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班主任-那些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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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毓

    小南到陕北,考察那里的油葵种植。

    我与小南性格差距之大好有一比:就像蜗牛之于大象。但这没能阻止我俩结为夫妻。瞧,我俩早都平安度过了纸婚、木婚,遇见小南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晕晕乎乎地说:木瓜,好好活,没准我俩还能混出个金婚钻石婚什么的呢!这不,结婚几年了,虽没法子如漆似胶,(那是因为两人之间隔着520公里的距离),却也被熟人笑谈为在婚姻中恋爱。其实,自恋爱走向婚姻,又保持着那点必要的激情,大概是缘于我们多年来的两地生活,少见面多稀奇,少了碰撞多了牵挂吧。想我们当初恋爱那会儿,虽说没有现在如此发达的网络,也没有瞬间即至的短信,但我们有我们的抒情方式。被我们称之为朝发夕至的是省运输公司的长途汽车。一大早出发,中间倒三次车,再步行15分钟,我就可以站在小南的房门口了。那时候差不多是黄昏的时候。有时候中间有个差迟,就是月上南山时。

    小南的单位是一家科研所,在大山里,如果选择打电话,打给她的电话等待转进去的过程决不比《手机》里严守一陪牛三斤老婆打电话的麻烦少,而且还不会有被群山呼应的浪漫和温暖。电话里那个女声永远都不急不慌刚刚睡醒一般打不起精神。

    为了不破坏心情,我们写信。

    我们的两地书写了5年,鸿雁寄情,有诗为证。比如《吻》:灵魂与灵魂在嘴唇上的碰撞/情感的温度计/标注我日日高温/冷冷暖暖间/只有自己知晓……有时候小南情致高时会把那些诗句向外面投寄,竟然有发表的时候,引得不明就里的少男少女给她写信抒情。小南到现在还保持着那几大包书信,常常忍不住大发感慨地说,木瓜你啥时候能出大名呀?那样也可以出一本厚厚的《两地书》啦。

    那时候,爱随我们进山出山的身影奔波在车轮上。我们相信“离开你的每一步/思念就铺成我的退路”。有一次,我们俩谁都没打招呼,又都“回去”看对方了。当我坐了大半天车,在黄昏到达小南房门口的时候,她的同事告诉我说,你们怎么打的是“擦边球”,小南回家了呀!我还以为他们是开我的玩笑,到了门前一看,果然是门窗紧闭,窗帘也拉上了。怎么会这样呢?那一刻别提心里有多沮丧了。那同事只好帮我敲碎一块窗玻璃打开屋门。到了半夜,忽听得小南在门外叫门,原来她在中途车站倒车时,遇见了在那里做电视专题片的她哥哥,知道我去看她又匆匆返回来了。天晚没班车,就搭了辆货车赶回来。突然相见,我们竟有山重水复的激动和感慨。

    小南的研究方向就是要让油葵长满陕北的沙地,那些培育出的种子被她装在各种各样的瓶子里,有的被称之为“紫珠”,有的被唤作“雨滴”,其中被称作“日冕”的,是一些乌莹莹的向日葵种子。那种向日葵的出油量大,小南的理想就是要让“日冕”大面积开放在陕北广袤的黄土地上。

    人居两地,有时真的触摸不到婚姻的内核。26岁生日的时候,小南一再嘱咐我要在生日那天赶到她那里过。她说会有一个有意思的庆祝方式给我。八月是向日葵收获的季节,小南想把她那里一年之中最好的风景端出来迎接我。我在生日的当日赶到了小南处,那些天小南忙晕了头,半夜突然想起了我的生日,搜遍房间,却只有那些装在各种各样瓶子里的瓜子。小南看看瓶子,再看看我,看看我,再看看瓶子。小南目光里有火焰一样的东西在闪,小南后来找出了两只玻璃杯,半截蜡烛,和几张餐巾纸,小南打开了那个写着“曰冕”字样的玻璃瓶子,她从里面一颗一颗地数出26颗瓜子,那些瓜子被小南摆在餐巾纸上,小南洗了手,小南认真地剥开一粒瓜籽,一粒又一粒。26颗乌莹莹的瓜子摆在了印花纸巾上,呈一颗心的形状。没有酒,小南就去屋后的竹林里摘了几片嫩竹叶回来放在玻璃杯里用开水冲了,再扔进去几粒话梅,说是竹梅酒。

    小南后来算账说,我的26岁生日是个奢华的生日,因为那天我吃掉的是在今天看来依旧珍贵的“日冕”种子。那天吃掉的26颗“日冕”种子要是扩大到今天可以种10亩地的向日葵。但账不能这样算,木瓜!我知道的。

    十年时间一转眼过去了,我们旱已经不用为相聚奔波,但那些在车轮上奔走的年轻的岁月里,我们有过我们实实在在的快乐和幸福。

    今年八月的最后一天是我36岁生日,小南在陕北。小南和那些油葵在一起。小南发来短信,小南说,木瓜,把葵花一样明亮的祝福给你,祝福你的脸盘灿如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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