
他们用胶带缚了她的嘴,摁扎带绑了手,然后背离了这间屋,去找野地。省得有他的朋友来打扰。
所以林秋寒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满屋子的灯光。这时他报警,然后又使劲拨打薄暮的电话。他不愿知道怎么办,只想让此快逝然。他有些干急气馁,语气紊乱,却麻麻木木地在书架前看诗书。
警方也赶到了,来了很多武装特警,这种案件已引起了极强的社会恐慌。他们要来捕捉。
林秋寒再次拨打时却通了!
“喂喂,怎么还是你啊。”第一歹徒气喘吁吁。
“钱收到了吗,她在哪儿呀?”警察正在忙忙慌慌地定位电话。
“收到了,收到了,兄弟你真算她的朋友。为她两胁插刀你都可以干的。”第一歹徒瞅着电筒下扭曲变形的柳薄暮,瞅着浑浑噩噩的瞿武一阵厌恶。“她现在正躺着,蜷成S形,像水蛇,又像牛虻。你想不看看,我们可以视频通话。”
“好好,比喻贴切,我知道她的恐怖。你们是硝酸,腐蚀人,会不会见光分解。”林秋寒本想说他们是硫化氢的,臭鸡蛋味。
“不会不会,让你看看吧。我们不伤害她,让她舒服,嘿嘿。”
“你们的原则呢。买卖不讲信只有破产嘿。”
穷途末路的他们没有管。而林秋寒看见一位粗糙的壮人坐在薄暮腰上,削着芒果。瞿武饿了,又另外朝嘴剥板粟,还大块大块地吃着手撕牛肉。
“牛肉和板粟不能一起吃,会呕吐。”
“要你多管闲事!”第一歹徒叫瞿武使劲吃,补充了精力好去学电影里的演戏。“我就想知道,她怎么和你交上朋友的。我也想和她做朋友,我却捆绑了她。”
“多好的朋友算不上。我和她才认识七十天。但我住她的隔壁,有一日我敲了墙,另一日她也敲碎了墙。我们就想原来是连通的。”林秋寒让他用锤子凿碎自己的墙,“你的墙在心脏。”
第一歹徒捶捶心胸,又想了什么,“你是他的隔壁,你却弃之而去。兄弟,暗人不说明话,不能示之以爱就示之以刀。我们要去快乐了,嘿嘿,祝你脑内补充画面,希望不太污秽,但一定肮脏。瞿武坐于其上拔掉了衣叩,他有鲁智深的劲,但是他从小到大的匪气让我厌恶。他就是只秽生于粪池的蛆,拱来拱去地亲卵,长成了蝇,又咆哮着钻蛋。我要后于其人,他又有何德何能?我不是嫉恨他,只是他让我想咆哮。真不开心!”第一歹徒马上挂掉,抽出白花花的刀。第一歹徒踢走薄暮身上的尸体,坐在薄暮身上,慢慢地等。
后来警方找到了,在隔得不远的那处正在修的建筑工地的楼里。瞿武确实已经毙命,流着白沫,不笑地扭曲,不舒服,他的后背血咕咕地流,但瞿武已成了一个烂橘,只是泡粪的价值了。
昏迷的薄暮没无意识,不知道是吓得神经衰竭了还是真的猝死了。第一歹徒把她身上的冷汗擦干净,闻闻她失禁的尿味,然后把她的裤子也给拧干,又给做做心肺复苏与人工呼吸。
他们赶到时,第一歹徒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抽着烟。林秋寒才看清,他就是张落书,是把他的入室侵略嫁祸给自己的贼人。现在才有一点眉目,张落书是瞿武的同伙,也是在那次强上之后盗了薄暮银行卡的人。
“我毒杀的,我自首。我在牛肉上下了药,毒鼠强,但是药失效了还是怎么?我就捅了一刀子。这算将功补过啊?我这是自卫吗?这算过失杀人吧,因为他在害人。他饿,他喊我去给他买吃的,我就给他买了毒药。”张落书在为自己开脱,然后给警察们递烟。警察把他拘捕了,把他的烟也收掉。
林秋寒望着狰狞瞿武,脸上闪出叩问。他想问瞿武什么不知道,但欲剖开心探一探究竟。他看见他就有深刻的压抑,那份死了也透露出来的极致的暴唳与扭曲慑人心魄。他的平静心海也翻腾了,被宰剁。林秋寒在想,瞿武就没有一点反省么,就没有一点伪装来适应生存吗?自取灭亡的折腾也乱干。他是昧蛮的,又蠢的夯货!
林秋寒快快地逃离,不想被渲染得糜乱。薄暮的精神被暴击,不知道又会面临什么痛。他就想晩点回去吧,反正对方也没有急迫。自己去付输掉比赛的代价指不定可能等到老死后。当务之急是把薄暮从泥淖里拔出来,然后洗干净。
薄暮在黎明前醒来,抽抽答答流了一盅,从眼眶从嘴角从尿道。她脏兮兮地又畏惧,快变成奴隶。薄暮快得失忆症了,又清晰得记得瞿武噗地喷血,又扑而倒地,弯弯扭扭曲曲移移。他去了哪儿啊,行色匆匆地奔向了阎罗殿。太可怕了,以为要把她一起携上。她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在生后还与他一同浴油锅。
林秋寒让她去洗洗干净。
“不去,有跟踪人!”她跌在地上,哭哭兮兮地不从。“林秋寒啊,朋友啊,他真是的死了吗?”
“真死了,这个时候应该慢慢起尸斑了。现在看只有去停尸间看。”林秋寒把她往厕所里拉。
“我不去我不去!你要拉我去哪儿啊。”她以为自己是学解剖的。
林秋寒没办法,只好和她共浴。她像个难自理的瘫痪人。林秋寒给她喷沐浴露搓搓揉揉,还挺舒服柔软。林秋寒还没给人洗过澡,他使劲搓使劲搓,揉红了她的背。她蹲下来,心憔力悴地哭了一阵,然后站起来抱着他,和他一起在莲蓬头下沐浴。水喷了一个小时,她就洗一个小时澡。一动不动,求死求灭。
当她抬起头时,她脸上的换起的狷介之色与念求之色让她迷离邪魅,又站了一处阴晴不定的高地,给他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她的隐性开始肆虐蔓延,嘴角竟然裂着微笑。她只好说对不起,她控制不住,爱幻臆。
后来回复了平常。她开始去做饭,然后开庆祝宴,庆祝永远摆脱了瞿武。“他死得好,但后妈知道会不会哭啊。”她开始整天以泪洗面了。
“我过两天就走了。”林秋寒给他轻轻夹菜。
“走吧走吧,林秋寒。你走到无边的天涯,我也保存你的号码。”她苛求他别去换号。
“薄暮你能振作吗?”
“能振作能振作。他死了解我心头之恨。”但她从没去忌恨过。薄暮不屈服不忌恨,她就只记得他的读书声。
在剩留的几天里,一切规则都没有意义,林秋寒不必遵循。他开始去付出,给的她后妈打钱治病,给她买食料。薄暮问他哪里来的钱,林秋寒说自己是个富后代。富几代记不得,但他们家族一直富下来。薄暮看他有点轻薄,想他是如纨绔子弟容易挥攉。
他最让她宁静的是给她读了两天书。薄暮特别珍惜,特别留情。她录下他的声音,准备以后闲暇时听听。一当瞿武死掉,她也就放下了对林秋寒的芥蒂猜疑。一切都好像无足轻重,她只想留下一片他的读书声。
然而离开的那天,她送别他。林秋寒却说“一起吧。”
薄暮有点惊窘。她在CD(cheng du)呆了五年,习惯了一人操操弄弄,精简生活。突然被牵涉进别人的生活她没料想过。“你是说,让我跟着你走吗?”
“对呀,我们是朋友不是。以后就当情侣吧。”薄暮忝于当人情人。她不想,“我不要当你的情人。我们只是朋友。”
“这个随你便,你要想了,就在我找到情人之前告诉我。”
“可是你要读书,我不能跟着你走的。”薄暮又羡慕又卑怯。她编造着读职业专科,但只是一个高中文凭。而对方是高材生,她不觉得门当户对。
林秋寒说读不了了。“我已经辍学了。我们去爬山吧,爬世界各地的高山。”钱不用忧虑,他是个啃老人家的人,躺玩躺吃活几个世纪都没问题的。“反正你要来,你不来我也没个伴呀。你不来我就去绑架,赎金很贵,一生一世。”他越加地轻浮了,马上就去为她打包。只带些书,不带衣物。
乍来的转折让薄暮无法适从,对方一个要求让她就从上班族变成了个游人,他就觉得自己权重好小。她本来就一直被摆弄着,此刻更难以做决定,“不过走吧,我不想再坐在窗前看枯叶子了。”她苦涩地笑一番,随着他去漂泊。
在离开CD(cheng du)之前,林秋寒找了一趟周弄潮。周弄潮又和苏水车混在一起了。他又快用完了贷款,去找苏水车想办法。苏水车和他恩断义绝,坚决撇清关系。因为周弄潮是雷打不动地不反省。周弄潮便责备他撇开兄弟不厚道。苏水车对他强揽人情无奈,请他行行好与自己割席。自己与他交情不深怎么就一定成了烂摊子的接手?
“喂,你的鞋带掉了!但不要绑住我的腿啊。”
“什么什么?我的鞋带掉了吗,我穿的是BJ步鞋。没鞋带。”周弄潮的脸皮真厚。没办法的苏水车请他吃饭,想让他不好意思。苏水车也请突然拜访的林秋寒吃饭。苏水车看到薄暮挽他的手臂,想他真厉害,才来多少就让好看的女人投入怀。苏水车就敬佩厉害的人,他对周弄潮全是蔑视。周弄潮也把人家的蔑视看成瞩目,他更高兴了。苏水车慢慢地厌恶他,抖露周弄潮骗贷的行为。即便主意是自己出的,但钱是周弄潮用的,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周弄潮嘴里包的鸡油快喷了出来。
“啊,秋寒啊,这个,嗯……我又用完了。”他想用签子把自己的内脏串起来给他做串串吃。
“贷了就贷了吧。”他在既成事实面前很安定。林秋寒也没瞅他,林秋寒不想提建议,这又不是开两会。他不想霸占人家的意志,建议什么的不好说。他做的事情就是在撇清。后来他把贷还上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讨要,还买点礼物给周弄潮,买些孙子兵法给他,还给他买点大米,怕他穷途末路时饿着。
苏水车问林秋寒这么豪掷吗,大气度容得人但又觉得在斩杀与人的联系,仿佛说着别来劳烦他。有什么夺了他的,他也要脱下更多。周弄潮不能去亲近,也搭不了人家的过路马车。林秋寒豪掷着不要得来的付出,也豪掷着别来亲近的冷漠。
“你要走了吗?秋寒,要走了吗。我们都还没一起玩过啊。”周弄潮收了大米,穿着布鞋,想送他,送到十里长亭外,送到郊区野林前。林秋寒让他不必再送,因为他又不帮自己提行李,又不为薄暮提行李。“祝你成功。”薄暮也跟着说了一句“祝你成功。”
周弄潮舍不得,眼内吹沙,大肚里盛着思恋汤圆——那是他们的早餐。林秋寒便拥抱他,喊了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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