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亭还没读完报纸，老郑和老麻来到了变电室，身后还跟着六个姑娘。老郑开门见山，一坐下就说：“咱们开个碰头会。这不，厂里来了一批新学员，劳工科组织他们学习了一个月的时间后，今天正式上岗了。电工组分来六个女生，是专门来变电室值班的。她们分成三班，每班两人。请老麻过来负责。老史、燕亭和老曲你们三人先不回电工组，你们跟班带她们一个月，等她们熟悉业务后再回去。老麻上常白班，除了对新学员传帮带，还要协调各方面的工作。所以你这个党代表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姑娘们那里出了问题都要拿你试问。”
跟徐燕亭班的两位姑娘，一名叫谭玲玲，一名叫徐雪艳。散了会后，徐燕亭把变电室的工作性质和注意事项简单扼要的介绍了一下，同时学习了一下规章制度。小谭和小徐刚踏上工作岗位，觉得什么都新鲜，热情很高。
徐燕亭问：“你俩是一个学校的？”
“不，她是二中的，我是十一中的。”小徐抢着回答。
“高中毕业还是初中毕业？”
“分配到电工来的都是高中生，其它工种大多数都是初中的。”小徐天真活泼，一看就是个外向型的姑娘。
“我和你们的情况基本一样，我们那批学员一共80人，高中生20人。分到电工组的五个人也都是高中生，不过全是男的。”
“徐师傅，你进厂几年了？”一直不说话的小谭问。
“将近十年了，算是老职工了。”
“不，你一点也不老，你很年轻。”徐雪艳说。
徐燕亭听了心里美恣恣的，开玩笑说：“谢谢你们的美言，我还要继续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年轻。实不相瞒，我的孩子都四岁多了。”
“真的？”谭玲玲的表情夸张的接着又说：“我还以为你没结婚呢。”
徐燕亭微微一笑，得意地说：“年青总比年老要好。”
小徐和小谭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
自从徐雪艳和谭玲玲来到徐燕亭的身边，徐燕亭多了一份责任，但也多了一份快乐。过去，他一个人值班，虽说也很舒服，却未免有点寂寞。现在和两个美丽的姑娘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享受，日子怎么能不充实呐。徐燕亭象个大哥哥一样处处关心她们爱护她们，这种关心和爱护也增加了师徒间的情谊。所以当他们要分手的时候，还真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在两个姑娘的提议下，师徒三人到云光照相馆留影纪念。在人生的旅途上，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吧。从师徒三人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值得师徒三人珍惜。
徐燕亭回电工组第三天，下午在热处理车间修电器，干完了活就想到陶书恭那里坐坐。陶书恭是热处理的工程师，平时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没有事一般不在技术科。陈思平搞远红外试验时，徐燕亭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除了工作上配合默契，私底下二人也很谈得来。自从徐燕亭去了变电室，两个人就很少见面了。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叙叙旧。老陶的办公地十分简陋，屋子四敞大亮，洒气漏风，车间工人你进来我出去，和走马灯似的；屋子里乱糟糟的，也没人收拾。靠墙处立了一个铁橱，靠窗处是一个三屉桌，上面堆满资料。徐燕亭进去时，老陶正趴在桌前看杂志。见徐燕亭来了，赶紧起身让座。徐燕亭自己拖过一把方凳坐在了他对面。
“好长时间不见了，你怎么有时间过来？”老陶放下手中的杂志问。
“热处理有个硅原件坏了，过来看看。”
老陶说：“我正在看一篇报道很有意思。”
“什么报道？”
“说匈牙利有个作家获了大奖，是个短篇小说，说的是一家养猪场的种猪正在闹罢工，理由是养猪场老板不尊重它们的生存权。因为养猪场的老板把良种猪选出来后，他们就不能再和母猪自由交配了，老板给它们做了一个母猪生殖器，让种猪趴上去交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种猪实在受不了了，抗议说，弄了个假玩意叫我们干，一干就是这么多年，也不换样，你那怕粘上几根毛，还有点性感……说什么我们也不干了。作者通过这个故事借以讽刺文化生活枯燥无味。”
徐燕亭笑道：“比喻得形象，生动有趣，发人深思。”
旁边一个小青年，也跟着说：“这些猪可怜，我们也好不到那里去。全国十亿人听八块样板戏，耳朵都磨出茧来了。”说完就到车间去了。
徐燕亭看着他的背影说：“现在这些小青年真敢说话，他们没有经历过运动，不知道被蛇咬着的厉害。”
老陶眨眨眼说：“咱倒没让蛇咬着，但是却亲眼目睹了那些让蛇缠着脖子苦苦挣扎的悲惨场景，我们同样不寒而栗。”
这时，那个姓褚的小青年又回来了。冲着老陶和徐燕亭又扔出一句：“咱们天天讲解放全人类，解放人家干什么？”
老陶在这里经常听这些年青人说怪话，牢骚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今天正好徐燕亭在这里，他也借题发挥，引经据典地说起来：“这是我们的神圣使命，因为他们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必须把他们解救出来。美国是头号帝国主义，那里的人民水最深火最烈，这些人苦到什么程度呢？拿我们的官方报纸为证。前几天报纸上登了一则消息，说美国的纺织工人罢工，为什么罢工呢？因为工资太低，低到什么程度呢？每小时五美元，所以要把这部份人先解放过来，解放出来怎么办呢？你们不是嫌工资低吗？我们给你高的，35块人民币——一个月。”
说完了，笑完了，干了一天活也不觉着累了。徐燕亭收拾收拾工具，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准备下班。家里还有个热炕头正等着自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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