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搭-彼此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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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人间烟火”,戴军和李静也绝不是无话不谈的。对于这一点,李静心中亦是了然。她从来不会要求戴军和她一样去生活和思考--她很少在戴军面前谈到经营、投资抑或营销这类字眼。她珍惜那份固执的“单纯”。

    有一首歌《假如幸福你就拍拍手》,其中一句歌词是“假如幸福就应该让大家知道”。我在唱的时候一直很犹豫,幸福真的应该让大家都知道吗?我理解的幸福是夜深人静时,自己躺在温馨的床上,在回味中偷乐。刚生完小孩那段时间很怕别人问我幸不幸福,我不愿承认幸福。也许我从未认真考虑过“幸福”这件事情,也许是等待幸福的时间太长了,当一切很完美的时候,你却担心失去,月有阴晴圆缺,话不能说得太满,人总是这么的矛盾。不过有一天,我又有点儿想明白了,干吗不承认呢?只要现在是美好的,又何必去忧虑明天呢?只要两人瞬间是幸福的,又何必在乎它是否永恒呢?于是我努力在生活中找寻:一杯热咖啡,女儿的小脚丫,洒满阳光的沙发,爱人出差后一个报平安的电话,转动着的洗衣机……一切,都是幸福的所在。

    --李静

    那天我妈跟我说,“军军,我原本担心你十几岁就去广东会不会学坏,不过现在看来还不错,你不抽烟,不喝酒,不过夜生活。”我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抽烟、喝酒、夜夜笙歌,我的生活的确从不依赖这些事,实际上我是从不“依赖”。这么多年在外闯荡,我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这种习惯是很可怕的,当我遇到一件事,我会问自己能解决吗?如果不能解决就让它去吧,千万不要借助外力。当我遇到一个人,我会问自己能加分吗?如果不能加分就不要去将就,更不要尝试去改变彼此。在写情感专栏之后,我果然更难摆脱这份自以为是的清醒。所谓陋习难改,积久成疾。我也试着将自己调试到一种期待的状态,但我发现就这么一个人醒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旅行,时间长了,便真的成了一个人。或许有时候,你的领悟才是伤害你最深的东西。

    --戴军

    巨蟹VS射手

    在希腊神话中,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是“神王”宙斯与人间女子所生的孩子。宙斯的妻子,天后赫拉一直非常讨厌他,三番两次要置他于死地。有一天,赫拉克勒斯来到迈锡尼,这里的国王受到赫拉的指使,给他出了一道难题--杀掉一只长得像蛇的九头怪兽。然而,赫拉克勒斯每砍掉怪兽的一颗头,它被砍的伤口处就会重新长出两颗头!赫拉克勒斯只好向侄子伊奥拉奥斯求助,等他每砍下怪兽的一颗头,侄子就立刻用铁火炬灼烧伤口,这样就不再有新的头长出来。

    眼看怪兽只剩下最后一颗头了,赫拉很不甘心:“难道这次又要失败?!”她从海中唤出一只巨大的螃蟹,命令螃蟹用双钳狠狠夹住赫拉克勒斯的脚踝,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但赫拉忽略了,赫拉克勒斯可是这世上最壮的人,他一脚便把螃蟹踩得粉碎,接着又杀掉了九头怪兽。赫拉计划落空,但她感佩螃蟹的忠诚与牺牲,便把它放到了繁星之中。

    “这就是关于巨蟹座的传说。”李静一边浏览着电脑的页面,一边说,“真是一只可怜的小螃蟹。怪不得我这么没有安全感,原来上辈子是这么脆弱。”

    艳艳端着茶杯站在李静旁边,一脸无奈,“静姐,那不是你上辈子,那是希腊传说。”工作之余,“星座”是她们会聊到的话题,有时那些略带宿命感的描述,反而会让人有一种莫名释然的满足。不过彼时的会议室里除了李静,估计没人有心思聊天。因为再过10分钟“,超级访问8周年活动筹备例会”

    就要开始了。距离2009年2月28日的活动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恨不得把工作进度条贴到脸上。艳艳是这次活动的统筹,所以这些天,她放在办公室的咖啡很快就见底了。虽然做节目已是驾轻就熟,但毕竟是第一次统筹大型地面活动,还要在新浪网直播,对“超访”而言,是不小的挑战。

    “8周年”确实是值得庆祝的。单单是一个数字“8”,就是最充足的理由。活动的主题是李静和戴军想的--“真我·本色”。把这两个词放到一块,颇有点“互文”的感觉,“真我不失色,本色不失真”,富于意涵的概念总是便于媒体的报道与转载,所以足见心机。不过李静和戴军对此的解释是,只有这两个词最准确。为了将“真我·本色”办好,他俩还特地腾出很多时间来和编导们一遍一遍对流程,包括节目空档的时间、坐车的时间,以及吃饭的时间。

    一天中午,一群人又跑到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并商量活动的事。艳艳要做工作汇报,就让李静、戴军还有另外几个编导先吃,自己从包里掏出一摞文件,开始发言。等她汇报完,菜也凉了。戴军说:“你再点个菜。”艳艳说:“不用了。”戴军说:“你再点个菜,我告诉你这家的宫保鸡丁特别好吃,你点个宫保鸡丁。”没办法,艳艳只好点了个宫保鸡丁,一边吃一边听戴军说:“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吧!”艳艳点头:“太好吃了!”戴军立刻像个孩子般,一脸满足。对于他这个表情,“超访”的人再熟悉不过。说起来,戴军可是一个会把自己炖的汤或者煮的红烧肉带到录影棚的人,而且会在工作间隙热情地叫大家过来吃。然后大嚼红烧肉的编导就会被戴军用火辣辣的眼神盯着问:“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吧!”这是他的固定句式。如果有人说:“好吃。”他便会展露微笑。如果有人说:“太好吃了!”那他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上扬到一个十分自信的角度。

    戴军总说他的自我判断力比较差,经常被周围人的赞赏冲昏了头脑。当初选择写专栏,也是经不起夸的后果。只要一篇文章写出来,编辑说“不错”,朋友说“真好”,那他就来劲了。有一阵子几乎是半个自由撰稿人,不仅要做好几档节目还要写好几个专栏,直写得昏天黑地,人仰马翻。2008年后他给自己做减法,只给《心理月刊》和《TimeOut》两本杂志供稿。

    “超访”家族的人都知道,戴军是自尊心很强的射手座,他渴望被肯定、被接受。但奇怪的是他好像不那么在乎媒体和舆论对他的评价。胡博说,戴军是愿意说实话的人,有时说实话就会惹是非。但没办法,这就是射手座的坦率与正义感。戴军有时会在节目中问嘉宾一些“台本上没写”的问题,为此编导们总是要捏一把汗。国内的经纪制度越来越严格,媒体环境又比较复杂。出于对艺人的保护,有些话题太敏感或涉嫌炒作的,“超访”就会选择不问。但戴军就是能够冷不防地冒出个问题来,把场下的编导吓得半死。

    当戴军下了“超访”的舞台,站在别的媒体面前,就轮到苏威捏一把汗了。她说,戴军是一个太简单的人,简单到心里想什么就敢说什么。所以苏威必须时刻站在他旁边,时刻用锋利的眼神提醒他。有一次,戴军在一档“真人秀”节目中做嘉宾,有一组选手表演完,他“比较直接”地指出了他们的问题。结果节目一播,马上就有选手的“粉丝”在网上炮轰他。戴军没有博客,也没有什么个人网站,于是有些“粉丝”一看没地方骂,就干脆跑去另一位嘉宾老师的博客里做连带攻击。这嘉宾老师是一边录节目一边看回复的,越看越生气,“你说这些网友怎么说话这么伤人呢?”旁边的戴军倒是一脸轻松:“我说你真是闲得慌,你就把评论关了,理他们干吗。眼不见为净。我天天喝毒牛奶还没愤怒呢,为这事不值得。”

    “要么说真话,要么不说话”,对于戴军的性情,苏威很清楚,这已是戴军做出的最大妥协。在苏威看来,戴军是一个分裂的人,做节目的时候异常热闹,在文本的世界中却异常冷静。牙尖嘴利的戴军,只有遇到了文字和书,他的幽默感和洞察力才能算得上完整。

    因为在乎文字,不在乎评论,于是小心地写作为自己,直率地评论对别人。当有一天戴军翻开杂志,发现很多“情感专栏”都在瞎扯时,他有点按捺不住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一篇文章大致是这样写的:“时隔多年,你又回到那个地方,而曾经伤害你的那个人,他又在哪里?你想到他,心中还有一丝甜蜜……”看完戴军说了两个字,放屁。这种很不好的阅读体验让他在决定开始写“情感专栏”的时候,就郑重告诫自己不要在文中使用任何与“应该”和“必须”相类似的字眼,更不要胡乱煽情。戴军倒不觉得自己的观点有多先锋,但至少是诚实的。他要写“不一样”的情感专栏。

    最明显的“不一样”是,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写。坐在飞机场的候机室,旁边恨不得歌舞升平,他一样写。录《超级访问》中间那半小时休息,他也要写。或许和很多人不一样,他就是喜欢在稍微有压迫感的时空中去写作。如果后天要出国玩,那他一定会熬上两天两夜把稿子赶出来再出发;如果明天就是截稿deadline了,那他一定会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前码字到天亮。

    于是2009年初,他终于在编辑的催促下快活地开始了对以往专栏文字的修整与重写。而在“超访”8周年庆典后的第4个月,这些文字正式出版,名曰《食色男女》。

    后来李静一拿到书就迫不及待地翻开看,末了还说:“很好,很好,我写的序。”戴军说:“我后边还写了个很神的女人,你快看看。”另一位朋友拿到书先看了眼封面,“不错,名字取得好。”再往里翻,“呀,你这是为一己私利出卖男性友人。”戴军摇摇头,“我把背景、职业、性格都替换掉了。即使明白人都看不出我写的是谁。”面对类似的“出卖质疑”,戴军淡定应对,“这本书没有半点爆猛料的野心,我只关心有趣的故事,不关心别人的隐私。”还有一个朋友,仔仔细细把整本书看完了,对他说:“你还是开微博吧,很多人需要你这样的文字。”戴军想了想,说:“兄弟,看我的字是需要花钱的。”

    说起来,艳艳和戴军一样也是射手座,但她说自己的幽默并不像戴军那般显山露水。“我和李媛姐都是上升处女座,所以我们都是内敛理性的完美主义者。”通常,艳艳会这样向旁人解释她和戴军作为射手座的差异,顺便也能普及下星座知识。她说,所谓“上升星座”和我们通常说的“太阳星座”不同。它是一个人出生那一刻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一个星座,与出生的时辰、地点直接相关。上升星座的特质可以影响我们的潜意识,在年轻时我们或许没有太多感觉,等到30岁以后它的影响才会渐渐显现。如果在“超访”待上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艳艳才是对星座最有研究的那一个人。

    不过她说,了解自己的方法很多,比起心理学、统计学、占星学甚至神秘学,有时“实践”才是最好的方式。“超访”8周年活动越是临近,她就越能体会到这一点。作为统筹,除了内容的部分,艺人联络、广告赞助、媒体沟通,这些事统统都要她来把关。按她自己的话说,几乎每天都要跟所有的部门吵一架,然后再去协调。有一天,广告部的一个业务员跑来找她商量赞助的事,对方客户的要求不太合理。艳艳那几天为了广告的事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那个业务员又在她耳边不停地念。终于,多日积累的情绪到了临界点,艳艳在大办公室里吼道:“每个人都要这个要那个的,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不给,别再跟我要东西!”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办公室顿时陷入安静。艳艳一下就后悔了,她并不想骂任何人,只是身心的疲惫让她有些恼火。

    在颁奖晚会正式开始前,明星嘉宾们将要走过一条长长的红毯,接受即兴采访,最后抵达会场。本来“艺统”的人已经将明星走红毯的顺序都安排妥当,只是在导播的一声“开始”之后,红毯上陷入了一片混乱--本来安排在一起搭档走的明星,要么一个还没来,要么一个在上厕所,还有的人已经自己找好了别的搭档。“艺统”部门立刻炸了锅,他们既不敢随便更改明星的搭配与顺序,也无法及时向导播间反馈入场嘉宾的信息。如此造成的连锁反应就是,导播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切哪位明星的镜头,而站在采访区的主持人也完全不能顺畅地串场。一看情势不妙,艳艳和李媛果断地分别冲向了两个地方--艳艳冲到了红毯的起点,李媛冲进了导播间。由于当天用无线对讲机频率的人实在太多,两个人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就把手机当成了对讲机。一个负责盯嘉宾入场,一个负责把控镜头和主持人的串场衔接。等到手机都被打烫了,红毯区的任务才算告一段落。艳艳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想,实践真是检验星座的第一标准。

    再说“真我·本色--《超级访问》8周年颁奖盛典”的现场,李静和戴军已经登上舞台。他们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LED显示屏,右侧有一个讲台,当晚就要在那里主持。台下的餐桌全都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精致的餐具。而综观整个会场,被包裹于一片柔和的绛紫色中,偶尔几束蓝光交错掩映,在不经意间撩过了明星们的华服红妆。李静穿了一件蓝色露肩花苞连衣裙,戴军则是一身暗纹黑西装礼服,俩人站在一块是与平日主持“超访”所不同的高雅气度。他们已经说好了,这场活动不用串词,脱稿演出,反正场下都是朋友,反正也是一个欢乐Party。这场盛典一共会有25个奖项,分别围绕着“欢乐、奋斗、感动、成就”四大主题被逐一揭晓,这8个字也算是对400期节目的总结了。在颁发“超级亲密爱人”奖的时候,戴军决心跟李静开个玩笑。李静说:

    “其实在生活当中,我们能够停下来审视一下心灵,跟我们爱的人去说一句’我爱你‘,想一想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说一声’谢谢你‘。这是一种多么感动的瞬间啊。”戴军心想,我就在这等着你呢。只见他非常迅速地接了一句:“我是经常会对我爱的人说’我爱你‘的,你会吗?”李静涩涩地说:“我不会。”戴军接着说:“黄小茂在的啊,你可以对他说。你说得出口吗?”李静瞬间有一种中枪的感觉,“说不出口。我可以发短信。”戴军不依不饶:“试试看。刚才有人说,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支持她的男人。你应该对他表示感谢。”听到这话,李静的脸红了,她点点头,冲着坐在台下的黄小茂说:“老公我爱你。谢谢你理解我。让一个女人可以早早地出门,那么晚回家,不用操心家里。我很抱歉,对这个家付出得太少。但是想想那么多人,今天能来到这里,给我们一些掌声,我觉得很值得。”镜头顺势切到黄小茂,他默默地微笑、鼓掌,尽管看不出内心太多的跌宕,但画面很温暖。戴军满意了。他终于为自己这个害羞的搭档制造了一次公开说爱的机会。而且他看到了李静眼中的泪花。“啊!你流泪了!”再次像个天真的孩子般,戴军大叫了起来。而李静抿着嘴笑了,她选择无视戴军的惊讶,继续主持下面的节目。

    李静说自己“对这个家付出得太少”,这是事实。而那份歉意,也是事实。虽然是“顾家”的巨蟹座,但李静对家务事没有半点天分。她刚到北京的时候,在租住的小屋里安了一小时窗帘,竟然没安上。遂大哭一场,后来索性没挂窗帘睡了一个月,每天先关灯再脱衣服。直到与黄小茂结婚,她也不喜欢做家务。只要在家,她必定是窝在某个柔软的角落,两眼无神地看着电视,才懒得管地板擦没擦,晚饭做没做。“了解我的人,知道我工作之外是个奇懒无比的女人!”她在博客中写道,“在外面靠打拼赢得承认,在家中我靠闭嘴换得别人的勤快。”每次母亲和老公“数落”她的时候,她都不吭声。有一回她顶了母亲一句:“家里的事你就自己处理吧,我是干大事的人!”李妈妈立刻急了:“我还干过大事呢,谁没干过大事儿啊!吓唬谁啊!”李静赶忙妥协:“好的好的,我们共同管理。”

    其实李静心里明白,家人都是无比包容她的。以前的全国劳模,母亲大人从张家口专门过来帮她照料女儿。老公则是甘愿默默跟在她后面,捡起她随地乱扔的衣服,关上她不知何时打开的抽屉。不过一天老公也急了:“难道我黄小茂的命运就是一直跟在你后面盖瓶子盖儿吗?”李静听后大笑不止,果然懒人有懒福。

    李静不想做女强人,她说这个词语一点也不可爱。她看过很多女强人,在外面风雨无阻,回到家里却是无依无靠。她宁愿自己懒一点,让“依赖”

    变成另一种珍视。每次听到母亲赤裸裸的批评,“你咖啡怎么总是不喝完?真喜欢还是装小资?”每次看到老公的无奈,“我很佩服你,所到之处总能马上溃乱成一片!”她就会觉得很安心。管它地位不地位,话语不话语的,在家中她就是要做一只扇贝,附着在大海深处的礁石之上,无须用力,只是轻轻地呼吸,便可以自在地沉入幻想。

    只不过,这颗热爱幻想的扇贝一旦离开礁石,游进更为斑斓的浅海,就会立刻像装上了马达一般,横闯无阻。2009年,除了节目制作与乐蜂网的运营,李静开始筹划自有护肤品牌Jplus的上线。为了找专业人才,她一个人飞到香港机场去做面试,在机场一待七八个小时,然后再空着肚子飞回北京。为了做好产品定价,她还亲自跑去一间一间超市做竞品调查。至于仓储与物流,这是她以为自己最陌生的领域,所以在网上买了书回来看,结果发现这事和她也有缘分--母亲曾是张家口火车站的货运主任,李静从小就是在仓库旁边玩大的。儿时一些模糊的记忆顿时都成了对灵感的刺激。

    “我不懂,就要学。”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巨蟹座的谨慎与意志力。李静不怕累,她怕不懂,不懂看着什么都是黑的。早在“工作室时代”,她就习惯了上到经营战略,下到台本道具的“阿庆嫂”模式。她也不见得每一样都亲力亲为,但必须要让她摸透里面的逻辑,不然心里没底。于是,李静一开始这项新计划,戴军就看到当年那个张牙舞爪、风风火火的女人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有一天,李静问戴军:“你说咱俩在一起搭档了10年还那么好,是什么原因?”戴军说:“你一直在进步,在你的领域里走得特别快。而我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也没有停下。所以我们俩互相看到对方都很喜悦。但凡其中一个人老了,烦了,被落下了,感觉就会变。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朝前走了,就算你不嫌弃我,我也不愿意在背后望着你。我们互相欣赏着对方的进步,这就是我们能够一直那么好的原因。”

    回到“超访”8周年庆典的现场,两个“共同进步”的主持人将要把“超级人气组合奖”颁给搭档了10年的羽泉组合。陈羽凡接过奖杯,冲着李静和戴军说:“其实这个奖,在场最有资格拿的,是你们两位。因为就今天的号召力,和这个节目的号召力,最佳人气组合应该是属于你们的。”一听这话,戴军赶忙拉着李静冲到台上,一把抢过奖杯说:“早就想拿走了。”李静一笑:“我真的觉得组合奖很有意义。我跟戴军这么多年,没有争吵过一句。每天在一起,那需要双方付出很多。”随后她转过身,冲着戴军说,“所以我也要对你说一声,谢谢。”戴军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我也谢谢你,“超访”8周年的时候,“超级人气组合奖”颁给搭档了10年的羽泉组合。

    真的。“之后又换上一脸坏笑,对着陈羽凡和胡海泉说:“这个我们拿一会儿好吗,待会儿还给你们。”

    作为“超访”的老粉丝,马岩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而在她的心中,李静和戴军确实拿得了这个奖。1个多月之前,马岩接到“超访”节目组的电话,希望她能到现场参与8周年的庆典活动。放下电话,她做了一个决定:亲手绣一幅十字绣送给她最喜欢的这两位主持人。于是从市场上买来材料和工具,她便开始加班加点地绣了起来。一幅半人高的十字绣,她花了足足1个半月的时间来完成。就在活动的前一天,她才绣完了最后一针。

    28日的庆典活动的最后,马岩作为粉丝代表来到台上,如愿亲手将这幅十字绣送给了李静和戴军。接过礼物的俩人很惊讶--这副十字绣上的图案竟然和俩人的一张合照一模一样!看来马岩是把照片等比放大后一点一点比对着绣出来的。这要花多少工夫啊?!后来,李静一直把这幅十字绣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每每望过去都觉得不可思议。而十字绣上的戴军双手交叉在胸口,李静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两个人就这么笑得一脸灿烂。

    那一天活动结束前戴军还说了一句话:“我要澄清!李静和黄小茂是正牌夫妻,我和李静是山寨版男女朋友。”这话说得调侃,但按照星座专家的说法,巨蟹和射手的确不适合做情侣。不过,前者的敏感和后者的直率却可以混合成一种很好的“共同性格”。只是对于李静和戴军来说,究竟什么是“共同性格”,究竟这种推测在他们身上有几分可信,甚至究竟“合不合适”,都是无所谓的。一个古老的信念,只是为了诗化内心持续的向往和迸发的直觉。即便俩人来自不同的星座,有着不同的向往与直觉,但同样的是,他们都“拥有追随自己内心与直觉的勇气”。这一点,实践已经证明。

    重口味眼泪

    Thereisasacrednessintears.Theyarenotthemarkofweaknessbutofpower.Theyaremessengersofoverwhelminggriefandofunspeakablelove.

    这是美国作家华盛顿·欧文的一句话。他说,“眼泪里有一种神圣的东西,它不是懦弱的标志而是力量的象征,它传递着无法承受的悲痛以及无法言表的爱。”眼泪,大多数时候都是从我们的双眼中流出的,但有时,它也会遁形于呼吸中,隐藏进唇齿间,溶解到拳头里。而当它成为一种液体,无论爱恨,轻重,虚实,都是无尽的透明与清澈。

    这是眼泪的本质。李静小时候并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女孩,她把最多的眼泪流在了被梦想折磨的20岁。而到了2000年,30岁的她终于决定要制作一档可以打动自己的节目,然后她便找到了这一处可以好好流泪的地方。按理说,随着时光的推移,一个成熟女人的心智也当渐行渐明,不急不惑。可李静依然爱在节目中流泪,那些百转千回,似曾相识的故事总能一遍一遍牵动她的心弦。纵然“见多了,听多了,想多了,做多了”,那份成熟背后的天然却是完好如初。2009年李静生日那天,她在博客中说,自己的心已是风平浪静,不过依旧敏感。她还说自己的心中有一个小女孩,与她对话,陪伴她,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我们什么都不想做了,我们就养很多的羊,还有牛,甚至还有一只跟尼尔斯认识的鹅,我们叽叽喳喳地聊天,好快乐啊。”

    或许,李静乐于做一个纯真小女孩与成熟大女人的混合体。融入了原始浪漫与丰厚阅历的情愫,只会使眼泪变得更为清澈而深刻。2009年,在好友张茜与张卫健的婚礼仪式现场,看着两个遭遇波折而今终得执手相看泪眼的人,李静的眼眶又情不自禁地湿润了。然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坐在她身边那个不可一世的戴军,早已是哭得涕泪纵横。原来历经潮起潮落的心灵真的会有一处是愈发柔软。于是,《超级访问》的泪水愈发汹涌。

    曾经不止一人问过李静:“’超访‘为什么总能把嘉宾弄哭?”李静说,“超访”绝对不是眼泪最多的节目。但如果嘉宾落泪了,那他肯定不是一个人在哭。“爱嘉宾”的艳艳总是眼圈最先变红的那一个,接着是导播,眼睛常常模糊得没法切镜头。当期导演会哭得动容,因为他知道内情与细节。至于李静和戴军也会绷不住流下眼泪,尽管他们的哭点不大一样。李静说:“有时我觉得很难过的事,戴军却觉得没什么。我们不会去干扰彼此的情绪。但我们有一个共识,就是不要去克制。如果今天我和戴军去表演一种状态,无论你称它为优雅还是深沉或是别的什么,那我俩就会失掉感性的能力,失掉’超访‘的魂。”

    在台上松弛的李静,在台下却总是克制的。很难想象,几乎没有工作人员在非节目现场的地方看到过她的眼泪。艳艳是看到过的。2003年的那一天,李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她的面前崩溃大哭。那天傍晚,艳艳打电话约李静对台本,李静在电话那头说,“我和小茂今晚在东直门的鼎鼎香吃火锅,你过来先吃饭,然后我再跟你对台本。”放下电话,艳艳觉得李静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又不是很确定。到了鼎鼎香,正吃着饭,艳艳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李媛打来的。“对台本呢?”李媛问。“没有,跟静姐在吃饭呢。”“那我打李静手机她怎么不接?”“可能刚才聊天没听到吧。”说着艳艳把自己的电话递到李静的面前,“静姐,媛姐好像有事找你。”李静接过电话,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一边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见李静没回来,黄小茂就出去找她,可找了一圈没找到。又过了好长时间,李静还没回来,黄小茂就试着打艳艳的手机,通了但是没人接。于是艳艳决定再出去找一趟。

    当年的鼎鼎香还只是个小房子,外面有一座停车场。艳艳就顺着停车场里一排一排的车子找过去,终于在最后一排靠角落的台阶上发现了李静。那里很黑,若不是特地去找,很难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躬着背,坐在马路牙子上啜泣的身影。艳艳走过去在李静的旁边坐下,拿过手机给黄小茂发了个短信:“我找到她了。没事。我们待会儿就进去。”李静也没抬头,只是喃喃着:“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艳艳没说话,就坐在那看着她哭。又过了大半个小时,黄小茂远远地朝她们走来。李静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人已经到了她的眼前。“走吧。”黄小茂把李静从地上拉起来,没再多说一句,只是默默地走出了停车场。

    这些记忆深处的画面层层叠叠,袅袅盈盈,终是在悄然间柔化了李静向“成熟女人”蜕变的过程,并凝结为她为生活移情抒怀的依据。于是,她表情越来越“母性”,言语越来越“温糯”,不仅爱流泪,更爱总结,爱感慨,在“超访”的舞台上颇有了些哲学家的架势。比如关于幸福,李静就有一个著名的“拐点论”。她是这么说的:“幸福,就是你走,走,走,觉得很绝望。一拐弯,他就在那儿。拉起你的手说,走吧。”很多年后,当演员沈傲君坐在“超访”的沙发上,向对面的李静说出心中的痛苦与迷茫时,李静用这段话点醒了这个女孩。

    在2008年那期《超级访问》中沈傲君说,她曾经谈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恋爱。李静问她有多长,戴军脱口而出,十年。没错,这件事戴军是知道的。就在三四年前,沈傲君上过他的另一个节目,当时她正在布置结婚的新房,谈到感情谈到未来是一脸的甜蜜。但后来,婚没有结成。“是什么让你们不能走到一起?”李静问。“是因为我不能时时地陪伴着他。也许有更适合他的人进入到他的生活。”沈傲君说。完整的故事,她是在一年之后才知道的,“幸福,就是你走,走,走,觉得很绝望。一拐弯,他就在那儿。拉起你的手说,走吧。”当演员沈傲君坐在“超访”的沙发上,向对面的李静说出心中的痛苦与迷茫时,李静用这段话点醒了她。

    是所有亲戚朋友中,最后一个知道的。沈傲君说自己是一个容易迷路的人。以前只要在上海开车,她总会打电话给远方的男友问路。“不管他在哪里,在日本也好,在澳大利亚也好,或者在不同城市也好,我都会打电话跟他说,我现在开到什么地方了,怎么办,往哪儿走?他就告诉我下一个路口是哪里,下去之后靠右边走,然后到第几个路口怎么走。他永远会告诉我。”沈傲君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画着开车的动作。“然后分手之后,我开到同样的路上,该往哪里走?习惯性要拿电话问。但是那一次,自己流着眼泪一路往前开,我想我一定能够找到我要去的地方。其实我认路的,只是太过依赖。”后来她通过自己的方法得知对方结婚了,而且太太怀孕了。但她祝福他,因为她爱过他。

    2006年1月2号,沈傲君清晰地记得,那天她一个人提着六个行李箱,离开上海到了北京。李静问她:“你当时走的时候,就想从头开始忘掉过去?”沈傲君说:“人对一个不是你成长的城市怀有一份热爱的时候,那里一定有你的爱人,或者是一份你痴迷的东西,那个时候之所以那么死心塌地待在上海,就是因为他在那儿。”所以说,是一种逃离吧。

    从前,男友曾花15块钱买了一个藤编钥匙盒送给沈傲君,她在家里放了很多年。可后来他们吵架了,男友送给她一个昂贵的爱马仕钥匙盒,她竟觉得不如那15块钱的东西来得真切。沈傲君说,以前的她会到小店去淘各种各样的衣服。到了晚上,就把衣服拿出来,开始“时装表演”。“我有很多包都是从来没有在街上背过的,就是在家里表演给那一个人看。”

    李静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哭泣的女孩心中仍然没有找到答案。于是她说出了自己的“幸福拐点论”,她要告诉沈傲君,过去已经改变不了,但未来仍可期待。“我相信有个男人,一定会等着你。因为你有很多很多可爱的地方。”

    幸福就在一拐弯--当沈傲君听了李静的这番话,她很激动,因为不久前也有人对她说过相似的一段话。这个人,正在南半球。两个人,正在为这段所谓的新恋情纠结着。不可否认,上一段落败的异地恋,让沈傲君的心已空了一半,所以这一次她真的害怕往前走。但是那一期“超访”,李静和戴军一直让她不要恐惧,转个弯试一试。她把心一横,决定要在这个爱情的岔路口上做出选择--下了节目,沈傲君就给几个月没联系的男友打了电话,没想到的是,男友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正在动用一切资源争取到北京工作的机会。”天就这么放晴了。

    2009年6月,沈傲君和男友在北京举办婚礼,“超访”作为独家媒体进行了全程拍摄。那一天,沈傲君哭了好几次,按照戴军的说法是台上“稀里哗啦”,台下也“稀里哗啦”。爱哭的沈傲君说她感谢“超访”,帮她成就了一个完美的婚礼。戴军仔细想了想,那期节目实在简单,他和李静也没说什么,最多就是让她“再拐个弯试试”,后期也没做什么包装,甚至连一个再现“沈傲君坎坷情路”的TV都没做。不过遇到好的故事,总是不需要说太多的。2010年演员于和伟的那期节目他们俩的话更少,但这期节目后来成了当年“超访”的收视第一。

    这一年胡博正式从后期导演转为节目编导。李静看了新版《三国》,对他说:“我喜欢里面演刘备的于和伟,你来做他这期节目吧。”胡博说:“好。不过于和伟是谁?”接下任务后他立即上网搜资料,结果却是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和伟没上过什么通告,也没做过访谈节目,就在无从下手的时候,胡博发现了于和伟的博客。一共30多页,每页差不多10篇文章,胡博一篇一篇都看了。其中有两篇让他特别触动,一篇是讲于和伟背女儿睡觉的事,一篇是讲于和伟姐姐的小卖部。这些细节,让胡博摸到了于和伟性格的轮廓。

    见面地点约在北京的一个录影棚。起初于和伟只能在录影的间隙和他聊上两句,就这么录一会儿聊一会儿,直到人家戏都拍完了,胡博还不肯走。“你和女儿之间的故事很打动我。”胡博说,“看到那个画面,我知道你是一个内心很细腻的人。”于和伟有一瞬间呆住了,他没想到胡博会那么仔细地去翻看自己的博客。胡博接着说,“细腻是细腻,但是不是也有些自卑?”这种话不是每个艺人都能接受的,容易被判断成一种挑衅。但胡博能从于和伟的眼神中看到一种承认,这个男人被自己猜中了。后来录影棚的灯都熄灭了,两个人就坐在无光的大厅里抽着烟聊了1个多小时。“你在辽宁抚顺的姐姐,我可以采访她吗?”胡博问。于和伟点点头,没有拒绝。

    跑回公司,胡博对艳艳说:“我要出差”。艳艳不解:“出什么差?”“辽宁抚顺。”“你疯了,后天就录影了。”胡博说:“我真得去。”他背上摄像机冲到北京站,结果一问才发现当天到抚顺的票已经卖光了,连站票都没了。他不甘心,在售票厅瞎转悠,没想到真给他碰上一个人来退票。“我是去沈阳的票。”“没事,你给我,我到了沈阳再转车。”胡博兴奋地掏出钱来把票买下。他坐了一宿的火车,清晨6点到了沈阳,又坐了2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抚顺,经过一番折腾,终于见到了于和伟的亲人们,拍到了老家的小卖部。

    2天后的节目,是从于和伟的大姐聊起的。于和伟出生在一个大家庭,他有5个姐姐,3个哥哥,母亲在45岁的时候生下了他。“大姐比我大24岁。后来我妈妈年龄大了,就没奶了。我大姐奶过我。”他说大姐对他比对自己的儿子都好。“家里好吃的,基本上都是’给你老舅吃‘。’你下来,别在那床上睡,给你老舅睡‘。这是我大姐。”

    于和伟在上海戏剧学院读书的第一年,要参加一场“甄别考试”,通不过的话就要离开。然而在距离这场“甄别考试”仅剩1个月的时候,他得知了大姐罹患肺癌的消息。家里人怕耽误他学习,不让他回去,安慰他还有时间,“疼还至少要疼2个月呢。”没办法,他只能等。等到甄别考试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那一天,是一个朋友到火车站去接的他,于和伟说:“走,去看大姐。”朋友说:“你先回去洗洗。”于和伟不听,执意要先去大姐家。朋友最后实在拗不过他,把车往路边一停,“我跟你说个事,大姐不在了。”

    于和伟缓缓地回忆着,李静和戴军不插一句话。他说:“为什么后来我演戏都要很真诚,在你经历的时候,在你仔细去体验的时候,你会发现,生活当中很多的真情实感跟你看到的戏是不一样的。”当时听到大姐去世的噩耗,于和伟没有痛哭流涕。他只是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愣了好长一会儿。“到了我大姐家,看到我姐生活的那个环境,也没哭,一直都没哭。其实心里挺难受的,想着’我是不是应该流眼泪?‘但是反倒没有。”于和伟说,直到若干年后,突然看到有人像大姐那样把留给他的饭菜用碗扣起来,他哭了。

    从上戏毕业以后,于和伟到了南京前线话剧团。这是他最为低谷的一段时间。从学校里的优等生到团里的无名小辈,他恍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在话剧团待了2年多,一天他接到一个剧组的电话,说有一个角色,5集的戏5天就能拍完,问他有没有兴趣。于和伟说:“没问题。多少钱?”对方说:“一千块。”“一千二行吗?”“不行,我们有预算。”“那对不起老师,我不拍了。”最终于和伟没有接这个工作。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拍不上戏,心情不顺,打电话给老姐姐也总是唉声叹气。家中的老姐姐比他大8岁,是于和伟最亲的一位姐姐,平时他有什么心事都会跟老姐姐说。可是有一次,他竟然在电话中说他“想死”。老姐姐听了非常难过,甚至有点后悔当初让他去外地上学。然而除了鼓励,又怎能把心中的焦虑再压到弟弟的身上呢。

    “其实我是一个挺脆弱的人。”于和伟说。大概又过了两年,就在他真的窘迫至极时,又一个电话打来了。对方剧组看了他演的话剧,觉得不错,就想找他演个角色,两天的戏,一共400块钱。是和两年前一样的酬劳,不过这一次于和伟说:“行,我去。”拍完2天的戏份,等于和伟从组里出来,天正好下起了雨。他走在陌生的路上,手里攥着那400块钱,不肯打车。“我辨别了一下方向,我觉得能找回去。走了将近两个小时。雨不大,但全部湿透了。但就是那一路上,我确定了一点--你于和伟,就应该是这样的,你现在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是正常的。”李静说:“是雨把你浇醒了”。于和伟点点头:“对。刚刚有些成绩的时候,老姐姐就告诫过我,于和伟,你永远要记着,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要把你做的事当回事。”

    于和伟是幸运的,一路都在被那些生命中的女人们呵护着,他的大姐姐、老姐姐,以及他的妻子。而最近一个感动他的“女人”,则是他的女儿。2004年,于和伟接拍了高希希导演的《历史的天空》,他的事业终于开始有了起色,近两年工作更是非常繁忙。然而这份繁忙也剥夺了他与女儿相处的时间。“我女儿今年7岁。我算下来,在她身边待的时间,可能也就一年多。”于和伟说,“刚开始有了孩子,没多大感觉。我是随着她慢慢长大,才一点一点地有感觉,越来越喜欢她。她在我身边待着,我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心里就很踏实。”

    于和伟的女儿有睡午觉的习惯,而且要妈妈背着才能睡着,光背着也不行,还要妈妈背着她在屋子里到处遛达。有一次,于和伟正好结束了上一个工作待在家中,女儿特别高兴,一直和他玩,到了中午也不睡觉。于和伟就尝试着说了一句:“爸爸背你行不行?”女儿竟然说:“行。”于和伟便轻轻地把女儿背到背上,在屋子里来回转悠。那天他穿了一件料子挺滑的衬衣,透过客厅的玻璃,他看到女儿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后背的衣料,样子似乎不大舒服。于和伟就问:“你是不是难受啊?”他又把女儿驮到了另一个房间,问:“爸爸给你抱过来,正抱着睡行吗?”这是任何人,包括妈妈都做不到的。没想到女儿在他后背上说,“行。”

    对于女儿的乖顺,于和伟竟有些心疼。“我给她抱过来,一抱她就睡着了。只在那个房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后来,节目组送了他一张特别的画,画上的小女孩躺在爸爸的肚子上,他们的周围长着一丛丛荞麦。“你女儿画得真好啊。喜欢吗?”李静问。“非常喜欢。”于和伟接过画,脸上充满了欣喜。只有作为编导的胡博清楚,准备这份礼物的过程是多么惊险--画从南京加急快递过来,直到录影当天早上才收到,差一点就没能送到于和伟的手上。

    另一份更为难得的“礼物”,就是胡博从抚顺带回来的“家”。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小卖店,熟悉的饭菜,当然还有熟悉的面孔。镜头中的老姐姐笑呵呵地用家乡话给大家介绍着那间略显简陋的小屋,以及那张为于和伟准备的小床。“今天为什么让大家看这个小卖店呢?是因为每回我弟弟回来,我们都在这聚。”于和伟盯着屏幕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老姐姐,看着这些记忆中的物件,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变得僵硬。彼时,镜头中的老姐姐已经坐到了小床上,举着话筒,对着镜头,准备对弟弟说点什么。她说:“其实从小我就带着你,你每次回来我都舍不得……”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她继续说,“你对什么事别太较劲了,别太求完美了,一定要注意身体……”

    这些话,并不特别;这些话平凡,单调,缺乏新意;这些话,却足以让一个人嘴角带笑,眼中含泪。李静看到了对面这个男人的眼泪:“说两句吧,老于。”那一刻的于和伟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想说话,却在一分钟里只说出了两个字:“其,实……”“其实你也想念他们,对不对?”李静说。“对!对!对!其实我是一个很恋家的人。从1992年考大学走就想家。”李静默默走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巾。现场出奇地安静,只听到于和伟一个人的声音,“回到我姐家的这个小卖店,是我最放松的一个状态。可能我工作很累的时候,在五星级酒店里我不见得能睡得着,但在刚刚那个小床上,外面是’酱油多少钱一瓶‘,’奶过期了没有?‘我会听着这个声音,睡得很沉。”那些声音,会让他有安全感,在那张小床上,他与世界很近,又与世界很远。

    李静曾经在博客中说:“我一直觉得,会哭的男人,才是一个真正懂得感情的男人。”除了于和伟,还有一个男人的眼泪也让她记忆深刻,这个男人就是戴军。在2007年的另一档节目中,戴军被一对母女讲述的故事刺痛。因为他回忆起当年自己在深圳打拼时与母亲的关系也一度紧张,那些沉淀曾志伟讲到自己开店做老板的经历大发感慨说:“……艺人开餐厅呢,第一天就客满了,三天你这东西不好,人就走了,马上关门了……”刚开店时因为客人多,人手不够,他就拿着啤酒挨桌挨个地跟人家道歉。

    这算“袭胸”吗?“段王爷”只管看着镜头展现自己的“温柔一瞥”,而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里面必定有比镜头更具动人的宽容。

    “亚洲天后”蔡依林是个喜欢去东京扫货的“购物狂”,而且喜欢“杀价”。李静和戴军可没客气,准备了一大堆时下流行的商品,执意要“考验考验”她的购物功力。

    奥运火炬“传到了”他们的节目里。在这场体育盛会的前夕,欢庆的气氛影响到了所有人。即便是与火炬一起的随便一个Pose,大家的脸上都泛着节日般的红光。

    于和伟盯着屏幕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老姐姐,看着这些记忆中的物件,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变得僵硬。

    在心中的情绪立刻翻腾出来搅得他泪流不止,甚至不得不暂停了录影。这并不是李静第一次看到戴军的眼泪,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真正放肆大哭。那个总喜欢嘻嘻哈哈的橙色系男人,就这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捂着脸冲出了录影棚。李静问自己:“这样的戴军,还会出现第二次吗?”后来戴军回来坚持做完了节目,他怔怔地说:“人一生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还有个心结。”

    那些最想解开的心结,必然是结在心上最痛的地方,每撕扯一下就会愈痛一分。然而痛到深处终须扯,这一次不扯,有时就没有第二次了。

    2009年,当歌手陈琳离世的消息传来时,李静不相信。尤记得2003年、2005年、2006年,这个姑娘曾三次做客“超访”,每一次都是那么快乐、自信、坚定。结识陈琳是更早的事。1993年第一次见到她,李静还在北京台做《唱我心曲》。那时的陈琳不太爱打扮,也没有经纪人,就自己夹着盘带子到电视台来找李静。李静当时特别喜欢她那首《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于是就利用“私权”在片尾一直放,一直放。至于戴军,则是1995、1996年那会儿经常在各地的演出中碰见陈琳,通过一次次的接触他发现褪去明星的光环,陈琳是个爱生活,不追求名牌,且能够大声笑大声唱的女孩。

    然而一切美好的定义都在2009年10月31日这一天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对事件的无端猜测和对当事人的百般误解。作为圈内人和朋友,李静、戴军了解事实的真相,所以更加反感那些恶意的评论。就在陈琳离开的第二天,她的前夫沈永革将圈中好友组织起来,准备为她筹办一场追思音乐会。李静一听说,立刻叫艳艳赶到了他们开会的地方。“想为陈琳做点什么,想要说出真的东西。”这是李静的第一反应。

    10月底的北京,已经很冷了。凌晨一点,艳艳坐在会议室外,看着人们陆续走出来,到最后房间里只剩下沈永革一个人,独自流泪。不过后来的画面变成了艳艳和他坐在沙发上,一起流泪。“’超访‘想要做一期追忆陈琳的特别节目,您能来吗?”艳艳问。“可以。”沈永革的回答没有犹豫。

    于是,备受争议的事件中心人物沈永革,在朋友的陪同下参加了“超访”的录影。这是一期没有观众的特别节目,几个人就坐在紧挨着的沙发上,像是一场周末聚会,只是没有一个人有聚会的心情。李静的开场很直接,她说:“作为陈琳的好朋友,我觉得我们有义务和责任来做这样一期节目。来缅怀一下她。”

    这期节目的定调的确是“缅怀”。缅怀陈琳的歌声、美丽,以及爱情。沈永革说:“今天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也带着陈琳,最美丽的那个陈琳。

    相信我们在聊的时候,她一直在看着我们。”对于这个男人而言,除了父母,陈琳是和他生活最长时间的一个女人。他们在一起11年。

    沈永革说他第一次看到陈琳是在沈阳体育馆的舞台上。“来沈阳大馆看演出的都是摇滚乐迷。她在中间出场,前面是轮回乐队,但她完完全全把现场的观众抓到了自己这儿。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太特殊了。”庆功宴上,陈琳恰好坐在沈永革的旁边。“好几次想要电话,没敢要。就快要散席了,再不问来不及了。我就说,陈小姐,我们能留个电话吗?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把电话留给了我。”2005年陈琳在节目上也说过,她和他是在1994年底认识的。“我和他见面,我觉得真的像一缕阳光一样洒在我的心里。我觉得特别地温暖。也让我感觉到了真的爱与被爱的感觉。”

    后来,他们相爱了,也成为了事业上的伙伴。《爱就爱了》《不想骗自己》《13131》,这三张专辑成就了陈琳演艺事业的巅峰,同时也成就了她与沈永革将爱情与工作不断搅揉的过程。终于在2006年,生活节奏上的错拍让他们选择了分居。2007年沈永革得到了最后一次机会--因为工作关系,他要和陈琳一起到德国待上一个半月。“我很想用这一个半月去找回当年的感觉。但在德国我得到一个结论:其实找不回来了。回到北京我们就分手了。是陈琳提出来的。”

    对于当时两人因“第三者”分手的传闻,陈琳和沈永革的共同好友,音乐制作人仲衡对着镜头说出了重重的4个字:绝无此事。他的印象中,离婚后的沈永革变得很少说话。他停止了做任何业务,常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放空。沈永革自己也不会忘记那段几乎陷入抑郁的时光,他回忆着,眼神中透出淡淡的苦涩,“爱情这个东西,在哪碰上在哪发生,在哪开花在人们陆续走出来,到最后房间里只剩下沈永革一个人,独自流泪。

    哪结果是没有人可以预料到的。爱情,我们总想去享受它最美好的那一面,浪漫、幸福、美满。但它是一个双重的东西,还有一面是痛苦、悲伤、绝望。”

    在陈琳出事的前一个星期,有一天仲衡看到沈永革特别高兴,就问他怎么了。沈永革说,他解开了一个心结。“兄弟,你不知道哥哥这两年心里有多痛苦。因为我深爱了十几年的女人,把我全部给否了。你说我怎么度过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检讨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前两天陈琳给我发了一个短信。”在这条短信中,陈琳写道:“我怀念我们在一起走过的这段日子。也希望你不要再恨我。”沈永革回短信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一直在检讨自己。我也希望我们两个都有美好的未来。走向新生活。”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解开心结”的一个星期之后,陈琳却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一条最后的短信,她究竟想传递的是什么?沈永革一直在问自己。“是最后留给我的一份礼物吧,我只想一直珍藏着这个东西。”其实,抛开开头与结局,这不过是一个平凡的私人的爱情。就算有什么秘密,就算把这个秘密剥开来,旁人也是永远看不明白的。李静说:“他们曾经相爱过,离婚之后他们彼此尊重。我听起来他们还在祝福着对方。我只希望爱她的朋友们能用这样的方式去纪念她--永远听她的歌,想到她是一个爱笑的,喜欢端着红酒的,虽然短暂,但是带给我们那么多美好的女孩子。”说这话的时候,李静很平静。真正让她的眼泪决堤的,不是爱情,而是仲衡对着镜头说的一段话。他说“:陈琳妹妹,就当你现在在这里,我想跟你说,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你的闺密陪伴着你,护佑着你的心灵;我们这帮兄弟陪伴着老沈,护佑着老沈的心灵。最后你的那个短信,给了他阳光。陈琳妹妹,一直相信你是一个光明天使,我们现在也打心眼里相信。希望你在另外那个世界里,仍然发光发热,做一个光明天使。”戴军从不知道,一个演播室竟然可以安静到如此地步。他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熏得眼眶潮湿,而身边的李静早已彻底失控。她一边抹着涌出的眼泪一边说:“让我哭出来吧。”于是录了一半的节目被迫暂停。李静回到化妆室,坐在椅子上,抽着鼻子不断向戴军和众人比画着陈琳当年在MV中的那个经典动作--竖起食指,指向天空。

    就在几个小时前,艳艳曾把李静和戴军拉到办公室里,郑重警告他们:“一会儿录节目一定不要哭!一定不要问带任何个人色彩的问题!千万不能被看作是传声筒!千万不能让观众觉得我们偏袒任何一方!”可最终,他们还是哭了。艳艳轻轻地靠在门上,看着化妆室里的两人,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哭吧。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态度呢?一个节目,怎么可能没有态度呢?一滴眼泪,怎么可能没有态度呢?

    浓烈留白

    在新世纪的第一个10年快要结束的时候,中国电视观众的情感神经被深深地撩拨。或许这是一种本能,当人们即将告别一个时代,就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尤其是漂浮于快速奔流的新时代,在马不停蹄地领略过物质的盛况与精神的繁景之后,超载的心灵更加想要落回到那些人情世态的古老支流中去喘息,去慰藉。2009年,“情感”不仅是一种泛滥的节目类型,而且变为了大众娱乐的集体脚本。那些映照在两性、婚姻与血缘之上的价值冲突,也不再是精英群体的探索,而是成为寻常百姓的琢磨。2010年“婚恋”一词的走红更证明,中国的年轻一代已经日渐成熟。他们视野高远,却也逃不掉对爱的反思与感叹。

    一旦察觉到这些风吹草动,“超访”怎么会错过表达的机遇。李静依然记得2000年录制的第一期节目,嘉宾何静从装着螃蟹的玻璃缸中捞起了一枚戒指。这就像是一处伏笔,在10年后,“超访”终于将戒指戴在了一组一组明星夫妇的手上。会不会有当年看着“超访”哈哈傻乐的一个毛头小子也已经长大,把戒指戴在了一个女孩的无名指上?李静想,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画面,当我们以为大时代的流转距离自己非常遥远的时候,它却巧妙地勾连着我们的成长。如果说当初“超访”着力于呈现明星的个人奋斗史是一种“天时地利”,那么如今更加关注明星们多面的情感观念与体验,就是一种“人和”。其实,在每个时间段我们都能找到存在并活跃于其间的理由。与时代一同成长不过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除非是,你无法自己成长。

    2010年有一期“超访”备受关注,当期嘉宾是青年演员朱雨辰和他的妈妈。朱雨辰在节目中“爆料”,前两天他刚和妈妈大吵了一架,而事件的导火索是一盘鸡毛菜。朱妈妈说冬天在北京不好买鸡毛菜,那天她特地给儿子炒了一盘,朱雨辰却不吃。朱妈妈说:“你看,妈妈选鸡毛菜手都裂口了。”一听这话,朱雨辰“吧唧”把筷子一放,“咱俩没法过了,你会把我搞死!”甩下这句话,夺门而出。

    故事听到这,戴军已经笑得快把自己按在桌子上了,而一旁的李静扶着他的胳膊,也笑得双肩直颤。如果单就这个鸡毛菜事件,俩人不会笑,也不该笑。但如果和节目前半段朱雨辰讲的其他故事联系在一起想,就能发现这对母子的可爱与无奈。

    1998年朱雨辰考上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朱妈妈陪他去报到,帮他办好了入校的一切手续。本来说好在人前叫他“小雨”,朱妈妈却临阵反悔一口一个“乖儿子”叫个不停。中戏宿舍外是满墙的爬山虎,几乎把窗户都遮住了,朱妈妈怕爬山虎里有虫子会爬到宿舍里来,就想用开水把爬山虎给烫死。朱雨辰及时制止:“你烫完我也该被退学了。”朱雨辰在中戏读书的那几年,每当有人问朱妈妈有什么愿望,她就说最大的愿望是“送儿子不哭”。有一次她在家中洗油烟机托盘,边洗边哭,哭了几个小时。后来朱雨辰毕业留在北京发展,朱妈妈从上海老家搬来与他同住。“现在我能做到不哭--我天天守着他,我就可以不哭。哪怕他不在家,但是离他近一点,我心里踏实。”朱妈妈说。

    演员是这样一群人,一年12个月,可能有11个月都不在家。戴军问朱妈妈,朱雨辰不在北京的日子,她怎么打发时间?朱妈妈的回答是:“上贴吧。”在那里她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儿子的新闻。不过如果看到有留言说儿子坏话,她就会立刻愤怒地喊:“这个人是谁?一定要查出来!这个IP地址是什么?要查出来,把他踢了!”除了贴吧,60多岁的朱妈妈几乎对朱雨辰在网上的一切行踪了如指掌。有一回朱雨辰两天没更新微博,朱妈妈就问他:“为什么不写微博了?”朱雨辰心想,“不就两天没写,怎么了?”谁知朱妈妈掏出来一个本子,“啪”地放在他面前。打开一看,竟然从自己的第一篇微博开始,每一条都被抄了下来。朱妈妈还威胁他,“你要不写,我就抄你博客去。”

    与贴吧、博客、微博相比,朱妈妈花最多时间的其实是投票。只要是被她发现有儿子参加的评选,她都会陷入忘情的投票之中。朱雨辰说:“她一票一票地点,就那么坐电脑前,坐那么长时间。有时候我看了,真的非常非常心疼。我跟她吵过,为此事。我说你再碰那电脑,我就把电脑全都给扔了。年轻人像雕塑一样坐几个小时都受不了,何况她那个年龄的人。”

    感受着有压力的爱,朱雨辰会排斥,但也感激,而这正是纠结之处。在节目的最后,朱雨辰感慨道:“什么是懂得爱的人呢?他懂得适当地得到回报。一味地付出,却不肯接受别人对你的一种回报或者说一种反馈,我60多岁的朱妈妈几乎对朱雨辰在网上的一切行踪了如指掌。有一回朱雨辰两天没更新微博,朱妈妈就问他:“为什么不写微博了?

    觉得这种爱是比较自私的。”没有错,爱总是一个有解释力的词。然而当我们试图为自己寻找一份解释的时候,爱就已经变成一种借口。爱得如此浓厚,究竟是怕对方不够坚强,还是自己过于依赖呢?

    其实爱的表达和做节目一样,不能太急,不能太满。每个话题间需要有一个片花来做“断口”,留时间给观众去理解、去回味。播放一段视频,也要先有画面,然后再慢慢地加音效,好让观众的情绪从容地跟进。在“超访”的审美观中,越是感性的故事,越是需要这样一种留白。然而,“超访”这两年遭遇了迷思--或者说这是所有电视节目的迷思--原本温和的情感节奏被收视率追赶得越来越急促,感官的符号刺激几欲打碎叙事。这是为什么?越是大举向前的时代,是否就越需要“快速有效”的方法和“物美价廉”的快乐?对此“超访”能够坚守的又是什么呢?维持电视叙事的最高品味吗?不可能,它是做不到的,也不会去维护审美的教条。《超级访问》是一档娱乐节目,它能做到的,只是不放弃自我。

    这又与我们眼中的“爱”很像。我们不可能为了别人成为那些我们无法成为的角色,也不可能要求对面的人成为我们心目中的那个状态。在“爱”里面,没有妥协,只有你情我愿。

    2010年刚刚新婚不久的罗嘉良和苏岩夫妇做客《超级访问》,讲述他们相遇、相恋与相守的故事。戴军问苏岩:“他有为你做出什么改变吗?”苏岩说,结婚之前,她曾给罗嘉良提过一个要求,希望他能够给自己做一桌菜出来。“我不要一个明星,我要一个实实在在的丈夫,能疼我,能爱我。”罗嘉良是不会做菜的,但为了对方,他真的是“做了太多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所以,他学会了做菜,不过有一次为了给苏岩煎带鱼,他还是在自己的手背上烫出了一个大泡。至于洗衣服、换灯泡、打扫卫生这些家庭琐事,他也从最初的生疏渐渐变为得心应手。“以前我们讲,爱一个人,不要改变他。”李静说。“但我觉得应该反过来说,因为我老公爱我,所以他愿意为我改变。”苏岩说。

    罗嘉良确实改变了,以前的他将工作视为整个世界,而遇到苏岩之后,他说自己懂得了怎样才是真正的生活。“其实我挺开心的,以前我什么都不懂,只会拍戏,可是我跟老婆在一起之后,我们会有假期,我们去三亚旅游。其他事情先不管了,歇一会儿吧。这样才是生活。”

    节目现场,罗嘉良拿出一封“情书”送给苏岩,这是他刚刚趁妻子化妆时偷偷溜出去写的。一张大大的宣纸,毛笔在提按行收间便幻化出动人的诗句:“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这是吕本中的《木芙蓉》,苏岩在看到“情书”的一瞬间会心地笑了。罗嘉良说:“爱和字一样,是需要慢慢去品的。可能你第一次看觉得没什么。你慢慢看,就会觉得里面包含着我的爱。”不惧于用语言表达,有时不用语言却能更好地表达。

    在节目最后,李静让两人说出对彼此的“誓言”。苏岩牵着罗嘉良的手说:“我希望我们现在是18、19岁。我希望是你的初恋情人。那样我们就不会有一二十年的时间是互不相识而白白耽误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嫁给你。”不曾更早的相遇,或许是一种遗憾;而二十年各自的成长,不正是为了相遇后不再遗憾?没有那般的留白,又如何能有这般的浓烈呢?

    罗嘉良确实改变了,以前的他将工作视为整个世界,而遇到苏岩之后,他说自己懂得了怎样才是真正的生活。深情的一吻,已说明一切。

    李静说,爱是需要技巧的。无论对于亲情还是爱情,相处就像是抓一把沙子,抓得越紧,手里留下的越少。这种分寸感,看似清晰却又是很模糊的一个领域。究竟如何去把握,每个人自有不同的方式。对此李静尤记得2008年她与李亚鹏的那场对谈,随访反复阐释了婚姻中“个体”的概念。李亚鹏说在处理家庭的具体问题时,他是一个相对的主导。但从个体的角度讲,他喜欢用“相敬如宾”来定义他与妻子王菲间的相处模式。可能大多数人会认为,婚姻到了最后就是一种容忍与依赖,但那不是他的期待。“我希望我们到老了,大家还是可以有一定的距离感。这种距离不是生疏,而是让彼此保持一点独立性。”

    李静深谙其意。她一直认为保留自己的隐私是对爱的尊重。李静曾在博客中写道:“我和老公结婚前,都有各自的情史,我们不认为这是问题,也不代表着曾经的我们不很专一。我们把它理解成一种过程,这个过程产生了一个结果,就是缘分,正是这种缘分让我们在一起了。”很多时候,我们想用过往去对现在做出判断,但灵性导师克里希那穆提告诉我们,“经验不是爱”。我们不可能借由另一个人的表现来成全我们自己对爱的坚定,正如我们无法借由另一个人的付出来填补我们心中的幸福。克里希那穆提在《爱与寂寞》中说,“如果我利用你来满足我的快乐,那么你就变得非常不重要,因为我所关心的是我快不快乐。所以当我的心里只关心着能不能通过某人,通过某件事或通过信念来得到快乐时,我不就把这些方法变成短暂的了吗?因为我关心的是别的东西,更进一步地说,去把握住另一种东西。”我们希望“得到快乐”,同样我们希望“得到爱”,但“得到”的那一刻“爱”已不是爱,“快乐”也不再是快乐,都只不过是我们想要的一件东西。

    李亚鹏说,他成立“嫣然天使基金会”的出发点没有大家演绎得那么伟大。而是作为父亲的他对女儿的一个很简单很单纯的感情。

    爱不是经验,却可以在经验中得到体现。李亚鹏说,他永远也忘不了的一个情景是:他和妻子王菲的女儿诞生不久,他们搬到了新家。新书房里有一个长长的书桌,那段时间,还在坐月子的王菲就和李亚鹏一起坐在书桌前,天天上网查资料,打电话联络女儿去美国就医的事宜。“我可以出一个求医指南了。”李亚鹏说,“那一个月要办理签证护照,跟医院联系,寄病历,寄照片。所有的事情,要有中文,英文。”当时的情况他们还没办法去跟别人讲,他们必须俩人一起承担压力,一步一步完成那些烦琐的流程。而那张书桌原本只配了一把椅子,为了两人能一起做事就临时多加了一把在旁边。后来,李亚鹏依旧把两把椅子放在一起。他说,他可能永远不会再把那另一把椅子搬开。

    李亚鹏和王菲夫妇发起成立了“嫣然天使基金会”。李亚鹏不喜欢人们拿他和“慈善”说事,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达一个人生阶段去做真正意义上的“慈善”。“我这个使命其实很渺小,就是父女之间的一个使命。我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必须要去做这件事情。”李亚鹏说,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出发点没有大家演绎得那么伟大。“我觉得就是我对女儿的一个很简单很单纯的感情。”

    单纯,也是戴军对感情的理解,尤其是友情。首先这意味着不去刻意经营。戴军说,在人生的每个重要时段,我们总能与一两个人偶遇,但过了一段时间不再有实质的交集,变成两条平行线,那么也不必强作挽留。“合适的时间出现合适的人。朋友该来就来,不该来的时候你也不会多一个少一个。千万不要去期许一个朋友能够陪你走多久,这是不现实的。”2000年戴军曾接手过一个唱片公司,结识了一帮朋友,一说到吃饭那大家肯定是选酸汤鱼。于是那段时间,戴军天天贵州酸汤鱼,吃也吃不腻。但后来公司没有了,大伙儿散了,他就10年没再吃过这道菜。

    对于朋友,不期望,因为怕失望,但有时一个远方的朋友却能让人大喜过望。戴军认识“才女秋微”比认识李静还早,当年两个文艺青年常常凑到一起胡吃海聊,2002年秋微还为《戴头戴脑》专门写了一篇后记。但是这两年,由于工作繁忙且又不在同一个城市,戴军和秋微加在一起的见面次数不超过3次。那一天是11月23日,戴军的生日,他一大早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戴军,生日快乐。黄舒骏。”他吓了一跳,问:“是写歌的黄舒骏吗?”对方回复:“是,生日快乐。”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短信,是“周立波”发的。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他就这么陆陆续续地收到了100多个短信祝福,都是各路名人发来的!戴军彻底懵了,许多人都不在他的通讯录名单中,而且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如此大规模地宣传过自己的生日。到了晚上12点,他收到了秋微的短信:“这一天的惊喜够吗?”于是戴军明白了,这事是秋微干的。她以前做经纪公司,公司通讯录上有分量的人很多。但没想到她竟然会短信给这些人:“今天是我好朋友戴军的生日,希望你们能给他发一条生日祝福……”戴军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他一边把这些短信一条一条抄在日记本里,一边想,“这一年的惊喜,也够了。”

    两条平行线之间总是会有距离的,但距离从来不是导致平行的原因。这是“单纯”的另一层含义。苏威说,与朋友在一起戴军是机器猫,总是能从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东西,瓜子,纸巾,点子,欢笑。他还被朋友封为“京城四大埋单狂”之一--另外三名空缺。但是,他需要很多独处的时间,他的内心有一个“小世界”,当他停留在那个“小世界”之中时,就没有人可以走进。

    除了公事,戴军几乎不会参加任何与娱乐圈有关的聚会。他总是能在与这个圈子保持一段距离后,再以自己的方式从圈子里结交朋友。他喜欢“淡如水”的交流,或者像某些人所言,“精神上的分享”。但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戴军说李静是他唯一的“人间烟火”。戴军愿意无条件地听李静废话,这可能与早年间两个人一起骂无良广告商的共同情感经验有关;戴军愿意被李静带跑题并且一路跑很远,这可能和两个人都爱吃爱玩爱旅行有关。然而,即便是“人间烟火”,戴军和李静也绝不是无话不谈的。

    对于这一点,李静心中亦是了然。她从来不会要求戴军和她一样去生活和思考--她很少在戴军面前谈到经营、投资抑或营销这类字眼。她珍惜那份固执的“单纯”。“我觉得戴军身上很多东西是我骨子里的。他现在拥有这样的状态,我很开心。只是现在的我不可能抛下很多,像他那般简单地生活。”李静说。有人问李静,你做电子商务了戴军还在做主持,你们有得聊吗?李静说,这个问题很好笑。“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跟我一样的话,我们俩还能不能做朋友。”

    其实李静和戴军当然有得聊。有一天半夜,李静心血来潮在家看起了马特·戴蒙主演的《天才雷普利》,激动之时,抓起电话就打给戴军:“这电影你看过没?”戴军说:“看过。”李静问:“我从半截看的,前面讲的是什么?”戴军就告诉她,前面讲的是什么。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后,李静说:“聊得好想喝酒。”戴军就说:“那我打车接你,带你去喝酒。”李静一怔。一、戴军是不喝酒的人;二、戴军是晚上不出门的人;三、这么长的时间,李静的家他一共就来过三次。光是想到这些,李静就打消了出去喝酒的冲动。“算了,太晚了。”她说。并不觉得扫兴,只是李静听到这句话就已经满足了,剩下的,留给距离去创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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