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道路-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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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思平走进车间大门,迎着轰轰隆隆的机器声,径直来到苏文奎的车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嗯,送你个大礼包。”

    老苏接过来一看,是个奖状,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老苏咧咧嘴,说:“我为党做了多大点贡献就选我当先进。”

    “别唱高调了,奖状写的是先进生产者,不是先进党员。眼神不好去配个眼镜戴上。”

    “我说嘛,评先进党员我可不够格。老苏三十有四,至今连个团员还不是。我下乡的时候,写过入团申请书。生产队长奏了我一本说,管叫谁入团也不能让那小子入,叫他去喂猪,两眼老盯着给母猪配种,年轻轻的,作风太成问题了。让他进了团大门,有个女团员就叫他给强奸了。”

    陈思平抢白道:“还是你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生产队长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

    “天地良心电灯泡,我老苏是个正当男子,缺德的事从来没干过。看猪交配也不是我一个人,生产队长不看怎么会知道我看!提起裤子装正经,其实他思想更恶劣。”老苏拍着胸膛说。

    陈思平也摆摆手说:“不说你那些风流事了,说点正经的。这次你被评为先进,还是突出一个‘干’字,今年你出力不少,解决了不少技术上的难题。还去了两趟分厂调试机床,也得到分厂领导的好评,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个荣誉应该给你。”

    老苏不说话,对天上掉下来的这个大馅饼,并没表现出特别激动。这是因为他对评先进一事心里一直窝火。要说干活,老苏从不偷懒磨滑,要论技术,他虽然说不上是顶尖高手,也是厂里数得着的技术骨干。可是每到年底评先进的时候,先进队伍里却总是看不到老苏的影子。原因嘛,是多方面的,其主要原因还是:先进分子必须是革命和生产两手都要硬,而老苏就一手硬当然不符合先进的条件了。今年上级有指示,要对那些在工作上兢兢业业,生产上有突出贡献的人进行表彰。所以在陈思平的力争下,老苏终于挤进了先进行列。这一点老苏心里很清楚,他的牢骚也不是冲着陈思平发的。这时,陈思平又从衣兜里掏出8元钱,说:“这是奖金,够你喝一壶的了。”

    老苏接过奖金,又咧开了嘴,这次是真笑。“怪不得我夜里梦见满河里都是鱼,知道今天要发个小财。你看还真灵来。”

    陈思平睇视了老苏一眼,又说:“你评上先进,我没少出力,喝酒的时候可别忘了我。”

    老苏挺直腰杆说:“这个我心里有数,没有你帮忙,先进的名额八辈子也临不到我名下。”说完后,又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说起喝酒我正想和你商量一下,小许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左邻右舍出力不少,我想这个公休日请请他们,你过来陪陪怎么样?”

    陈思平也一本正经地说:“都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才想起来。”

    “君子报恩十年不晚。人虽然走了,我这壶茶还没凉。”

    “都有谁?”陈思平跟上问。

    “你,老石、燕亭、再就是老闻和老唐。屋子小,人多了坐不开。”

    “好吧,只要我没事一定去。”

    “如果有事就改在下周。”老苏对陈思平是一片诚心。

    公休这天,老苏把屋子拾掇了一下,就出去打点吃的。中午还要招待客人。老苏来到市场楼,走进一楼菜市场。这里卖的全是副食品,品种较多,挑选的余地大。老苏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这里排队割肉,那边挨号买菜,一圈下来,摸摸兜中银子所剩无几,再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赶快往回赶。进了门又是一阵忙活,结果成绩大大的。还不到中午,餐桌已摆上六个盘子。老苏站在餐桌旁,撸了一把袖子,眼睛盯着那几个盘子;一盘炸花生米,一盘松花蛋、一盘红肠、一盘橘子罐头,一盘凤尾鱼罐头、一盘菠菜拌粉条,再炒上几个热菜就打发过去了。老苏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这对很少下厨的老苏来说,能对付这么多菜也算放了卫星了。

    接近十二点,客人们陆续到齐了。老苏把手一摆说:“开席!”说着就拿过一瓶西凤酒,在大家面前晃了晃,说:“今天就请大家喝个上档次的酒,这是老父存了多年的一瓶酒,没有三十年,二十年可不止,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老石眼睛一亮,没想到老苏还有这么瓶好酒,嘴上客气道:“老人家弄瓶好酒不容易,又存了这么多年了,给他留着压箱底就是了,你拿来干什么?”

    老苏把头一仰说:“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邻居黄大叔,你忘了,就是那个老光棍,黑的就象煤球似的,人家都叫他‘小二黑’。也不知他老人家从哪个朝代弄了瓶茅台酒,一直搁在小橱里。从我记事起就看到那瓶酒,一直到他死还放在那里。他侄子大臊在火葬场为他打开了那瓶茅台酒,给他斟了一盅放在他的骨灰盒前,算是他这辈子也喝了茅台酒了。”

    老唐接过话说:“这种情况家家都有,我父亲那瓶汾酒也存了好多年了。他不用喝,看看那瓶酒就有醉意。”说的大家都笑了。

    老闻接上说:“说来说去就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有点稀罕东西就当成宝贝放在那里摆样子。我小时候在农村,到了冬天,不下地了,最享受的一件事你们猜是什么?”

    大家都摇头。老闻说:“就是做完饭锅底下的灰烬还有火星,这时把生花生撂进去,烧熟了后,坐在热炕头上扒着吃,那个香劲我到现在还忘不了。”

    说话当儿,老苏已给每个人的酒盅里倒满酒,他自己先端起来,说:“大家能来捧场,我老苏很感谢,我家里出了事大家都跟着吃累,我老苏没齿难忘。我就这么个水平,请各位包涵,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都在这存了二十多年的西凤酒里了。”老苏一饮而尽。其它人也是一口解决问题。

    陈思平趁老苏倒酒的工夫,说道:“今天来老苏家,不单是为了喝酒,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大家商量一下。眼下小许这一走,撇下老苏一个人守空房,很孤单,怎么也得找个帮着暖和被窝的。照理说,小许走了时间不长,不该急着找,但老苏年龄太大,等不起了。按照政策,他这种情况应该算是特事特办一类。我想,今天咱们这几个人碰个头,大家费费心,帮老苏再物色一个。咱们都奔小康了,也不能让他老停在脱困解贫的水平上。不知道我这样比喻恰不恰当,我是想无论如何咱要拉老苏一把。”

    徐燕亭说:“思平说的对,但不知苏兄的条件是什么?”

    坐在徐燕亭身边的老石,把嘴一撇,讪笑道:“他这会还讲什么条件,只要是个女的就行了。”

    老苏摇摇头,苦笑道:“你也真会抬举我,不过,你才说了一半,你竖起耳朵听着,除了是个女的,还有一条更重要的是对上眼光。”

    老唐接上说:“我老婆单位最近倒是进了一批学徒工,不少女的,就是年龄太小了。”

    老石白了老唐一眼,说:“你这话和没说一样,老苏现在是找媳妇,不是找闺女。”

    徐燕亭接过话去,“我表姐厂里有个老大嫚,不知老苏想不想见。上次我去表姐家,表姐还让我打听着给他找个对象。”

    “她什么条件?”老苏问。

    “她老家在临清,中专毕业后分到表姐厂。人嘛,听表姐说不错,只是长相一般。工资就不用说了,国棉大嫚,她每月工资76元。”

    老石说:“这个条件好,娶这么一个老婆,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受不着屈。”

    老闻也插话道:“管她好坏,先见个面再说。”

    老苏却问:“她年龄多大?”

    “今年二十九岁。”

    老唐又说:“还说得过去,生孩子还来得及。”

    五天后,老苏和老大嫚在清真苑雅座间见面了。两个人的眼睛也不躲闪,你看我,我看你,把对方从头看到脚后跟。在老苏眼里,老大嫚长得是不俊,但也不很丑。老苏知道自己长的豆牙身躯,就想找个胖点的,而对方恰恰是胖乎乎的,老苏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是铁青色,就想找个白点的,而对方虽然说不上白,但绝对没有自己那么黑。至于对方的鼻子、眼、嘴安插的让人看了觉着不是很科学,但也不很别扭。而且老大嫚的眼睛始终是热辣滚烫,老苏能看出来忍受了这多年性煎熬的女人是个什么心情。至于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一个结过婚的男人,这么长时间没尝到女人的滋味了,见头母牛都觉着很美。就这样,两个性饥饿的男女走到一块,不碰出火花才怪呐。

    老苏问:“你贵姓?”

    “免贵姓苏。”

    “我也姓苏,叫苏文奎。”

    “我叫苏金媚。”

    表姐赶紧补上一句:“真巧,你俩都姓苏,原来是一家子。”

    “嘿,嘿,谁说不是,三百年前很可能是一家子。”老苏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徐燕亭也插话道:“又叫你等了三百年,时间也够长的。”

    老苏嘴咧到耳边:“嘿嘿,时间再长也得等。”这话把姑娘也逗笑了。

    第二次见面老苏就把苏姑娘领回了家,外面冷飕飕的,到屋里多热乎。苏姑娘也这么想,自己单身这么多年,最渴望家的感觉。老苏准备了几个小菜,还有上次剩下的红酒,两个人边吃边聊,越聊越投缘。就这样一回生二回熟,感情迅速升温,大约谈了一个月吧,两人干脆到床上去聊了,也就在那一天,两人定下春节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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