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亭诡秘地笑了笑,吐出两个字:“你猜。”
夏美津略有所思,说:“一不是我们相识的日子,二不是我们结婚的日子,这还真不好猜。”
“猜也猜不着,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夏美津满脸的喜色,说:“快说,什么喜事?”
“先别急,喝完这杯酒再说。”徐燕亭举起了杯子,夏美津也跟着举了起来,两个人对视而笑。“快说,什么喜讯?”夏美津催道。
“且慢,我先吃口菜。”徐燕亭有意吊夏美津的胃口。徐燕亭吃了两粒炸花生米开始说道:“我们要搬迁了。”
“是吗?从那里来的消息?”没等徐燕亭说下句,夏美津就把话抢过去。
“这次是真的。”
“是真的吗?天天喊狼来了,我都不敢相信了。”
“是啊,从我们搬进来那天起,厂里就喊着要搬迁,但只打雷不下雨,一喊就是四五年,也没搬走。不过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如果说王副市长现场办公只是下了几个雨点,那么现在总算迎来春雨了。按照市里的要求,我们要在两个月之内搬走,临时房的地址已经选择好,这两天就要开工。本来我们只是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没想到幸福会来的这么快。“徐燕亭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夏美津也不插话,她想继续听徐燕亭说。
“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住进临时房,就意味着新大楼在向我们招手了。再过两年,我们就将住进二室一厅的套房,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从不敢想,到盼到这一天,再到变为现实,就象做梦一样。”
夏美津静静地听着,她不想打断徐燕亭的思路。她知道徐燕亭从小生长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一直住在低矮的小平房里。结婚后仍然住在破旧的棚户房里,他多么渴望有一天能住上自家有水笼头,有洗手间、有厨房的套房,对他来说,能住上这样的房就实现了他人生的一个梦想。而现在距离实现这个梦想越来越近了。徐燕亭一时高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突然冒出一句,“你说你嫁给我后不后悔?”
夏美津不爱听这句话,但她也不愿扫徐燕亭的兴,况且他又多喝了点酒,嘴又把不住门了。“你怎么老是忘不了这句话呀?”夏美津两眼注视着燕亭,收敛起笑容,然后挺认真地说,“嫁给你是我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选择怎么会后悔呢?再说,我也和你说过,我也不是奔房子和钱来找你的。对我而言,只要人好什么都好。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几乎是一个流浪汉,身无定所;我和你结婚的时候,你也是脚下无寸土;生了孩子,我们总算有了一块安身之地,这期间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所以我经常在想,只要我们坚定信心,始终保持积极向上的乐观态度,生活就会一天比一天好。”
夏美津刚说完,没想到徐燕亭又冒出一句:“如果我们没有这次机遇呢?比如说,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五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你会怎么想呢?’
”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这还用问吗?五年都过去了,我们还在乎十年吗?房子虽小,条件虽差,这是我们的家,它给了我们温暖,给了我们快乐,同时也给了我们希望。想想还有多少人不如我们呐,他们连块立足之地都没有,我们厂有个姓顾的师傅,两口子都在我们厂。他对象前年生了一对双胞胎,没地方住,厂里又没能力解决,他就私自在礼堂后台安了一张床,用床单遮了遮,结果让工会的人掀到马路上去了。后来这事闹到局里去了,最后局里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间六平米的小屋住进去,总算安顿下来。所以我一想起他们来,就觉着我们还是幸运的。我始终认为我们不能和那些条件好的比,因为好的太少了,我们只能和那些条件还不如我们的比,这样我们的心里才会平衡。”
徐燕亭被深深地感动了,尤其是这话出自夏美津的口中。一个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娇小姐,住着花园式小洋房,养尊处优,没受过一天苦,跟着自己受苦受累而毫无怨言。徐燕亭这才觉着自己对夏美津的疼爱还远远不够,他觉着自己在很多地方都对不起夏美津,尤其是给夏美津的心灵带来的伤害,让他倍感愧疚,徐燕亭一时语塞,不禁热泪盈眶。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几个大院的人围坐在一块,又说起搬迁的事来,不多一会,大黄牙和旮六也过来参加讨论,房子虽然没他俩的事,但看着伙计们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这时老辛提出一个新问题:“拆迁是个大喜事,但是临时房选得地方太偏了,而且条件也太差。虽然和大院隔着一条马路,相比之下,那里的烟尘更浓,噪音更大,又是建在电镀厂和烤漆厂的围墙外,紧靠马路,连个路灯也没有,很不安全。我看是不是选几个代表上去找找,让那些当官的听听群众的呼声。”
徐燕亭接上说:“找找可以,但要策略些,别和上头闹僵了。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先搬出去,其它问题只要不影响搬迁怎么都好说。”
“我同意燕亭的观点。”老闻意味深长地说,“临时房建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从临时房出来再到那里去,对于这个问题,我们院要开个会,统一一下口径。我的意见是太远的地方不能去,太偏的地方也不能去,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不离开我们这个区,离厂近一点就行。”
大黄牙见老苏低着头只顾吃不放声,就想和他当唧几句,大黄牙说:“老苏今天吃了哑巴药了,怎么不说了。”
老苏抬起头,使劲咽下满口的苞米面窝头,又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水,这才斜睨了大黄牙一眼,说道:“我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我没有要求,叫上哪就上那,只要能安个床,不耽误我和老婆干那事就行了。”
大黄牙正等他这句话,略带嘲弄的口吻说:“嘿,嘿,你也学着装文雅了,操老婆不叫操老婆,改成干那事了。”
老苏瞥了大黄牙一眼,挖苦道:“你才知道?要是你耳朵也和牙板那么长就好了。我们家早就开始扫荡精神污染了,我老婆是个中专生,死烦气我说那些摆不上桌面的话,你没事好好跟着学学吧。”
“中专生?这不是知识分子嘛!怪不得你也学深沉了。”大黄牙一脸坏笑。
“你懂个屁!这叫提高素质,学名叫熏陶。我儿子生下后,教育这一块全交给他娘。”
大黄牙也醋溜道:“下雨天竖旗杆,没影的事你就吹吧。”
“这怎么叫吹,大夫说已经怀上两个月了。”
大家一听老苏媳妇怀上了,都替他高兴。徐燕亭说:“老苏真是个有福之人,上次抢房你是双喜临门,这次搬迁,你又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你不是说你爷爷是清朝翰林吗?等你儿子长大起码是个秀才。”
吃饱了聊够了,各人夹着个空饭盒回车间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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