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你是我今夜不及的梦-斑马是先有白色条纹还是黑色条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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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收拾屋子的时候,我无意间翻到了林晓更以前画的斑马绘本,我仔细地看了里面的每一页插画,很多微小的细节深深地打动了我,我突然产生了要把它拍成动画片的冲动。从表现手法上来说,动画有比微电影更大的发挥空间,因为它不是记录现实,而是再现梦境。

    我给林晓更打了一个电话,详细说了我的想法,对于这个提议,她很支持我,还帮我做了很多场景设计和草图,她的鼓励让我焕发了激情,我相信我们联手一定可以成功。为此,我买了很多关于动画拍摄技巧的书,还去电影学院动画系听了三个月的课。可是我们遇到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没钱。

    为了能找到投资,我开始每天给文化公司和广告公司打电话发邮件。找投资的过程很费周折,很多天过去了,一切毫无进展,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蜘蛛网粘住翅膀的苍蝇,想飞飞不动,想出又不出来。在见了几个朋友引荐的圈里人之后,我发现我的嘴挺笨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说服人家来相信我的才华和能力,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在我身上无利可图,根本没人愿意帮一个丝毫没商业价值的人。我对自己很失望。

    周末的晚上,我去电影学院放映厅参加短片展开幕的讲座。那个号称大师级的日本动画导演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牛逼,不过他的几组创意作业还是给了我很多的灵感。活动结束后,我坐末班地铁往家赶,倒霉的是我在车上睡过了站,又打了一辆车才回到家。

    到了楼梯口,一看表已经夜里十二点了。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掏出钥匙开门,屋子里很安静,显然林晓更还没有下班。进了屋,我并没有开灯,而是在窗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虽然获取灵感让我兴奋了一把,可这兴奋是短暂的,真正的现实从未走远,拍短片的这个计划让我有种难言的忧愁。

    过了片刻,门缝里传来林晓更噔噔噔的脚步声,她开门打开灯,发现我在黑暗里坐着,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开灯啊?黑灯瞎火的在这坐着干吗啊?”

    我没有回答。

    她缓缓地走到我的身边,关切地问道:“你说话啊,怎么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依旧没理她。

    “出什么事了吗?你别吓我啊。”

    我停了一下说:“没事。”

    “没事你在这坐这干吗?”

    “你怎么才回来?”我转换话题问她。

    她揉了揉眼睛:“我今天又加班了,开会开得要死了。”

    我“哦”了一声。

    “我知道你这几天在为钱的事发愁。”她摸了下我的头说。

    “唉!”我叹息了一声。

    “亲爱的,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大大的信封。

    我接过信封拆开一看,大吃一惊,里面居然是一大沓厚厚的钞票。

    “我靠!你哪来这么多钱?”我疑惑地问她。

    “五万元,你看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哪搞来的啊?你不会是往家里打电话管你爸要的吧。”

    “不是,是从我老板借的。”

    “你老板?罗林?”我疑虑地看了她一眼。

    “对啊!有了这笔钱咱们就可以买器材租设备了,就可以拍动画了。”

    “林晓更,代我谢谢你们罗老板了,不过这钱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要?我好不容易帮你借到了你怎么又不要了呢?”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要。”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嘛,再说咱以后挣了钱还他不就完了。”

    “林晓更,我不想靠别人,你懂吗?”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很多事都是需要借助外力的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算了,这事你别管了,以后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我咬着牙说。

    “彭锦,北京是什么地方,你不混能行吗,这个社会的人际关系法则早就定好了,你不能当做看不见啊。你别那么愤青行吗,你要是老这样想,行最后也变得不行了。”

    我低头想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吧,我这几天再找找其他渠道,看能不能找到投资,如果找到了最好,实在找不到我再用这笔钱。”

    “行吧!那我把钱存在你卡里了,你知道密码,什么时候需要了你就取出来吧。”

    卡里的这五万块钱,我犹豫了很久。到底用不用?到底怎么用?如果动画失败了怎么办?如果钱不够怎么办?各种疑问一一冲进我的脑海,我对自己发誓,最后再搏一次吧,成不成总要试了才知道。

    我一咬牙去了银行把五万元取了出来。我用这笔钱买了专业的动画器材,MAC机、绘图板、高速扫描仪、动画圆盘以及LED工作台。接下来,我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动画片的准备工作中。可是素材收集的过程实在漫长,或许我太想与众不同了,在制作的前期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那些天,我看了许多日本动画,对押井守和大友克洋的作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机动警察》《阿瓦隆》《攻壳机动队》等动画让我亢奋无比。我发现了动画的伟大之处,就好像你和梦在一起变魔术,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新鲜的快感。

    我和三个电影学院动画系的朋友成立了一个小团队,每天我们都聚在一起头脑风暴。我把我的一些想法和创意也加进了脚本,林晓更的插画被我重新改了一遍,短片中少年杀死了拒绝他的小女孩,斑马成了世界的主人,气球飞满了天空,云彩都变成了深紫色。

    三个月的时间,经过反复的剪辑和修改,我的团队完成了画稿拍摄、排表、上色、渲染、添加特效、动画合成及视频输出等一系列制作工作。短片的名字我最终定为《斑马是先有白色条纹还是黑色条纹》。

    我带着这个作品参加了很多动画比赛和短片影展,可是评选结果出来,我竟然一无所获。最后,我把短片上传到了视频分享网站,但依旧事与愿违,网上的播放点击量惨不忍睹,我的团队很快也解散了,我陷入到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2

    我和林晓更躺在床上看电视,她的手指一直在被子上划来划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想了一会儿对我说:“亲爱的,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我扭转头看着她。

    “我过几天要出差。”

    “出差?去哪儿啊?”

    “美国。”

    “什么?你去美国干啥?”我半天才回过神来。

    “公司一个项目合作的事。”

    “为啥非要你去啊?”

    “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我不去谁去啊!”

    “去多久?”

    “半个月吧。”

    “你们公司都谁去啊?几个人?”

    “老总和副总,还有几个项目经理,好几个呢。”

    “都是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啊,你怎么跟查户口似的,你别这么敏感行吗?”

    “我是怕你在外面有什么事,一个女孩家的。”

    “又不是我自己,有好多同事呢,你放心吧,我肯定平安回来。”

    “好吧,你想去就去吧。”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会同意,那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啊。”

    我点了一根烟,假装没听见。

    “哎呀,你看你,又不高兴啦,你得支持我工作啊!”

    “嗯!支持支持。”我敷衍了一句。

    “你在家要乖乖的哦,时间不长,我很快就回来了。”

    “知道啦,宝贝,不早了,早点睡吧。”我拍了拍她的小脸蛋。

    林晓更出国后,我整天疑虑,心神不定,天天失眠,没睡过一天好觉。偶尔她会打个长途电话回来,但总是说不了几句就以省钱为由匆匆挂掉。

    为了缓解经济压力,我找了个兼职的工作,给一家淘宝网店做客服。工作并不复杂,也不用坐班,每天就是坐在家里,戴着耳机,登陆阿里旺旺,然后和顾客讨价还价,下订单写订单,支付宝交易,联系快递公司发货等等。那些天,我脑子里每天都回荡着阿里旺旺的嘟嘟声,甚至连做梦跳舞用的伴奏都是那个调子。

    肉松和虾米的小日子过得很幸福,只要一有时间,我就去找他们玩。肉松最近写了不少新歌,还给我唱了几首,把才华转化为财富这条路虽然崎岖,但除了坚持,别无选择。我帮他填了一首歌词,叫《孤独飞行员》。肉松看了觉得很满意,说要请我吃一顿丰盛的大餐。

    我们去了东直门的“东北人”饭店,这家餐馆清一色的东北菜,味道特别棒,价钱也公道。酒桌上,我俩推杯换盏,聊天侃地,似乎好久都没如此畅快地笑了。几瓶啤酒下肚,我发现肉松的酒量已大不如前,也许是他“飞”得太多,对酒精麻木了吧。

    我捏了捏鼻子说:“肉松,我跟你说一件事啊,你帮哥们分析分析。”

    “啥事啊?兄弟帮你支招儿。”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林晓更自从上班后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我最近老感觉心里不踏实。”

    “你没事吧你?别老疑神疑鬼的,人家林晓更对你可挺好的。”

    “我没说她不好啊,就是有这么个直觉。”我补充道。

    “你呀,心眼太小啦!这事可不能凭直觉啊。”

    “主要是她最近去国外出差了,她走这两天我嘴上起了好几个大泡。”

    “你呀,别愁了,愁也解决不了问题,出国而已嘛,又不是跟别人跑了。”

    “我是怕她以后老这样,老出差什么的,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你想太多了你,感情这东西啊千万别有控制欲,一有这个就危险了。再说了林晓更也不是那种传统的居家女孩啊,她有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不也挺好的,还能替你分担不少。”

    “道理是这个道理,哎呀,反正我心里就是有点别扭。”

    “你这是不自信!说实在的,人家林晓更家里有钱,各方面条件都比你好,你说她和你来北京为了什么?人家能图你什么呢?不就是想和你踏踏实实在一起吗!你说这样的姑娘上哪儿找去!要我说啊,你们差不多也结婚得了,早结早省心,男人啊先成家再立业也一样。”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主要是我现在要啥没啥,一事无成,感觉挺寒酸的。”

    “你没和她提过吗?”

    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提也没用,她家里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俩在一起,要不我们也不会跑北京来。”

    肉松低头挠了挠头皮说:“彭锦,你得学会走捷径啊,林晓更她家这一关你早晚都要过,你俩不能一辈子都谈恋爱啊。像我和虾米,结婚之后小日子不也过得挺好吗?”

    听了肉松的话,我放下筷子,高高地举起酒杯:“肉松,来来,干一个!”

    在剩下的日子里,鸡零狗碎的,搞不懂为什么,那些天我老做同样一个梦。我梦见在北京赚了大钱买了大房子,把父母和奶奶都接了过来,我还带奶奶去了天安门,母亲坐飞机的时候哭了,父亲的脸上乐开了花。

    这个梦持续了好几天,每天都是相同的场景,虽然我感到了一丝安慰,但它仅仅停留在梦里,一切太快了,好像一下子就蜂拥而至。兄弟们啊,这个梦跟真的一样,离现实很近很近,近得就像纸团儿抛到脚面的距离。可是每次梦醒,我的眼角总是湿湿的一片,这样的梦简单而又愚蠢,貌似是这样吧,简单而又愚蠢。

    3

    林晓更回国那天,天空是苍青色的,将雨未雨的北京城上空游荡着一片片清透的乌云。

    我去机场接她,她虽然看上去很疲惫,但走路依然很快。她一出机场就一把抱住了我,使劲地搂着我的脖子不撒手,好似一块橡皮泥贴在了我的身上。

    我凑近她的脸说:“这些天你不在家,我自己都睡不着,天天失眠。”

    “傻瓜,你怎么那么脆弱啊,我不就走了几天吗,看你说的那么邪乎。”

    “我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就瞎琢磨吧你。”

    “那你以后对我好点吧。”

    “我啥时候对你不好了?”

    “你在美国这些天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见闻啊,说说?”

    “你知道吗,我在美国见到了我的大学同学,她在那读研究生。她是贷款上的学,她老公陪她去那边读书,她老公也没工作,人家也天天在家写剧本,俩人实在没钱了就随便出去找点活干赚钱糊口,梦想一点也没落下,你啊,你要学习学习人家。”

    “唉!国内哪能和国外比啊?差异太大了,你这次去开眼界了吧?”

    “何止开眼界啊,简直是大开眼界,人家美国那边孩子读研究生,根本就不是为了找工作,如果是为了找工作根本就没必要读大学,读书的那些都是真的喜欢这个学科,都是冲着专业知识去的。我看那边年轻人的精神面貌都特别好,一看就是信心满满,没什么压力,人家能放心大胆地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

    林晓更说话的时候很激动,脸上表情夸张,像被刺激着了,我好久都没有看她这样了。

    回到北京之后,林晓更似乎比以前更忙了。她说老板给了她更大的自由空间,她要策划好几个新的项目。她在工作上投入了极高的热情,白天她几乎都在公司,到了晚上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笔记本电脑,有时候我和她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的,我虽然心中略有不快,但每每想到自己的处境便假装保持沉默。

    那段时间,我们不再一起看电影,不再一起去外面吃饭,两个人亲密的打打闹闹也被迫减少了。她的老板偶尔会打电话给她,在我面前她从来都不回避,我就躺在床上听他们在电话里聊天,虽然聊天的内容大多是工作上的事,但当旁听者的感觉并不爽,而且时间越长,我越有一种潜在的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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