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道路-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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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里老辛家的电灯泡不亮了,想麻烦徐燕亭过去看看。徐燕亭正在家里吃晚饭,听了老辛的话,二话没说,拿起工具就走人。夏美津劝他吃完了饭再去,他不听,说:“不行,过一会天黑了,黑洞洞的没法干。”

    老辛家,他老婆正围着锅台转。见徐燕亭来了赶紧倒地方,嘴里还不停地叨唧:“这灯泡早不灭晚不灭的,就等做饭的时候不亮了,你说邪不邪。”又说:“这几天它就老犯毛病,忽闪忽闪的;一会儿亮一会儿灭,老辛戳弄了两下又好了,今天怎么弄也不亮了,换了个新灯泡也不管用。”瞬即,她又添加道:“上次老辛去潘若福家,让他帮着修修,人家说忙,没空……”

    老辛嫌他老婆说多了,戗道:“你少说二句行不行,咧咧起来没个完。”

    老婆不服气地说:“我那句说的不中听?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让我编我也编不出来。院里的人都说……”

    老辛面带愠色:“行了,打住吧,张开你那张嘴就闭不刹了。”

    徐燕亭忙打圆场:“嫂子说的对,邻里百家的谁不求谁,潘若福是有点忙,不过有事该找还得找,他是家委会的,找他就对了。”

    故障很快就找到了,接触不好,紧了紧螺丝,清了清灰尘,灯泡就亮了。辛嫂满脸堆笑,吩咐老辛说:“赶快让小徐洗洗手,喝口水歇歇。”又说:“真是一物降一物,老辛捣鼓了半天不行,你一来它就亮了。”

    老辛等徐燕亭洗完手递上一支烟。徐燕亭平日不抽烟,偶尔逢场作戏,也抽支耍烟玩玩。他点上烟,坐在了老辛刚刚抹过的方凳上。老辛说:“搬过来这么长时间了,你这是第一次来我家。不是修灯难得你来坐坐,我家像个狗窝似的进不来人,看你家干净的,布置的像个客厅一样。”

    徐燕亭客气道:“我们刚结婚家具都是新的,等到你们这个年龄还不一定能赶上你。”

    老辛怕冷场,接着又说:“我住这里真草鸡了,靠着这么两家邻居,算是倒八辈子霉。你看看左边是老扁,右边是老朴家;一个是酒鬼,一个是泼妇;这边耍酒疯,那边骂大街,你说烦不烦。”说到这里,老辛举了一个例子:“大上个礼拜天,我侄子从沙子口给我送来一条大巴鱼,我家锁着门。正好老扁一个人在家喝酒,我侄就把鱼放在他家里,托他转交给我。他满口答应,结果把鱼给吃了不说,还和他老婆说不知谁给他送来一条大巴鱼。后来我侄子问我收到鱼没有,我说连块鱼骨头都没见着。我侄要去找他,我说他醉成那样,你和他讲什么理?权当舍了条巴鱼买个教训,吃个哑巴亏算了。”

    徐燕亭打趣道:“可能那辈子欠他一条大巴鱼,这回算是清账了。”

    老辛笑言:“也只好这么想了。”

    “再说老朴这一家,”老辛继续诉苦:“两个冤家聚了头,不是打就是吵,不分白天黑夜。隔三差五想起来就吵,你说我和他家是三合板间壁,吵得我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

    徐燕亭摇摇头对老辛的遭遇表示同情。谁知老辛这头牢骚还没发完,老朴两口子又干起来了。只听老朴的妻子包雪儿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你娘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和我打,你说我对你娘不好,我什么时候慢待过她。上次你娘来,我一天一个蛋花侍候她,我哪里对不起她?你说!”

    老朴也不示弱,铁青着脸,恶声恶气地反驳:“打了盆理整盆,打了罐理整罐,你少东扯葫芦西扯瓢,把水搅浑。”

    “你放屁!谁把水搅浑?我哪句说的不是实情?你朴小谷睡不着好好想想,我进了你家门没享一天福,你家穷的锅底朝天,我和你结婚你连件衣服都没给我买。我给你家做牛做马,你还不知足。我问你,你每月四十一块臭板子,给你娘十块,还有三十块能养活谁?不是我工资一把交,你和你三个儿子吃什么?穿什么?”

    老朴揿灭了烟蒂,又点上一支,猛抽两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别说这些没用的,就说今天这事,你能摆到桌面上来吗?”

    “今天这事怎么了?你娘要走,我不拦她,你还想让我用八抬大轿抬她不成!”包雪儿寸步不让。

    老朴的腮帮子痉挛了两下,喘着粗气说:“你不撵她,她能走吗?”

    “你放屁!你和你娘一个鼻孔出气。”

    老朴是个慢性子,自知牙口不敌老婆,就用事实说话:“我娘听说你流了产,把家里的一只老母鸡拿来给你炖汤补补身子,你倒好!给她十块钱,还说不用她侍候了,这不是撵她是什么?我娘卖鸡也不用跑几百里路上你门上来卖。”

    包雪儿让老朴堵得没上来话,老朴乘胜追击:“你看我娘不顺眼,但我是他的儿子,她到儿子家来是天经地义……”

    “你娘好,你和你娘过去吧,明天咱俩就离婚,我给你娘倒地方。”

    老朴怒骂道:“不说人话的东西,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老朴两口子吵得正欢的时候,老辛婆子撵男人过去劝劝。老辛说:“吵架这景,要是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你愈劝吵得愈凶,等他们把子弹放得差不多了,你再上去劝,他们就会借梯子下台。”顷之,老辛又说:“月下老人办了件错事,就是把这么两个人安排在一起。吵吵闹闹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徐燕亭却没顺着老辛说,对这事他有自己的见解:“过好是缘,过不好也是缘。你不是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嘛,不少夫妻是两个冤家结合在一起,我也不怕你们俩笑话,我父亲和我继母就吵了一辈子。”

    “你这话有分量,看来鸳鸯打不散,冤家也是难扯散。”老辛说。

    “我对他两口子不大了解,不过,大家都觉着他俩不大般配。”徐燕亭道。

    老辛说:“我了解的情况是:包雪儿比老朴小了五六岁,又有几分姿色,肯定没看上老朴。老朴用什么办法把她弄到手咱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进了门就和老朴打,到现在一直没停下。听说头二年小包怎么闹,老朴都装聋子,这二年可能吃了豹子胆,也敢和小包真刀真枪对着干了。”说到这里,老辛打诨道:“走,燕亭,过去看看这对冤家吵累了没有。”

    老辛进了老朴的屋,包雪儿没想到身后还跟着个白面书生,这让她多少有点尴尬,同时也有点难堪。因为在他眼里,徐燕亭既文雅又有教养,自己再泼也不想给徐燕亭留个不好的印象。于是包雪儿不闹了,并且收敛起脸上的怒容。

    老辛说:“燕亭刚才给我家修灯泡,正碰上你两口子闹意见,我就拉他过来看看。按说夫妻吵架,外人搀不上言,既然过来了,我还是想说两句。刚才燕亭说,夫妻走到一起就是个缘分,这个缘是上天安排的,谁也改变不了,只有认命。既然是这么一回事,咱好歹也要把这台子戏唱完。”

    朴小谷呆在一旁鼓烟,阴着个脸没有作声。

    老辛对坐在一隅抽烟的朴小谷,说:“老朴,你别一天光鼓烟。你也动动脑子,看这台戏怎么个唱法。你不唱主角,起码也应当在一旁打打边鼓。别光让弟妹一人唱独角戏。我的意思是,你别一天到晚甩大鞋,把所有的事都压在弟妹身上,你挣钱少多出点力总可以吧。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弟妹那天不高兴了,正在气头上,你不要硬上,出去躲一躲,等弟妹消了气再回来。”说到这里,老辛又把话锋转向包雪儿,说:“小包,我知道你操持这个家也不容易,为老朴家出了力,尽了心,左邻右舍都看得明白。但是有件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就是老朴他娘——我是想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上有老下有小,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对待老人,两个人有不同的看法,最好商量着来。你也多担待一些,不管是老朴的老的,还是你老的,做儿女尽孝道是应该的。”

    老辛说完后,看了看徐燕亭,意思是让他也说几句,徐燕亭却微笑着对老辛说道:“你说的很好了,给我也上了一课。今天晚上我就和美津商量一下,看看怎样才能把夫妻这台子戏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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