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波

    黄昏时分，一只白色的鸽子从远方飞来，孤独地栖息在小楼的窗口上。这是一幢旧式的楼房，青藤爬满了尖尖的屋檐。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这样的小楼如今已是不多见了。

    楼里的采光似乎显示得不足，天还没擦黑，周遭便开始阴暗起来。从窗外望进去，隐隐约约能见到临窗的地方靠着一架钢琴，一把椅子。鸽子在窗中悠闲地走来走去。这时，房间里的门开了，老人悄然开亮了室内的灯，房间顿时亮堂起来。老人走到钢琴边掀起盖在琴上的布罩，坐到椅子上，在黑白色的琴键上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老人显然没注意到窗台上有只白色的鸽子这时正注视着他。

    “叮咚——”

    键声清脆响亮。窗台上的鸽子受了惊吓，惊慌失措地展开丰满的翅膀，仓皇地飞向天空。

    老人猛地一怔，一瞬间他似乎突然回想起某年某月黄昏时的情景，那幕情景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老人曾是这个城市中最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退休以后迁居在现在的小楼。自从老人搬来后，楼里的人们便能每日听到一些优美的钢琴曲。那会儿，老人时常能得到一些赞许声。可是日子一久，人们却担心起那些高雅的曲子，称其是小楼的幽灵，甚至人们在背地里不怀好意地骂老人是疯老头。月黑风高的晚上，小楼里的流行音乐铺天盖地，老人感到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混浊了。

    那天，老人依然在琴房弹琴，累了的时候到窗前去看外面的风景，却发现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踮着脚步尖出神地看着他。老人欣喜万分，招呼女孩来琴房听他弹琴。女孩果真来了。

    爷爷，这曲子是您弹的吗？真好听！

    老人高兴地抚摸着女孩的脸蛋，问她的名字，还对她说如果喜欢，他会随时弹奏曲子给她听。这以后，在小楼那格特殊的窗口，在每个黄昏，一个慈爱的身影总会守候在那儿。而楼下的马路上，一个背着书包，叫倩儿的女孩又会准时相约出现。那一刻，一股温馨的气息迅速地在老人的心里流淌开来。

    老人跌跌撞撞地奔向窗口，去追白色的鸽子，可是鸽子早已飞走了。

    老人想起几天前的情景：黄昏时候，老人一如既往地在窗口等着倩儿，倩儿放学回家，欢快地飘着白裙子向他跑来。路过马路的时候，老人听到了一声猝不及防的汽车刹车声，跟着一声绝望的尖叫声，老人看见一朵硕大殷红的花正在人们的脚边盛开。

    现在，白色的鸽子又飞走了，对老人来说，或许这是最后一次，那只白色的鸽子再也不会停留在小楼窗台上。老人恼怒地望着那一排黑白相间的琴键，操起椅子，狠狠地向钢琴砸去。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