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生气,若不是一个女孩子家半夜去砸男人的房门太过惊世骇俗,白若晴说不定真要把这口气出了才算罢休。
宁阳待要劝,却不知从何劝起,只得叹口气嘱咐白若晴早些安歇。
白若晴洗漱已毕倒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时想着司祈是在可恶,一时又想着薛藏花看司祈的眼神好生古怪,正在左思右想的时候,白若晴心中猛然一凛。
她暮地翻身坐起,猛掀开床帐子,只觉一股阴风扑面,白若晴惊叫一声朝旁一闪,整个人一头栽下床来,不过也幸好如此,她避过可那迎面的一爪。
白若晴在地上连滚了两圈,只听得“砰砰”两声,宁阳与司祈破门窗而入。
房中站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只高约丈许。遍体生鳞,三足四爪的怪物。
白若晴一见之下便失声叫道:“鳍鬼!”
鳍鬼乃是溺与水的冤魂凝聚所化,生性凶恶,最喜将人活活扼死。但鳍鬼只生于水中,不知怎么地竟会出现在这客栈里。
宁阳护住了白若晴,司祈挡在鳍鬼面前,双目炯炯盯着鳍鬼的一举一动。可说也奇怪,那鳍鬼看到司祈竟然十分忌惮,原本恶形恶状竟似收敛起来,和司祈对峙片刻,它竟然吼了一声,转身跳出窗子就逃。
司祈纵身跃出便追,谁知那鳍鬼竟似长安城的路途一般,三转两转便不见了踪影。
司祈遍寻不着,驻足沉思良久,忽地似有所悟。
他回到客栈,这么一折腾,客栈老板和不少客人都被惊动了,白若晴和宁阳怕惊吓了人,便不说是鬼怪作祟,只说是进了窃贼,老板嘟嘟嚷嚷地要去报官,偏有一个客人一口咬定看到的是鬼不是人,老板足劝了大半天才算安静。
好不容易众人都睡的睡散的散,白若晴拉了司祈回防坐下道“你追上了没有?”
司祈摇摇头道:“这鳍鬼到似通灵性,居然比我还认得路,追它不上。”
“好端端的,会有鳍鬼跑到这里来?似乎还是特意来找我麻烦的……”白若晴皱眉道。
宁阳在一旁看着司祈冷哼一声道:“若晴,或许并非来找你,而是走错了屋子。”
白若晴看宁阳的神色,便知道他把这笔账算到了司祈头上,便分辨到:“宁阳,别胡乱猜测。”
宁阳神色不屑,却是不再多言。倒是司祈由于片刻方道:“我觉得这事情十分蹊跷,鳍鬼似是有人驱使。”
“驭鬼术?”白若晴和宁阳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司祈点点头,神色也有些不解,这世上懂得驭鬼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有,也该是白家的人,可若真是白家人,又为何会来袭击白若晴呢?
白若晴和宁阳也想到了这一点,当下也是眉头深锁,只是想来想去,也还是毫无头绪。
六
次日一早,薛藏花令人送了请帖来,请白若晴去藏花院小聚。
白若晴自然没有理由推脱,她本以为司祈是断然不会再去,司祈却道昨夜既然有鳍鬼找上门来,便不可不妨。
宁阳这次倒是没有跟司祈唱对台戏,反而连声称是,于是三人便收拾停当,直奔藏花院。
仍旧是昨晚的那件精舍,房中燃了香料,烟气袅袅。
白若晴将宁阳引见给薛藏花,薛藏花见了宁阳,微微一愣,神情甚是讶异,不过随即便淡淡一笑道:“公子既然来了就是客,请落座吧?”
“薛姐姐,你找我过来,是位兵部尚书大人愿意见我们了吗?”白若晴刚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薛藏花笑着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信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了,赵大人看到信,自然会去客栈请迷们的,小妹妹不必焦急。我今天请你们过来、是因为昨天承小妹妹赞我琴声美妙,今日便特意再好生奏上一曲,以谢知音。”
白若晴听了十分欢喜,笑着说道:“那好啊!我昨天还没有听够呢!”
薛藏花轻轻一笑,回身到琴案后坐下,十指清扬,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琴声悠扬宛然,犹如天籁,白若晴听着听着,已不织布局合起了双目,陶然欲醉了。
也不知过来多久,忽然之间,白若晴身边传来一阵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喘息声。白若晴全身一震,猛然张开眼睛。
这……这是哪里?
她眼前所见,已非那间精舍。而是一片空旷至极的荒野。
而她身旁,正扶着一头吊额金睛猛虎,全身毛发如雪,头上一个“王”字,两只铃铛大的眼睛正盯在白若晴身上,喉间不住发出低低的吼声。
白虎?
白若晴愣住。
白虎是传说中白家的守护兽。怎么会……在这里现身?
况且,眼前这只白虎双目隐隐发出青色光芒,似是根本不认得白若晴,是谁,双爪深深按在地上,上身前倾,看他样子立刻就要扑上来把白若晴一口吞下肚子了。
白若晴暗叫不妙,虽不知好好地听着亲,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方,但看眼前情势,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一边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动身子往后退去,白若晴一边想要使个什么法术来暂时抵挡一下,然而默念了两种口诀竟都是毫无作用,白虎却似已忍耐不住,猛然间一声大吼,腾空而起,直扑白若晴。
白若晴眼见法术用不得,只能尽全力闪向一旁,白虎一扑落了空,更加勃然大怒,一甩尾狠狠向白若晴。
白若晴从来没有过跟老虎做对手的经验,侥幸躲过那一扑已是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当得住着一尾巴,虎尾,虎尾犹如铁棍一般正扫中她肩膀,白若晴只觉得一阵剧痛来袭,仿佛骨骼尽碎一般,她眼前一阵发黑,终于跌倒在地上。
心知那白虎必会立刻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白若晴索性双眼紧闭,心中苦笑: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不明不白司在这种地方,还是被倍加的守护兽所杀……
可预料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反而有一双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司祈熟悉的声音第一次满是焦虑地在她耳边叫道:“你怎么样了?”
咦?
白若晴茫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真是司祈那双碧绿的眼眸。
“我……”她左右四顾,发现自己还是在那间精舍之间,只是这精舍内己充满了森森鬼气,而宁阳正倒在一旁,双目紧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
“这是怎么回事?!”白若晴一手抓紧司祈的衣服颤声问道。
司祈冷哼一声,“那便要问你的薛姐姐了!”
白若晴忙忍痛挣扎回头看时,但见那张琴案己翻倒一旁,案上价值千金的古琴也摔成了两截,薛藏花匍匐于地,脸色惨白,目光中尽是怨毒地盯着自己,那张原本绝世倾国的容颜己变得狰狞恐怖。
在她身后,赫然正是昨夜出现的鳍鬼!
除了鳍鬼之外,在那翻倒的琴案旁还伏着一个被淡淡柔光包覆着的女子身影,只是一望可知是鬼非人。
“薛姐姐……”白若晴简直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莫非……你……你会使驭鬼术?”
薛藏花的目光从白若晴脸上移到司祈脸上,忽地惨笑起来:“是啊,我会驭鬼。若不是有琴鬼相助,我又怎能被称为琴技天下第一!”
驭鬼奏琴,乐间自然妙绝天下。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白若晴惊道:“驭鬼术一旦失败,鬼役便反噬其主!”
“我知道!”薛藏花以手撑地,面上却尽是决绝,“但我别无选择!我自幼好琴,遍拜名师,却始终无甚长进。可我好琴之名己传遍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我日思夜想,就想有朝一日可以学得神妙琴技,偏偏不能如意。直到有一天……有人指点于我,要我以鬼为师,驭鬼弹琴……”
“荒唐!”白若晴忍不住斥道,“学不好是你天资不足,不能勉强。你学不了驭鬼书,便入了邪道,哪里只是驭鬼奏琴,你……你昨夜驱使鳍鬼来客栈,到底想要害谁?”
薛藏花却不答,只是看着司祈,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而下。
她不过是对这个男子一见钟情,因此对白若晴心怀妒忌,不知怎么,就动了用鬼术除去她的念头……
白若晴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想到她好歹两次帮过自己,心又软了,放低了声音道:“薛姐姐,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啊。我……我帮你想办法……”
“晚了。”
司祈打断了白若晴的话,冷冷地盯着薛藏花,“她的驭鬼术己被我破了。”
白若晴讶然地转头看向司祈。
司祈眼眸深处隐隐有红光流动,面上一丝冷笑,看向薛藏花的目光中不带半点怜悯,反而有种惨忍的快意。
“司祈,她总算帮过我们……”白若晴小声对司祈央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司祈却冷冷地一言不发。
白若晴忽然觉得这样的司祈有些陌生。
她并非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在洛阳城外、在杨城的密室之中,虽然司祈与她一路同行,她总认为即使司祈记不起前尘往事,但至少在她面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司祈,可总有些时候,白若晴会觉得司祈猛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薛藏花喘息连连,猛然间喷出了一口鲜血,她身后的鳍鬼犹如被什么刺激了一般,忽地连连狂吼起来。
司祈举步慢慢向薛藏花走去,直至走到了她的面前。
薛藏花费力地勉强抬头看向司祈,“你……你还要怎样?”
“驭鬼术……”司祈似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冷冽,“我尚未见过被鬼役反噬之人,你……应该是第一个。”
他微微垂下头,那双碧绿的眼眸中射出红色光芒来。薛藏花仿佛骤然间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形一般,全身猛然抽搐起来。
“你……你……”她竭力想抬手抓住司祈,但手却始终抬不起来。
司祈看着她,忽地蹲下身子,一伸身扼住了薛藏花的颈子。
鳍鬼见主人被擒,猛然间长啸一声,司祈冷笑一声,抬起头,目光如电盯向鳍鬼。鳍鬼一抖,忽地痛苦万分挣扎起来,情势好似有人在将它扯为两截一般。
薛藏花己经是两眼凸出,七孔流血,兀自死死瞪着司祈,仿佛见到了世上最为可怕的事物。
鳍鬼终是狂啸一声,全身忽地被幽蓝色的火焰所笼罩,痛苦哀嚎声中,鳍鬼渐渐化成了灰烬。
“你……你是……”薛藏花的身子突然一弹,双手狠狠抓住了司祈的衣角,双唇不住翕动,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司祈!”白若晴见薛藏花竟就此芳魂渺渺,不禁惊呼一声。
司祈慢慢地回过头来,白若晴怔在当场。
司祈的双眸己变成了赤红色,唇边一抹冷然凌厉的美容,目光锐利如刀锋。
在他身后,将鳍鬼烧成灰烬的幽蓝色火焰犹未熄灭,如同一幅离奇之至的背景,将司祈衬得仿佛是地狱中走出的君王一般。
白若晴怀中的香烟,在此刻忽地狂震起来。
鬼役在骚动不安!
白若晴来不及多想,右手掐诀,即刻念起了牧岳杉所授的压制鬼役的口诀。
往日只需念上一遍,鬼役便会恢复平静,可如今白若晴连念了三遍,鬼役仍旧躁动不止,仿佛被什么力量所吸引,定要破茧而出一般。
“不必念了……”不知何时,司祈己走到白若晴面前,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眸定定看着白若晴,仿佛一潭赤红色的水,幽深无限。
“司祈……你到底……怎么了?”白若晴小小声地问道。
司祈尚未答话,忽地双眉紧皱,双臂一振,一道青色光芒便散了开去,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道青色光芒所及之处,无数道符咒被震落在地。
“可恶!”司祈低咒一声,纵身一跃,将那精舍的窗户撞出一个大洞,跳了出去。
精舍之外的花园中,此时密密麻麻站满了差役和道士,为首一位长髯老者,身披大内侍卫官袍,手执七星剑,向司祈一指,大声喝道:“妖人!竟敢在天子脚下行此邪法害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司祈哈哈大笑:“尔等小辈,想要捉我,还太早了!”我眸中红光闪动,杀机己起。
“司祈!”白若晴跌跌撞撞从精舍中追了出来,“别再杀人了!”
司祈猛然一震,回头看向白若晴。
白若晴鬓发散乱,脸色苍白,一双大眼中珠泪盈盈,一手扶着精舍的门,受伤的那边肩膀无力垂下,看着好不凄惨。
她哽咽着道:“别……别杀人了……我求求你!”
她想起来了,司祈说过,他在洛阳城外,竟身不由己地嗜血好杀起来,那时候,司祈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她不想再看司祈伤人,不想看他……沦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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