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室的老王是从总厂调过来的。他干的是翻砂工,眼下没事干暂时看大门。见“娘家”来人了,显得格外亲切。点头哈腰的很殷勤。“可把你们盼来子。打算呆多长时间啊?”
“一个多月吧。”老郑握住了老王的大手。
“好不容易来趟,多呆些日子,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少人。西边的厂房都盖起来了,就巴望着厂里赶快派人来安装设备。你们看,这么大的地盘,就这么几个鸟人,到了晚上都瘆得慌,就想找个啦呱的。“老王靦着笑脸不停的说。
老王中等个头,长得很礅实,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他眼睛有点斜,看人老是歪着头。
“这里吃不愁穿不愁,东西还便宜。花生米四毛出头,红枣三毛上下,而且吃头好,一点也不比乐陵枣差。还有栗子,个个饱撑甘甜……”
“除了吃还的还有没有别的新鲜玩意?”老郑截住了老王的话,他想听点新内容。
“你想听那方面的?这里的人也不错,你看那些嫚,个个水灵蹦精,除了土气一点,其它一点也不比咱那边的孬。”别看老王眼睛长得不算正,但是观察起女人来他却没少费心思。但是老郑能看出来,象老王这种人,只要是个女的,在他眼里都会变成天仙。鉴于老王在审美方面不是一般的水平低,所以老郑觉得没有必要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你是一个人过来的。”老郑问。
“我是连老窝都端了,老婆孩子一家四口都过来了。”
“听说条件挺优惠。”
“没有条件谁干,在大城市住得好好的谁愿意往县城里跑。厂里动员我时,我就对他们说,我老婆没有工作,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就来。领导说好,还给我长了一级工资。我卷了铺盖就来了。”老王抽了两口烟又接着说:“老邢情况比较特殊,他是自己要求来的。他老婆嘎伙人,他没招了。一翅子刮到这里,让他那个骚货彻底死了那条心。”
“听说你们住得条件也不错。”徐燕亭插了一句。
“这一点我们说不出个不字来,确实比咱那边好多了。每户三间大瓦房,还有个院子,够宽敞的。我养了六只鸡,还有养兔子的,张主任家养了一群鸭巴子。烧汽焊的老李养了一头猪,那个家伙纯是个农民。”老王边摇头边说。
“你们来还有什么政治条件?”潘若福问。
“什么政治条件!我连个党员都不是。不过领导开会时却给我们戴高帽。说大家都是厂里的骨干,技术上过硬,政治上可靠;说分厂实际上就是小三线,战争一爆发,分厂就变成了兵工厂。现在我们就是盼着赶紧把厂子建起来,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回你不用愁了,我们第一批就来了三十多号人。过些日子还要继续往这派人,各路人马都有,到时候你想清闲都难。”老郑说。
老王一听这话就咧开了嘴:“亲不亲家乡人,人在他乡,见到老家来的人心里就暖洋洋的。”
吃过晚饭,徐燕亭在宿舍里整顿随身带来的东西,进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是两位姑娘;一个是小王,另一个是有点腼腆的小纪。
“我们给两位师傅带来了一点家乡的特产,再就是感谢二位师傅一路对我们的关心和照顾。”性情爽快的小王进门就笑盈盈的说。
“坐,坐,请坐,你看屋里乱得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就坐在床上吧……嗐,你们能来我们就很高兴,拿东西来干什么呀?”徐燕亭心里甜丝丝的,嘴里却不不知说什么好。
“真不好意思,你们大老远的跑来……喝不喝水?”潘若福也附和着。
“不远,我们家就在县机关宿舍大院,离厂子很近,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小纪开口道。
“你们尝尝。”小纪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这是熏豆腐干,这是醉枣,这是小咸菜,还有……”小王一样一样的拿给徐燕亭和潘若福看。
“好,好吃。”徐燕亭傻乎乎的说。
“什么呀,你还没吃呐,就说好吃。”小王笑着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闻起来就这么香,吃起来更香。”徐燕亭盯着那些食品说。
“你们住县政府宿舍,这么说你们都是干部子女了?”潘若福笑咪咪的问,
“我爸爸当科长,他爸爸是邮电局长。”小王说着把目光移向小纪。”
“我们这批新学员大多数都是县领导的子女。”小纪实话实说。
“你们想不想去钢山看看?那里很好玩,你们一定会喜欢。”小王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徐燕亭。
“远不远?”潘若福却搭上了腔。
“不远,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厂东大门就是。”小纪抢着答道,脸上总是带着一点羞涩。
出了厂子,过了一条清澈的小河,就是钢山了。远远望去,颇有山水之趣。在一边的旷地上,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丛林,一直漫延到山脊。在山的另一面,从山谷顺流而下的溪水哗哗地泻入山下的一个天然湖泊。野山枣是这里的特产,红红的果实挂满了枝头,俯身采撷几枚,放在嘴里,细细品尝,甜中带酸,吃了还想再吃。
在这个恬静的薄暮,在晚霞的映照下,在这个富有诗意的境界里,几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年青人,不仅被大自然的美景所陶醉,同时也洗去了旅途的疲劳。
徐燕亭趁着两个姑娘,到不远的丛林中捕捉蜻蜓时,便在湖边找到一块青石坐下来休息。“你去过桃花源吗?”徐燕亭问潘若福。
“好象你去过了?”潘若福堵了徐燕亭一句。
“对,我也没去过,不过凭想象,我看这里并不亚于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你说呢?”
“没有可比性。桃花源里的人与世隔绝,而这里是种什么情况呢?分厂隆隆的机器声很快就会打破这里的宁静,所以我还是劝你回到现实中来吧。”
徐燕亭的谈兴被潘若福的一盆冷水浇灭。“好吧,不谈这些,咱们说点现实的东西,你猜猜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你除了想女人还能想什么。”
“但我不是和你一样胡思乱想,我在想要是此刻她在身边该有多好!”
“知足吧,有两个少女陪伴左右,心情也坏不到哪里去。”潘若福依然不顺着他的思路说。
“此女非彼女,安能相提并论。”
“我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我在考虑抓住此时此刻,享受眼前的一切。”
徐燕亭见说不到一起,选择了沉默。潘若福却去逗他:“再说了,你想人家,
人家说不定早把你给忘了。”
徐燕亭撇了撇嘴,流露出轻蔑的神态,说:“浅薄之徒焉知我们爱情之笃。我担心的倒是你那位现在正投入别人的怀抱。”
“小人之心,无稽之谈。我先把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一天我那位真的变心了,我非找你小子算帐不可。”
这时,两个姑娘回来了。两个人手里都掐着几面刚捕到的蜻蜓,兴高采烈地给游伴看。小王说:“下次来,我带你们去逮蝈蝈。在陡峭的山坡上,蝈蝈就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的树叶上。不过蝈蝈很狡猾,逮它比逮蜻蜓费事多了。一般在你离它十米左右的距离,它就会停止叫声。这时,你要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不出声,耐心的等,等它再叫时,记住它的大概位置,小心翼翼地靠近它,用眼睛搜寻,发现它后猛地出手,只要不出意外就可能逮住它……”徐燕亭和潘若福都觉着很有趣,认为捉蝈蝈会很刺激。
“但是逮蝈蝈不能傍晚来,要日头毒的时候来,最好是中午,下午也可以,只是不能太晚。”
“那就等厂里休息时来。”潘若福说。
这事定下来了。徐燕亭还有一件事要做。他把蜻蜓都拿到自己手里,然后一面一面的把它们抛向空中,看到蜻蜓都飞走了,徐燕亭说:“我们把这要当成一种游戏,享受这个过程,但不要伤害这些小生命。等我们捉到蝈蝈后,也采取这种方式。”
“对,慈悲为怀。不过你得给我留下两只,放在宿舍里,听听叫声也是很有趣的。”潘若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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