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勇坤

    工地的饭是最容易做的，买的馒头，白菜、土豆倒进锅里，添水加火，片刻就煮好了。饭菜难吃，大师傅死鱼样的脸色更让人不快活。大伙儿打了饭，坐在路边的砖头上，边揶揄边狼吞虎咽，然后倒在路边闭目休息，心已飞回老婆孩子身边。

    这天清早，大伙儿照常去打饭。门虚掩着，冷冷清清，毫无生气，大师傅不知去向。工头过来说：“大师傅一大早回家看病了，大伙儿先上工，中午一块儿吃。”

    终于熬到了午饭时间，大伙儿赛跑似的直奔食堂，老远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食堂里热气腾腾的，一个人影正热火朝天地忙。听到脚步声，他回头歉意地一笑：“再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抱歉，光顾打扫卫生了……我姓蔡，以后多担待！”

    蔡师傅50来岁，生得慈眉善目，一脸和气。食堂果然整齐干净了许多。

    韭菜馅包子，皮薄馅多；菜是猪肉炒菜花，还有鸡蛋汤。

    老王看看黑板，愣住了：“蔡师傅，包子多少钱？”

    蔡师傅一边拾包子，一边说：“黑板上写着哩。”

    “包子和馒头一个价啊！哎哟……”有人小声嘟囔，心里乐开了花，话音未落，腿上被踢了一下。

    蔡师傅每天变着花样做饭，民工们面黄肌瘦的脸渐渐红润起来。大伙儿背后议论，包子卖成馒头价，还不赔了啊？

    一天，蔡师傅找工头，说食堂资金周转不开，要预支3000元。工头吃了一惊：“二叔，别人包食堂都富得流油，你怎么还来支钱？这么干还不赔死了。”

    “赔不了，我心里有数。买的没有卖的精嘛。”蔡师傅嘿嘿一笑。

    “一个民工你一天甭多挣，就挣两块钱，这一百多号人你一天就挣两百多块啊！”

    蔡师傅叹了一口气：“他们干的是力气活儿，不吃好点儿，怎么行？”

    “我要知道你这样，还不如不让你包食堂呢。”工头无奈地递给他一沓子钱。

    蔡师傅买菜时，顺便进了些牙刷、毛巾、手纸、香烟等日用品，回来平价销售。小李不信，跑到外面买了一条烟，回来一问，都说买贵了。小李不服气：“他那儿便宜，肯定是假货！”气得老王狠狠瞪他一眼：“蔡师傅说是从市场批发的，当然便宜。谁再乱嚼舌头，饶不了他！”

    月底这天，蔡师傅特地做了两道大莱：排骨和小鸡炖蘑菇，每人二两老白干。大伙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蔡师傅笑呵呵地说：“吃啊，可惜排骨少了点儿！”小李有些糊涂：“蔡师傅，今儿是啥日子？”蔡师傅拍拍他的肩：“不是节日，咱们就不能吃了？”

    老王说：“蔡师傅，您报个价，大伙儿好吃啊。”

    “不要钱，大家随便吃。”

    “为啥？您不说清楚，我们就不吃。”

    蔡师傅急了：“这是干什么？今儿吃的是节余。节余就是平时节省的。往后，咱们每月吃一次，改善改善伙食！”

    “好啊，吃节余！”

    年底，工程提前竣工了。工头琢磨半天，多少明白过来，对蔡师傅说：“敢情这食堂还有这么大的学问！”蔡师傅趁机说：“民工不容易啊。他们都说，吃得这么好，一定要拼命干。”工头连连点头，给会计打电话，民工每人多发500元钱，说是路费，并给食堂蔡师傅两万。蔡师傅摇头说：“干啥？我不要。”工头说：“二叔，我知道你今年没挣到钱。你不带钱回去，我婶还不吃了你啊！”

    大伙儿领到工资，都拥到食堂。

    蔡师傅奇怪地问：“怎么不走啊？回家过年去吧。”

    “蔡师傅，明年在哪儿开工啊？”

    蔡师傅乐呵呵地说：“我怎么知道———问工头去。”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蔡师傅，您上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们跟定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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