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打电话来,晚上要请我喝酒。
这个朋友也算是文友,诗写得非常好,生意做得非常好。为文为商两风流。
我问,哪些人?我这人认生,怕跟不熟悉的人喝酒。
朋友说,几个朋友玩玩。他还说了两个我熟悉的名字。我说,好吧,给你个面子吧。
在社会上混,免不了要喝酒。人请你,你请人。有时是主宾,有时是陪客;有时陪的是熟人,有时陪的是生人。场上酒杯“咣咣”地碰,碰完了也许一辈子就再遇不上了。就是再遇上了,也会挠挠头,说,哎呀,那不谁谁谁吗?“谁”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是谁。
闲言少叙。晚上到了酒场一看,知道上当了:除请客的朋友及一个80后诗人外,其他几位都面生。人来齐了,分宾主落座。胖子坐在主宾位置,其他人都傍着胖子坐。胖子是个人物,是今晚的主角。朋友介绍那个胖子,叫徐总。其他的虾兵蟹将,刘经理、李主任的,就记不真切了。我跟80后诗人坐在末位。朋友将我跟80后诗人也大大介绍一番,无非是小说家、诗人什么的。
废话说完了,就开喝。那个胖子看起来很能喝,咣咣咣,来者不拒。还说了一些自己酒场上的英雄事,很有成就感。
喝了一会儿,朋友便跟那胖子谈起正事。朋友公司有一批货,希望销售给胖子所在的公司。胖子说,我竭力向领导推荐,估计没有太大问题。
闹了半天,这徐总也是个办事的,所谓“总”,是诈称。尽管如此,我的朋友还是不停地敬胖子酒。他知道胖子所处的位置非常重要,能成事,也能坏事。
满满的一杯,端到胖子面前,说,我不能喝酒,也跟您学豪爽一下,干了这一杯。我先干为敬了。说着,朋友一憋气,干了。
胖子很满意,有点动情地说,认你这个兄弟了。也干了。这杯有点猛。酒倒进嘴里,淌到肚子里,变成了话,从肚子里泛上来,吐出嘴。胖子的话明显多了。
他问我朋友,你们那俩朋友怎不说话?
我的朋友说,他们俩被你这英雄气镇住了。
胖子哈哈大笑:我哪里镇得住作家?不过,别看我样子粗,我心细,超爱好文学。今天,咱们论论文、谈谈道。
我朋友说,好啊,那话题就多了。他指着我旁边的80后诗人说,这位可了不得,80后诗人,全国十大新锐诗人,刚参加过一个全国诗歌峰会回来。
胖子说,噢,诗歌峰会,好,就是写诗的一群疯子开会。
那80后诗人刚有点兴致,一下子就恼了,放下筷子,说,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赶紧踩了一下他的脚,让他忍着点儿。咱们是陪客,别惹是非,把人家生意搅了。
80后诗人这才压下性子,谁也没招呼,自个儿喝了一杯酒,说,我可以是疯子。但是,这次会议可是规模空前,舒婷、北岛都去了,都是前辈,可不能说是疯子。
胖子说,什么舒婷、北岛,徐志摩去了吗?那是咱本家,他不去,算什么规模空前!
朋友嘴里正含着一口茶,刚要咽,“噗”地,喷了。他当时脸正对着胖子,一口喷了胖子满脸花。
80后诗人嘴微微动了一下,没出声。我仿佛听到他在心里大叫一声:好!朋友赶紧拿起纸巾,边帮着胖子擦脸,边说,喝多了,真的喝多了。胖子说,没事。他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80后诗人掩着嘴说,他没去,没请他。
胖子笑了,说,好大口气!你请得动吗?人家名声大不说,家在台湾,来一趟,麻烦。
朋友忍着笑,说,是的是的,麻烦。
胖子说,别以为我不懂文学,我也经常读诗。我也订了杂志。你知道我订什么杂志?
朋友说,不知道。
胖子说,国内一流的杂志《诗经》。
朋友说,《诗经》?
胖子说,《诗经》。你们订了吗?
我们都摇头,没有。
胖子说,那叫什么诗人啊。《诗经》,我可每期都看啊,就是在《诗经》上,我喜欢上了徐志摩。那诗写得,真是太好了,太妙了。
朋友说,好好好,妙妙妙。
胖子说,兄弟,刚才你敬我喝了一大杯,我再敬你,咱们还是一大杯。这杯是为了诗,为了文学。
我赶紧说,这杯酒,大哥真不能喝了,我从来没见他喝这么多酒。上次,一个多年不见的诗友从北京来,好兄弟相聚,谈文论诗,都没喝这么多,这次铁定是醉了。
胖子一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跟诗友都没喝这么多,跟我喝这么多,浪费了是吧?你是说我不配跟你们谈文论诗,对不对?
我说,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这才华,跟我们谈文论诗,可惜了,浪费了啊。
胖子说,兄弟,甭听他的。你喝你的,喝完了这单就算签成了。
我那朋友说,这酒我肯定喝。不过,我要尿,尿完了再回来喝。
胖子说,好的,咱哥儿俩一起去。
两人搀扶着出去了,一边走,胖子一边低声对朋友说,兄弟,这酒喝得很好。但哥要批评你一句,你那两个朋友不怎么样,档次低,没什么文化。要结交,就得结交徐志摩这样的文化名人。
我那朋友刚到门口,忽然低下头去,哇哇地吐了,正好吐了胖子一脚。
朋友满脸愧疚地说,大哥,我实在憋不住了。
胖子一脸迷茫:你说出去尿,还没尿就吐了———怎么乱了?
朋友说,是有点乱,比诗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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